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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長孫的團寵日常在線閱讀 - 第219節(jié)

第219節(jié)

    第四:一應(yīng)章奏,俱發(fā)內(nèi)閣看詳擬票,再呈上。若皇上不滿意,再發(fā)回給內(nèi)閣重新擬票。不可讓司禮監(jiān)內(nèi)批,若實在要批,也必須讓內(nèi)閣看過之后,方可施行,亦可免假借之弊。

    第五,一應(yīng)奏疏必發(fā)由內(nèi)閣票擬,絕不可留中不發(fā)!

    朱翊鈞將奏疏遞給馮保:“前面兩條是針對我的,后面三條是針對你的。”

    他雖然已經(jīng)即位,仍保持著以往的語言習(xí)慣,若非正式場合,或面見朝臣,很少以“朕”自稱。

    私底下倒也隨意,沒有人糾正他,他也不在意親近的人在他面前用語是否規(guī)范。

    馮保笑道:“他不敢針對陛下,所謂新政五事,事事針對司禮監(jiān),確切的說,他是對我有意見?!?/br>
    朱翊鈞又道:“皇考在時,他將陳洪、孟沖之流安排在掌印的位置上,讓他們?nèi)杖諣庯椘婕紋in巧,無暇與他爭權(quán)。”

    “你是我的伴讀,向來與我親近,他害怕了?!?/br>
    正如朱翊鈞所說,高拱確實害怕了,一方面,他怕張居正覬覦他的首輔之位,另一方面,又怕馮保分走他手中的權(quán)力。他更怕這二人結(jié)盟,直接將他這個首輔趕回家去。

    馮保問道:“殿下打算如何處理?”

    朱翊鈞垂眸,看著那封奏疏:“他們背地里都稱我小世宗,那我就得讓他們明白,我就是皇爺爺一手養(yǎng)大的?!?/br>
    他的手指劃過最后那一條“一應(yīng)奏疏必發(fā)由內(nèi)閣票擬,絕不可留中不發(fā)”,而后,一把合上奏折,丟到一邊,沉聲道:“留中不發(fā)。”

    “……”

    事實上,高拱所提出的新政五事,有理有據(jù),無可辯駁,就連他自己也反復(fù)提到“祖宗舊制”。

    如果換一個人提,或者換個時間,不那么cao之過急,朱翊鈞一定會好好批復(fù)他,并虛心接納他的建議。

    然而現(xiàn)在,他在這時候上這樣一封奏疏,有什么目的人盡皆知。

    朱翊鈞偏不按他說的來,就要晾一晾他。

    這封奏疏果然被朱翊鈞扣了下來,高拱問起,他只說“不甚解”,要仔仔細細多讀幾遍才能答復(fù)。

    高拱知道他是故意的,但今時不同往日,他不再是東宮太子,而是一國之君。

    高拱只想緊握內(nèi)閣首輔的權(quán)力,又不是要造反,自然不能跟他硬來。

    于是,也只能由他拖著。

    朱翊鈞發(fā)現(xiàn),他父皇當(dāng)年的那句“不甚解”,還真挺好用。

    國事有內(nèi)閣,朱翊鈞還要繼續(xù)處理他父皇的喪葬事宜。

    隆慶今年才三十六歲,正值壯年,沒想過自己會英年早逝,也沒有考慮給自己修陵寢。

    朱翊鈞聽從張居正的建議,命禮部左侍郎王希烈?guī)е鴼J天監(jiān)前往天壽山為先帝選擇陵地,選定了世宗永陵左側(cè)的潭峪嶺。

    朱翊鈞要親自前往勘察,正值伏天,酷暑難耐,北京城今年格外炎熱,已經(jīng)連著快一個月沒下過一滴雨。

    因為隆慶駕崩,朱翊鈞情緒低落,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話也少了許多。

    大臣擔(dān)心他的身體,怕他中暑,紛紛上疏勸他留在宮中,讓大臣去便是。

    張居正明白他的一片孝心,上疏道:“皇陵選址事關(guān)重大,陵地的風(fēng)水又十分微妙,應(yīng)考慮詳盡,廣集眾言。不如派遣禮、工二部大臣及科、道官各一員,欽天監(jiān)通曉地理、陰陽官員等,再推舉廷臣中精于地理堪輿之術(shù)的官員一人,一同前往察看?!?/br>
    朱翊鈞批了,但仍然堅持親自前往。

    連張居正都勸不住他,別的大臣就更別提了。

    于是六月二十一,朱翊鈞定下了他登極以來的首次出巡,目的是為父皇勘察陵地。

    皇上出巡,本應(yīng)是上千人的儀仗,但朱翊鈞下了道諭旨——一切從簡,并指派內(nèi)閣大學(xué)士張居正、司禮監(jiān)掌印馮保、戶部尚書張守直、禮部右侍郎朱大、工部左侍郎趙錦等人一同前往天壽山察看。

    天氣實在炎熱,御馬監(jiān)特意在馬車?yán)餃?zhǔn)備了冰鑒,給皇上解暑。一路上,張居正和馮保在馬車上陪著他。

    到了郊外,朱翊鈞掀簾子往外張望。日頭太毒了,田間農(nóng)作物因為缺水,都垂著頭奄奄一息,龜裂的土地露出深淺不一的溝壑。

    朱翊鈞問:“土里種的是什么?”

    張居正答道:“回陛下,應(yīng)該是粟、豆一類的糧食。春天耕種,七月成熟,八月就可耕種宿麥,如此便可割谷種麥?!?/br>
    朱翊鈞又問:“什么叫宿麥?”

    張居正答道:“麥子在南方兩年三熟,春分為種,處暑后收,成為旋麥。白露前種,芒種后收,成為宿麥。在京郊,農(nóng)戶主要種植宿麥,便是一年一熟?!?/br>
    一年一熟,肯定不如兩年三熟產(chǎn)量高,老百姓要吃飯,為了填飽肚子,便在其他時間種植粟、豆等農(nóng)作物作為補充。

    朱翊鈞天不亮就出宮,到天壽山的時候,未到午時,還不算最熱的時候。

    他來到王希烈所選定的潭峪嶺,他大致看了一下,就否定了這處地方,而看中了另一處地方。

    欽天監(jiān)稱此地名為大峪山,東麓有一處建筑,其中紫光煥發(fā),和氣郁蒸,門堂潔凈,宛若暖室。

    朱翊鈞問道:“這里是什么地方?”

    張居正答道:“此處是肅皇帝為睿祖修建的玄宮?!?/br>
    興獻帝的陵寢在安陸,稱顯陵,斷斷續(xù)續(xù)修了四十年才建成。世宗又在天壽山挑選風(fēng)水寶地為父親修建了一處玄宮。

    朱翊鈞說道:“就在此玄宮基礎(chǔ)上,按照帝王規(guī)制擴建陵寢?!?/br>
    “!??!”

    隨行的大臣都驚呆了,他要把曾祖父的玄宮擴建成父親的陵寢。

    朱翊鈞見眾人不吭聲,問道:“有什么問題嗎?”

    “……”

    諸位大臣思忖片刻,立即就反應(yīng)過來,沒問題,當(dāng)然沒問題。

    一開始,文臣就反對世宗追尊生父為獻皇帝,更反對為此大興土木。但世宗向來叛逆,大臣越是反對什么,他越要做什么。

    新君親自考察先帝陵寢,選中了這處玄宮,既是風(fēng)水絕佳之地,又節(jié)省了人力、物力、財力和工期,兩全其美。

    來都來了,朱翊鈞也順道祭祀祖宗陵寢,別處都由大臣代他祭奠,他則親自去了永陵,獨自跪在神位前,和皇爺爺說了好久的話。

    出來之后,朱翊鈞又到了一處山勢較高的地方,俯瞰遠處田野,看到三兩農(nóng)夫擔(dān)著水桶往返于河邊和田間。用這樣的方式灌溉田地?zé)o疑是杯水車薪。

    朱翊鈞看了看天空,太陽已經(jīng)偏向西邊,暑氣也消退了些許。

    因為擔(dān)心隨行大臣和侍從中暑,他特意等到太陽偏西才下令回鑾。

    七月十三,群臣為隆慶上謚號契天隆道淵懿寬仁顯文光武純德弘孝莊皇帝,廟號穆宗。

    地方選好了,接下來朱翊鈞便下令工部開始籌備營建陵寢之事。

    從天壽山回來之后的第二日,禮部就上了一封奏疏:連日高溫,順天府以及周圍地區(qū)旱情持續(xù)快一個月,若再不下雨,不但影響下月收成,恐怕還會波及到接下來的宿麥播種。

    司禮監(jiān)已經(jīng)確定了吉日,希望皇上降旨,祭天求雨。

    按照高拱給朱翊鈞制定的流程,應(yīng)該發(fā)往內(nèi)閣,由他們擬票,再送上來,朱翊鈞批準(zhǔn),下發(fā)禮部,籌備祭天事宜。

    但朱翊鈞非但沒有將這封奏疏發(fā)往內(nèi)閣,他直接就給了批復(fù)——不必祭天求雨。

    這時候他倒是按照高拱所說,讓太監(jiān)把奏疏送去內(nèi)閣,還特意叮囑,一定送到高閣老手里。

    高拱看后,大為震驚,隆慶雖然不管是,也沒有執(zhí)政的才能,但貴在聽勸。

    這孩子才虛歲十三,怎么就專門和他作對呢?

    即便如此,他還是耐著性子問朱翊鈞:“陛下為何不批?”

    朱翊鈞回他:“祭天儀式所需花費不菲,工部正在營建皇考陵寢,就不要給國庫增加負擔(dān)了?!?/br>
    如果說之前高拱還只是震驚,現(xiàn)在徹底憤怒了:“農(nóng)耕乃國家大事,豈能兒戲,請陛下以社稷為重!”

    朱翊鈞輕笑一聲:“高閣老怎么急了,朕只說不祭天,又沒說不下雨?!?/br>
    “……”

    高拱傻了,不明白他這話是什么意思。只覺得他果然只是個孩子。身為天子,本就肩負祭天之職,竟敢拿這個開玩笑,祖宗禮法還要不要了?朱翊鈞懶得跟他廢話,揮了揮手:“朕要去慈寧宮陪太后用午膳,你退下吧?!?/br>
    高拱不肯離開,痛心疾首的喊:“陛下!”

    朱翊鈞才不理他,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文華殿。

    張居正今日為朱翊鈞進講,未曾離開,站在一旁,聽完了他倆的對話。見高拱被氣得捶胸頓足,心里覺得實在好笑,面上卻露出同情之色,走過去道:“高閣老,一同回去吧?!?/br>
    “……”

    朱翊鈞打發(fā)了高拱,引起朝堂轟動,朝臣都在議論此事。

    皇太子天資聰穎,能言善辯,當(dāng)初在朝會上,一場廷辯,把程文這個言官說得啞口無言,年紀(jì)雖小,卻隱隱透出帝王之相。

    怎么當(dāng)上皇帝之后,卻是這般模樣?

    乾清宮的正殿懸掛著“敬天法祖”四個字,他們這位小皇上,既不“敬天”,也不“法祖”,小小年紀(jì),無視祖訓(xùn),不講理法,這還得了?

    他的老師是誰,噢,張?zhí)?,把皇上教?dǎo)成這樣,彈他!

    然而,高拱手底下諸位言官彈章還沒寫好,老天爺就下雨了。

    從皇城到京郊,再到附近州府,從夜里到清晨,再到下午,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有效的緩解了連日來的旱情,且持續(xù)了梁三日。

    朱翊鈞和張居正站在廊下,看著雨水沿著屋檐珠簾般落下來,周遭環(huán)繞著雨水沖刷地面的聲音。

    張居正問道:“殿下如何得知將要降雨?”

    朱翊鈞但笑不答,過了良久才說道:“我夜觀天象,月行西南入于畢,則有雨?!?/br>
    張居正失笑,《尚書·洪范》有言:“箕星好風(fēng),畢星好雨,月之從星,則以風(fēng)雨?!?/br>
    這確實是他教的,沒錯,但誰說就一定準(zhǔn)確呢?

    以張居正對朱翊鈞的了解,他一定是在胡說八道。

    這時,朱翊鈞卻拉住他的手:“先生,咱們進去吧?!?/br>
    短暫的休息過后,二人回到文華殿內(nèi),張居正欲要再接著講下面的內(nèi)容,朱翊鈞卻表示,他今日不想聽了。

    張居正對他的功課想來嚴(yán)格,但最近發(fā)生太多事情,他從太子少師變成了帝師,而他的學(xué)生則在失去父親那一晚,長成了大人。

    他知道朱翊鈞近來情緒低落,進講時也時常走神,不想聽課,那就不聽吧,也不差這幾日。

    張居正說道:“陛下想做點兒什么,臣陪著您。”

    張居正招手讓馮保過來,又拿出高拱那封《新政所急五事疏》:“說說這個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說起來,萬歷的定陵是十三陵中最命途多舛的一處,被李自成燒過一次,民國時又被燒一次,五十年代,毫無經(jīng)驗的考古隊發(fā)掘,大批文物損毀,絲織品硬化腐壞。到了七十年代,帝后遺骸連同棺材一起,被hwb焚燒丟棄。

    我在寫這個文期間,查閱過大量資料,很多古跡和文物都在這一時期遭到嚴(yán)重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