原也的聲音頓了一下，語氣篤定：“是他自己摔下的樓?！?/br>
    “除此之外，我們也獲得了新的證據(jù)。”

    說著，原也拿出手機，點開了錄音。

    滋滋的電流聲在聽筒中響起，緊接著傳來的是康佳的聲音。

    “我是康佳，曾就讀于云溪中學(xué)初112班，是原也的同班同學(xué)。這是一份遲到多年的證詞，當(dāng)年我太過怯懦，不敢站出來為他作證，但現(xiàn)在，我不能再違背自己的良知，我想證明，確實是于澤一直聯(lián)合他的同伙對原也進行冷暴力。在他摔下樓前幾天，我和原也一起值日，偶然錄下了于澤的話?！?/br>
    然后，又是一陣嘈雜的噪音。幾秒鐘后，于澤的聲音終于清晰傳來：

    “原也，你是不是好奇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

    “以上，就是我的澄清?！?/br>
    原也收起手機，他垂下眼，他心中并無太多情緒，更沒有所謂解脫，相反心緒在此時是無比的寧靜。

    看起來真像是演播廳里倒灌進澎湃的海水，只有他能在其中呼吸。

    原也太平靜，心靜到連周圍的呼吸都能聽見，大家似乎都屏息凝神，大氣不喘，唯留機器嗡鳴作響。他甚至還有心思想起孟思嘉他們，想他們現(xiàn)在看自己是不是緊張要命，生怕自己出什么差錯，又在想松子，想叫他一定要慢慢來，不著急，他已經(jīng)游刃有余地講述完了一切。

    他緩緩?fù)鲁鰜硪豢跉?，他繼而抬眼，現(xiàn)在他還有更想要說的話。

    “除此之外，”原也盯著攝像頭，像是要穿透鏡頭看見他人的眼睛，“我也有話想對你說，于澤?！?/br>
    他輕輕一笑，語氣溫和：“感覺不好受吧，嫉妒我是不是讓你痛苦了足足七年？真可憐，但更可惜的是，我之后只會越來越好?！?/br>
    “而你，終究要迎來屬于你罪的責(zé)罰。”

    第71章 萬物生

    拍攝結(jié)束,原也走下臺的時候卻并未有任何感覺，孟思嘉過來擁抱他說恭喜，原也那時想的竟是要恭喜什么？

    他恍恍惚，腳步一步走得比一步軟,五感似被潮水封灌,聽到的聲音都遙遠(yuǎn)。

    向時齊叫他：“松子到了。”

    原也眨眨眼，聲音由遠(yuǎn)到近從模糊變清晰,字與字終于進了耳,潮水褪去，感官清明，四周的嘈雜聲愈發(fā)大了。

    臃腫的、難以名狀的痛在此刻后知后覺地蔓延,原也終于感覺到氣力正以一種無法勘測的速度流失。

    他鎖住氣，藏住力，問向時齊：“他在哪兒？”

    向時齊說：“樓下了?！?/br>
    原也立即轉(zhuǎn)身,飛一樣奔了下去,像是要將此時身上殘余的力全都用盡，連著時間都是他的燃料。

    他奮力地跑,似飛那樣跑，像折了翅膀的燕子做著最后的俯沖，他沖下樓梯，看見宋其松的身影，便也什么都不顧地?fù)渖先ァ?/br>
    把身體摔向另一個身體，將心貼向另一顆心,將自己拋向另一個巢xue，在書面中,這叫zuoai人。

    宋其松穩(wěn)穩(wěn)接住了一只鳥、一頭鯨、一片落葉、一粒雪花，一個獨屬于他的萬物。

    他接住了原也。

    力量耗盡,心跳鼓噪，耳膜突突作響，原也像懸垂的溪那樣流淌在宋其松身上。

    宋其松托住這流動的溪，如同托起一條毛絨絨的毯，他埋入其中，暖融融地汲取氣息，他向原也道歉：“我來晚了，對不起?！?/br>
    原也徹底變作一條溪。

    眼淚脫離了所有禁忌，像雨那樣落下，原也哭得完全控制不住，像是要將多年里積攢的淚水在此刻全部流盡。

    他斷斷續(xù)續(xù)在說：“我、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但宋其松聽見的是他在心里想：[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宋其松心也跟著酸軟，他說：“我怎么會不要你呢？”

    原也說不出來話，卻也止不住眼淚，只好攥著他的衣袖用心聲指責(zé)。

    [誰叫你當(dāng)時非要嚇我一跳，沒見到你我就是擔(dān)心。]

    擔(dān)心宋其松又傻乎乎轉(zhuǎn)頭去找他爸，擔(dān)心松子真的不要自己，雖然前腳原也還夸張著說他要死纏爛打到底，但在窮追猛打之前，他想自己肯定還是要用力傷心個那么幾天。

    宋其松幫他擦去眼淚：“現(xiàn)在看見我了安心了嗎？”

    原也蠻橫地將淚水全全擦在宋其松手心，他臉頰濕乎乎地湊上去，眼睫闔起，不給他回答，但宋其松卻知道他口非心是，他聽見原也正在心里悄悄回答：[安心了。]

    -

    拍攝結(jié)束，現(xiàn)在就只等團隊那邊做好視頻。

    向時齊開車送他們回去。

    車窗外又是疾風(fēng)驟雨，宋其松坐在車后座，原也半闔著眼倚靠在他身上。

    眼淚在這此時變得好奇怪，不住在流，像是全由重力控制，他甫一眨眼就要掉下一滴。

    原也沒力氣再管這么多，剛剛他說的話太多，像是將他一個月的份額都用完，此刻他一個字眼都不想吐出，于是便可恥賴在松子身上，耷拉下眼玩他手指，一邊玩還要一邊用心聲說。

    [剛剛我說了好多的話，感覺要把我一輩子的話都說完了。]

    松子碰碰他眼睫，惹得他躲了一下，但沒有瞪他，反而又乖乖將臉奉上，垂下眼睫讓他好好玩賞一番。

    宋其松只覺心軟成蜜了，他回答原也：“一輩子不說話也沒關(guān)系，反正有我在。”

    [我剛剛最后一段說的話也很酷，可惜你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