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節(jié)
第278章 張居正一邊走進(jìn)府…… 張居正一邊走進(jìn)府中,一邊問游守禮:“我爹身體如何?” 游守禮回道:“今日讓太醫(yī)來請過脈,老太爺身子硬朗,精神矍鑠,老爺放心?!?/br> 朱翊鈞本已經(jīng)打算回宮,見了張居正,忽然改變主意,又從墻上一躍而下,攔在他身前。 一旁的張府總管游守禮嚇一跳,差點(diǎn)脫口而出“進(jìn)賊了”,定睛一看,這賊可不是一般人,乃當(dāng)今圣上。 趕緊跟著他家老爺,跪下給朱翊鈞磕頭:“參加陛下!” 張居正飲了酒,動作有些遲緩,朱翊鈞攙他一把:“聽說,張先生有煩心事,找故友借酒消愁去了?” 張居正一愣:“是誰說的?” “是……”張若蘭的名字到了嘴邊,朱翊鈞轉(zhuǎn)身指向游守禮,“是他說的。” 游守禮在家排行老七,人稱游七,張居正幾個孩子都稱他七叔。 游守禮剛站起來,膝蓋還沒伸直,又“啪”的跪了下去:“小的那是,那是……” 朱翊鈞問:“是什么?” “唉~”游守禮夸張嘆氣,三分真情,七分表演:“小姐這幾日心事重重,今日又坐在回廊下獨(dú)自淺笑。恰逢老爺回來,訓(xùn)斥了兩句,便轉(zhuǎn)身離開。” “小的安慰小姐,這才說,老爺這是為公事所擾,讓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朱翊鈞又問:“那借酒消愁又是怎么回事?” 張居正輕輕搖頭:“酒喝了,卻不是消愁,乃是賀喜。” 二人又看向游七,后者一驚,趕緊解釋:“這不是,殷大人送來帖子,請老爺赴宴?!?/br> “殷大人?”朱翊鈞略一思索,“殷正茂。他回京,不求見天子,卻請?jiān)o喝酒?!?/br> 張居正今晚喝了酒,現(xiàn)在仍是微醺狀態(tài):“那可不止臣一人赴宴?!?/br> 朱翊鈞笑道:“還有汪道昆吧。” 張居正拱手一拜:“正是!為石?。ㄒ笳枺┙语L(fēng)?!?/br> 他們幾人乃是同年,也是如今仍然活躍在朝堂上,為數(shù)不多的丁未科進(jìn)士,情誼深厚。 近來,朝中官員變動,張居正舉薦原戶部尚書王國光接任吏部尚書一職,又調(diào)南京戶部尚書殷正茂進(jìn)京,任戶部尚書。 當(dāng)年,征剿韋銀豹叛亂,在朱翊鈞的干預(yù)下,穆宗啟用了張居正推薦的殷正茂。 高拱對此頗為不滿,指使門生彈劾殷正茂貪墨軍費(fèi)。直到現(xiàn)在,朝中還流行著這一說法。但其實(shí),當(dāng)初查出有經(jīng)濟(jì)問題的,恰恰是高拱推薦的李遷。 朱翊鈞巡視到南京,曾重點(diǎn)考察過此人,處理軍政事務(wù)的能力沒得說,錦衣衛(wèi)也沒有查出有嚴(yán)重的貪腐問題,總的來說,朱翊鈞認(rèn)為張居正對他的提拔和重用沒有問題。 看朱翊鈞沒有要離開的打算,張居正便吩咐游守禮:“快去沏茶。” 師徒二人坐在涼亭里,下人奉上茶水,而后退下。朱翊鈞若無其事的問道:“今日在文華殿談?wù)撝?,先生有什么想法??/br> “臣今晚多飲了兩杯,有些醉了,不記得什么事?!闭f著,他果真端起醒酒茶,喝了一大口。 朱翊鈞也不跟他拐彎抹角:“就是,我要娶先生愛女之事呀?!?/br> “……” 朱翊鈞又道:“先生說不為此事發(fā)愁,我看未必吧?!?/br> 張居正嘆息一聲:“陛下有所不知,對于若蘭,我心中的有愧,總想盡力彌補(bǔ)?!?/br> 朱翊鈞一愣,張若蘭乃是張居正的嫡女,又是唯一的女兒,自幼呵護(hù)備至。連朝中大臣都知道,張居正愛女,不肯輕易許人,何來愧疚一說。 “先生此話怎講?” 張居正也愣了一下,趕緊解釋道:“前兩年,我催她出嫁,逼得太緊,她不愿意,就帶著簡修偷跑去了江陵?!?/br> 事實(shí)卻是上一世,他未問過張若蘭的想法,將她嫁給了劉一儒的兒子。張若蘭自幼飽讀詩書、心高氣傲,劉一儒的兒子劉戡之雖也是少年美豐姿,有雋才,但配張若蘭,還是差了許多。 后來,劉一儒一心與張居正劃清關(guān)系,得知張居正要栽培劉戡之,竟是阻止兒子參加科舉。 張若蘭在劉家過得也并不如意,整日默坐無言,嫁給劉戡之近十年,致死仍是處子之身。 張居正想要以兒女聯(lián)姻拉攏劉一儒,最后適得其反,還賠上了女兒一生幸福,以致香消玉殞。 于張居正而言,彌補(bǔ)這份愧疚的方式,是為女兒覓得一個如意郎君,而非嫁入深宮,成為皇后。 朱翊鈞大笑:“說不得,那時她心中就有我?!?/br> 此時想來,的確如此。張居正催她嫁人,怕的就是有今天。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思及此,張居正又是一聲長嘆。此事也不能怪女兒,畢竟,見過朱翊鈞這般人物,其他同齡人哪里還能入眼。 朱翊鈞握著他的手:“以后由我來照顧若蘭,先生不放心嗎?” 那可真是不怎么放心,不是不放心朱翊鈞這個人,只是,宮墻之內(nèi),皇后也不過是看著顯貴,其中心酸又有幾人知。 張居正道:“若蘭她……沒有這個福分?!薄八小!敝祚粹x語氣堅(jiān)定,“今日我與母后長談,說到孝宗的過失?!?/br> 張居正一驚,談?wù)撟孀谶^失,大不敬。轉(zhuǎn)念一想,他時常把英宗被俘之事掛嘴邊,就沒敬過。 “但是,有一點(diǎn)我倒是認(rèn)同——孝宗一生只有張皇后一人。若我娶若蘭,一生也只有張皇后一人?!?/br> 說著,朱翊鈞又有些為難:“只是要委屈了先生,位居首輔,不能像別的國丈那般,進(jìn)爵受封?!?/br> 張居正給他磕頭:“臣不敢!” 張居正心中實(shí)在為難,他這個首輔雖獨(dú)攬大權(quán),沒有宰相之名,卻有攝政之實(shí)。力排眾議推行改革,盡管這一世,他行事不再強(qiáng)硬、冷峻,手段懷柔了許多,但觸及階層利益,仍是在朝中樹敵頗多。 對他來說,女兒做了皇后,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讓他成為眾矢之的,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朱翊鈞一眼看出了他的糾結(jié),將他扶起來,言辭懇切:“只是,要委屈先生,不能如別的國丈那般,加封金爵?!?/br> “我知此事必將引起朝臣激烈反對,我雖為天子,在大臣面前,勢單力薄,先生是我的老師,從小伴我長大,教我讀書,如相父一般?!?/br> 他再次握緊了張居正的手,從小就慣用的撒嬌語氣:“先生可不能站在他們那邊?!?/br> “……” 送走朱翊鈞,張居正卻沒打算回屋休息,獨(dú)自坐在亭中,思索良久。 游守禮要再給他端一碗醒酒茶,張居正擺了擺手:“今晚沒喝。” “誒?” 張居正說道:“你家小姐要做皇后了?!?/br> “啊!” 游守禮知道皇上看上了他家小姐,卻沒想到,他家老爺竟然這么快就同意了。 不同意不行,皇上撒嬌讓他戰(zhàn)隊(duì),他沒道理正在皇上的對立面。 比起那些朝臣,皇上是他的學(xué)生,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無論如何,他們才是同一陣營的。 皇太后告知禮部,皇后人選已定,準(zhǔn)備走流程,籌備天子大婚。 禮部看到未來皇后人選,還納悶兒,太后只提過王氏、陳氏、還有劉氏、楊氏,未曾提過張姓女子,這個張氏從哪里來的? 再往后一看,父為中極殿大學(xué)士張居正,禮部尚書眼前一黑,趕緊去找次輔呂調(diào)陽。 呂調(diào)陽得知此事,也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今日舊疾復(fù)發(fā),本就在養(yǎng)病,看到這個皇后人選,趕緊躺回榻上。 實(shí)在力不從心,管不了一點(diǎn)。 很快,滿朝文武都知道了此事?;实垡埦诱呐畠海趺茨苋埦诱呐畠???? 張居正是瘋了嗎?他已經(jīng)位居首輔,把持朝堂,又讓兒子榜眼及第,還覺得不夠,還要讓女兒當(dāng)皇后,往后大明王朝姓朱還是姓張? 看到御案上高高壘起來的奏章,朱翊鈞一點(diǎn)也不意外。 他讓陳炬去把司禮監(jiān)的太監(jiān)全部叫來,挑選出與大婚有關(guān)的奏章,放到一邊去,先把國事處理了。 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全國各地的徒弟清丈工作,方正的田土還好說,那些不規(guī)整的土地丈量起來實(shí)在困難。 不過,戶部有帥嘉謨這個算學(xué)天才,早在歙縣的時候,他就用過一種名為“推步聚頂之術(shù)”的丈量方法,能夠精確丈量不規(guī)則田地。 朱翊鈞讓戶部組織精通算學(xué)的官員,由帥嘉謨統(tǒng)一培訓(xùn),再派往各地。 大臣們呈上奏疏,也仍是坐立難安,紛紛動用關(guān)系,向太監(jiān)打聽,皇上看過奏章之后,作何反應(yīng)。 得到的答案是,沒有任何反應(yīng)。 皇上忙著處理朝政,根本沒空看他們那些泣血之諫。 朱翊鈞雖然沒來得及看那些奏疏,但也大致猜到了他們說了些什么。 總的來說,都是些“祖制不可違”的陳詞濫調(diào),翻來覆去,也沒什么新意。 白天處理完國事,夜里,回到乾清宮的暖閣內(nèi),朱翊鈞才騰出空來,快速翻看了那些奏折。 不出他的所料,大多數(shù)科道官都在跟他探討祖訓(xùn),少部分人另辟蹊徑,用起了緩兵之計(jì),張瑞蘭的籍貫和年紀(jì)不符合選秀女的標(biāo)準(zhǔn),生辰八字也未與他合過,此事不如容后再議。 對于那些激烈反對的,朱翊鈞統(tǒng)統(tǒng)留中不發(fā),知道他們憋不住,必然要在朝堂上與他討論,那便留待到時當(dāng)面打他們的臉。 對于那些要他容后再議的,朱翊鈞御批:“愛卿言之有理?!?/br> 容后三五年再議也不是不行,那就不能再拿“早日立后,生育子嗣”來煩他。 第二日早朝,朱翊鈞往龍椅上一座,目光掃過大殿,就看到科道官蠢蠢欲動,就等著向他發(fā)難。 作者有話要說 萬歷野獲編作者沈德符,和劉戡之是好友,見過張居正女兒,貌比天人,張家敗了之后,張小姐默坐誦經(jīng),答非所問,死的時候還是處子身都是他說的,薛素素也曾嫁給他做妾。 第279章 “陛下!”靜默良…… “陛下!”靜默良久之后,終于有大臣安耐不住站出來,“自太祖皇帝開創(chuàng)基業(yè)……” “長話短說!”朱翊鈞生怕他巴拉巴拉先來幾萬字前情提要,趕緊出言打斷。 大臣們無論是寫奏章還是上奏,主打一個啰嗦,一下要省掉那么多內(nèi)容,有點(diǎn)舍不得。猶豫片刻,才說道:“祖制規(guī)定:凡天子及親王,后、妃、宮人等,必須選擇良家子女,以禮聘娶,不拘處所;勿受大臣進(jìn)送,恐有jian計(jì)?!?/br> 朱翊鈞手指在龍椅的扶手上輕敲兩下,沒說話。下面自有大臣為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