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思懷敷衍地瞥了一眼就點(diǎn)頭：“是?！?/br>
    “太好了。”王壽立馬親自去碾成粉，又佐了幾味藥，一起讓人煎了送回來。

    “等等。”程安道，“我先喝一口?！?/br>
    陳寶香有點(diǎn)緊張：大仙，這藥？

    張知序哼笑：無妨，又沒有毒。

    -啊？

    她很是意外：這么好的機(jī)會(huì)，你不往藥里下毒？

    捏著銀針的手一頓，張知序驟然抬眼。

    第17章 報(bào)應(yīng)

    陳寶香為什么會(huì)有這樣的想法？

    原以為她是個(gè)笨蛋，他警惕心一直不重，可這話讓張知序突然意識(shí)到陳寶香也是人，還是個(gè)貪生怕死、極其容易破壞他計(jì)劃的人。

    腦海里飛快回想了一遍兩人這些日子的相處，張知序眉頭緊皺，十分沉重地反問：你為什么覺得我要下毒？

    -你不下毒，他這病不就太好治了么？

    陳寶香一臉恨鐵不成鋼：就說你不食人間煙火吧，正經(jīng)江湖上的大夫，都得在藥里夾點(diǎn)毒，不致命，但會(huì)拖重病情，如此一來主家更加著急，等你治好了他，給你的賞錢自然也就更多。

    張知序一開始還眼神凝重地聽著，聽到后頭，他抹了把臉氣笑了。

    -你讓我下毒，只是為了拿賞錢？

    -那不然呢，頂著肩傷這么勞苦，不多撈點(diǎn)豈不虧死。

    張知序：……

    心里的沉重一揮而散，他閉了閉眼，無奈地道：你說的那種江湖上的，不叫大夫，叫騙子。

    -啊是嗎。

    她干笑：也是哈，咱們正經(jīng)藥神之徒、神醫(yī)之師侄，不好干這種事，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將人治好——

    話沒落音，張知序手起針落，程槐立倏地睜開了眼。

    陳寶香嚇了一跳，立馬抬袖擋臉。

    “快，將軍醒了，先喂藥?！蓖鯄劢舆^她的位置，連忙招呼，“這碗藥下去，晚上就能取箭頭?！?/br>
    “王神醫(yī)，你確定么？”程安有些猶豫，“將軍昨日折騰得不輕，才傷了元?dú)?。?/br>
    “再拖不得了，萬一傷口潰爛，那神仙來了也保不住這條腿?！?/br>
    眾御醫(yī)齊齊點(diǎn)頭，開始各做各的準(zhǔn)備，孫思懷由于精通藥材，也被王壽請(qǐng)到了藥房坐鎮(zhèn)。

    陳寶香回到了自己的客房，打開窗戶看著隔壁院子忙碌。

    “有錢真好啊?！彼腥锌?，“為保一條腿，百來號(hào)人為他滿上京奔波，有最好的藥材，還有滿屋子的御醫(yī)神醫(yī)?！?/br>
    張知序聽著，不由地問：“那若是貧苦人家，傷成這樣會(huì)如何？”

    陳寶香笑：“那可就慘嘍，別說腿了，命都保不住。”

    “上京不是有許多好的醫(yī)館？平民百姓也能去的?！?/br>
    “你也說了是上京才有好的醫(yī)館。”她眼眸深深地道，“像我老家岳鎮(zhèn)三鄉(xiāng)，兩百多戶人家的村子，只有一個(gè)江湖大夫，隔壁劉老頭被權(quán)貴打斷了腿，痛得哀嚎了三天三夜也沒得醫(yī)，很是可憐。”

    張知序微微一震。

    他感覺心里像是被人狠捶了一下，憤怒和不甘像燒沸的水一般翻涌上來，卻又被人強(qiáng)行鎮(zhèn)壓下去，燒得心頭灼痛。

    無措地捂住心口，他皺眉：“你跟那位劉老爺子很親近？”

    “哪能呢，他最是兇惡，我每回路過他家門口，都要平白挨上幾句罵。”

    “那你現(xiàn)在的情緒是怎么回事?！睆堉蚝懿唤狻?/br>
    陳寶香嬉皮笑臉地沒有回答，只道：“你看，下頭的人怎么亂起來了。”

    張知序順著看過去，果然發(fā)現(xiàn)隔壁人頭攢動(dòng)，時(shí)不時(shí)還有幾聲焦急的吼叫。

    他淺淺一笑：“誰知道呢，許是出了什么意外吧?！?/br>
    陳寶香也笑：“啊，那程將軍還真是運(yùn)氣不好。”

    兩人默契地沒有再聊這個(gè)，只坐在屋子里美滋滋地用起晚飯來。

    “廚子的廚藝好像回來了，這頓飯不錯(cuò)?！?/br>
    “大仙沒聽老人說么，心情好胃口就會(huì)好?！?/br>
    “我心情是不錯(cuò)，但你在高興什么？”

    陳寶香嘿嘿直笑：“我看見裴公子帶著守墨朝咱們這兒來了?！?/br>
    張知序扭頭一看，果然，裴如珩跨門而入，守墨還端著兩道新鮮的菜。

    “我自己吃不下?！彼樕苁巧n白，在她對(duì)面坐下道，“還是同你一起吧?！?/br>
    陳寶香一臉無辜：“先前還好好的，公子這是怎么了？”

    裴如珩抿唇，好半晌才道：“舅舅的腿，怕是留不住了?！?/br>
    “怎會(huì)如此？”陳寶香放下筷子，滿臉焦急，“不是已經(jīng)施了針也喂了藥了么？”

    張知序不由地感慨啊，陳寶香別的不行，但在裝模作樣之事上實(shí)是高手，若不是方才跟她聊過，他都要以為她是真的很意外了。

    “的確用了生血草，神醫(yī)也的確盡了全力。”裴如珩垂眼，“可舅舅傷口太深，還是潰爛了，只能將右腿盡數(shù)舍去以保性命?！?/br>
    生血草與敗血草外形十分相似，只有葉子齒形上的細(xì)微差別，前者化膿止血，后者潰傷敗血。

    張知序垂下眼眸，盡量用惋惜的語氣問：“已經(jīng)舍了？”

    “嗯?！迸崛珑窈茈y過，“舅舅那么驕傲的人，也不知醒來能不能接受得了?！?/br>
    一聽這消息，張知序是覺得很痛快的，但沒那么痛快，畢竟程槐立留了命在。

    可身體里莫名有一股極度愉悅的情緒沖了上來，像白紙上的一點(diǎn)臟污被抹了個(gè)干凈，又像歪放著的一本書終于被歸回了與其他書齊平的位置，簡直讓人通體舒暢，解氣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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