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張居正兒子改過名字的,這里就按后面的名字寫。 第61章 回到王府,裕王就…… 回到王府,裕王就把朱翊鈞拎去了書房:“說吧,你這幾日去哪兒了?” 他說他去找張居正,可剛才在街市遇見,兩人分明就是久別重逢的樣子。再說了,他若是日日去張居□□上,能沒見過張居正的兒子? 朱翊鈞一點(diǎn)也沒嘗試腳邊,十分坦白的說道:“去了李大人家里。” “哪個李大人?” 朱翊鈞說:“禮部尚書?!?/br> “李春芳!”裕王驚訝道的站了起來,“你到他府上去做什么?” 朱翊鈞說:“他府上有個幕僚,叫徐渭,可有意思了。” “怎么有意思?” 朱翊鈞給他數(shù):“他說自己書法第一,詩次之,文次之,畫又次之?!?/br> “爹爹不是說,我這些日子寫字精進(jìn)許多,就是這位徐先生教的?!?/br> “他還說自己精通南戲。”朱翊鈞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什么是南戲??晌矣X得,這些和他兵法比起來,都不算什么?!?/br> 裕王更驚訝了:“兵法?” “對,兵法?!闭f起這個,朱翊鈞就興奮,“胡總督說過,徐文長知兵,好奇計(jì)?!?/br> 裕王的震驚已經(jīng)到達(dá)了極點(diǎn):“誰?” 朱翊鈞說:“徐渭,字文長?!?/br> 裕王不是問這個:“你剛才說的胡總督,是胡宗憲?” 朱翊鈞點(diǎn)頭:“是他?!?/br> “你在哪里見過他?” “萬壽宮外,是與成和思云把他從浙江帶到皇爺爺跟前?!?/br> “皇爺爺說他有功,放他回家去了。” “……” 裕王緩緩坐回到椅子上,招了招手,讓朱翊鈞站到他面前來。 他看著朱翊鈞,忽然驚覺,他兒子比他更有儲君的樣子。 他從未在父皇那里得到過的,他兒子全都得到了。 裕王正在走神,忽然身上一沉,低頭看去,朱翊鈞已經(jīng)靠在了他懷里,屁股落在他的腿上,小手揉著眼睛:“爹爹,我困了?!?/br> 裕王摸摸他的小手:“爹爹帶你回臥房休息?!?/br> 于是,朱翊鈞撒個嬌,這幾天跑出去玩,還謊稱去張居□□上的事情,就這么過去了。 小家伙靠在懷里呼呼大睡,裕王才反應(yīng)過來,還沒教訓(xùn)他。 可兒子已經(jīng)睡沉了,老父親哪里舍得叫醒他。 去張居□□上和去李春芳府上,又有多大區(qū)別呢? 換了以前,裕王還會擔(dān)心,若父皇得知此事,會不會猜疑,現(xiàn)在他也明白了,他自己去父皇才 會猜疑,他兒子去,沒事。 元宵節(jié)之后,就標(biāo)志著這個年已經(jīng)過完了。明日朱翊鈞就得回宮,一旦回宮他又要開始上課,就很難再出來了。 回去之前,朱翊鈞打算再去見一次徐渭,讓他做自己的老師,教授兵法。 于是,這天下午,他又來到了徐渭在尚書府的小院。 剛走到屋外就聽到里面吵起來了,朱翊鈞沒進(jìn)屋,扒在門邊兒看熱鬧。 有人背對著門口站著,光看個背影朱翊鈞就能感覺得出,他很生氣。 這個人不是李春芳,是他的管家。 管家對徐渭說道:“我家老爺對你已經(jīng)夠?qū)捜萘?,整個京城,你上哪兒找這么的主人?” 徐渭悠閑的靠坐在榻上,手里拈一只茶杯,那架勢跟拿酒杯似的:“京師沒有,不一定別處沒有?!?/br> “他聘你來當(dāng)幕僚,不就是看中了你的才華,給你一展才華的機(jī)會,你是如何報答他的?” 徐渭愜意的喝了口茶,對管家的話充耳不聞。 管家被他氣得夠嗆,指著他的手都在抖:“你你……我跟你說,老爺現(xiàn)在很生氣!” 李春芳確實(shí)很生氣,年過完了,明日起朝廷各衙門就要恢復(fù)上值。 每年過完年,嘉靖都要他們交一篇青詞,李春芳自己不是不能寫,但他在仕途還想更進(jìn)一步,自然希望能在這篇青詞上給嘉靖耳目一新的感覺。 但是徐渭這個非主流大才子顯然是塊滾刀rou,煮不爛,切不透。李春芳從初一說跟他耗到了十五,磨破嘴皮子,他就一句話:“寫不了。” 就算是尊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何況李春芳是二品尚書。 “寫不出就接著寫,啥時候能寫出來,啥時候讓你出去?!?/br> 雖然徐渭在這院子里呆膩了,幾日不喝酒,不見好友,他的確心癢難耐。但和逼他寫那些拍馬屁的文章比起來,倒也不算什么。 但緊接著,管家又吩咐旁邊的下人:“從今日起,一日只送一次餐食。好酒好菜給先生備著,先生做好文章,隨時可享用?!?/br> 飯都不給吃飽,這就有些過分了。 管家又看向另外兩名仆人:“你們就守在這里,徐先生有靈感,你們就陪著他找靈感?!?/br> 只聽“哐當(dāng)”一聲,徐渭手中的瓷杯落了地,摔成了碎片。 他站起來,衣冠不整,前襟敞開著,露出一片胸膛。 他走到管家跟前,眼中滿是憤怒:“我不做了。” 管家站在那里一動不動:“老爺請先生做幕 僚,預(yù)先支付了六十兩聘銀,這是一年的俸錢。按照約定,你應(yīng)當(dāng)做滿一年?!?/br> 徐渭卻說:“等我回浙江變賣家產(chǎn),把影子還給你們就是?!?/br> 管家說:“山高路遠(yuǎn),誰知道你會不會一去不回?!?/br> “你……” 徐渭確實(shí)收了人家的銀子,現(xiàn)在身無分文,還不出來,也不占理,半晌說不出話來。 管家又說:“我家老爺并不缺這六十兩銀子。請徐先生來,這幾個月一直以禮相待。而先生你,卻是拿了銀子卻不辦事?!?/br> 徐渭站在那里,十分難看。他知道管家說得對,這不是銀子的問題,他惹怒了李春芳。 憑李春芳在朝中的威望,就算他回到紹興老家,想要找他麻煩也并非難事。 “我替他還!” 門外忽然傳來個稚嫩的童音,屋子里的人同時轉(zhuǎn)過頭去,徐渭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管家一見朱翊鈞卻感覺腦袋疼。 門外滾進(jìn)來一顆小團(tuán)子,頗有氣勢的攔在管家身前:“他欠你的錢,我替他還。” 一屋子人見到他,全都跪了下來:“殿下?!?/br> 朱翊鈞看著眾人:“你們都起來吧?!?/br> 他抿著唇思索片刻,不知道六十兩銀子究竟是多少。他本來想說“我大伴有錢,讓他還給你們”,又想起剛才聽到徐渭說要變賣家產(chǎn),應(yīng)該不是小數(shù)目,興許大伴也還不上。 小家伙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摸到胸前掛的東西,扯下來,拋給管家:“這個有六十兩銀子嗎?” 管家手忙腳亂的接住,定睛一看,一枚赤金累絲流云百福長命鎖,這一看就不是凡品。 別說六十兩銀子,他們幾人的命加起來,都換不來這東西。 這長命鎖好似一塊燙手山芋,管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恭恭敬敬的捧著,舉過頭頂:“殿下,這不行,這不行啊……” “不行?。俊敝祚粹x又去摸腰間的平安扣,“加上這個夠了嗎?” “不不……”管家嚇得說都不會話了。 “殿下?!?/br> 這時,李春芳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管家仿佛見到了救星,趕緊把長命鎖送上。 下人機(jī)靈,看到朱翊鈞來,就趕緊跑去通知了李春芳,他才能及時趕到。 李春芳接過長命鎖:“這是殿下百歲宴時,皇上所賜。如此貴重之物,殿下不該隨意取下?!?/br> 他將長命鎖遞過去,馮保替朱翊鈞接過來,又重新掛回他的項(xiàng)圈上。 朱翊鈞想了想,虛心接受了他的批評:“李大人 說得對。那我回去之后,就讓爹爹把六十兩銀子給你送過來。” 他提到爹爹,卻沒提皇爺爺,這就說明,他不想把嘉靖搬出來壓人,試圖自己解決問題。 他能想到的方法就是,用錢換徐渭自由。 無論是裕王的面子,還是嘉靖的面子,李春芳都要給。他本就不是個盛氣凌人的人,是徐渭激怒了他,他才拿官威壓人。 不知為何,這位小皇孫忽然攪和進(jìn)來,他只能順?biāo)浦郏骸傲T了,老夫也不想強(qiáng)人所難,你走吧?!?/br> 說完,李春芳就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朱翊鈞還不忘在后面喊:“謝謝李大人,我爹爹會把銀子送過來的?!?/br> 目送李春芳走出門,朱翊鈞回過頭來看向徐渭:“我覺得,你應(yīng)該給他寫。” “為什么?” “因?yàn)?,”朱翊鈞想了想,“管家說得沒錯,你收了銀子,也答應(yīng)幫他辦事,中途反悔,這樣不好?!?/br> 徐渭看著他,不發(fā)一言,心中五味雜陳。 一方面,他已經(jīng)混到要靠一個孩子脫身,這讓他多年以來積壓的憤懣,又加了一個“更”字。 另一方面,他和這個孩子萍水相逢,對方幫他付過酒錢,只是聽過一些關(guān)于他的往事,就堅(jiān)持要跟他學(xué)兵法,還幫他解決了目前最大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