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榴月那幾日的陰雨，天越來越熱。又因雨露體熱，還不到酷暑，已叫人往殿中掛了澄水帛。殿門與長窗都敞開著，風(fēng)穿堂而過，掀起堆迭書冊的幾頁與趴在案上的人幾縷柔柔青絲，幾個丫頭對視一眼，也不知該不該再去給她添件外袍。

    脾性果真是印在骨子里變不了的，雨露迷迷糊糊時想，自己自小不愛讀書，現(xiàn)在要當(dāng)母親了，想多看幾眼再念給孩子聽，仍是沒翻幾頁便乏累。

    剛用過午膳不久，雨露這陣子不大孕吐，用得多了些，足足喝了兩碗湯?，F(xiàn)下吹著舒服的穿堂風(fēng)，她翻頁的那幾指慢慢停住，任書冊覆在臉上遮住日光，意識慢慢昏沉。

    不知過去多久，朦朧中身上微沉，而鼻尖縈繞熟悉的甘甜香氣卻慢慢殿中燃著的安神香覆蓋。

    雨露再睜眼時瞥向殿中漏刻，竟也沒睡過一個時辰。

    她身上披著楚潯的外袍，玄色之中隱著金絲繡的龍紋，是他慣穿的那件，怪不得連夢中都被一條龍卷著不得掙脫。她臉上蓋著的那本《鑒略》被楚潯拿在手中，那人撐著額頭垂眸看向書冊，修長的指翻過一頁。

    楚潯不言不語時，總是瞧著兇巴巴的。許是細長的丹鳳眼被歷眉壓著，半垂時總帶著威壓，似怒非怒，鼻梁高挺，嘴唇薄顏色又淡。若張口，又總叫人聽不出喜怒。

    “醒了?！?/br>
    他拇指捏在書冊之間，略一抬眼望她。

    雨露睡得一張臉紅撲撲，連鼻尖都是粉色，半瞇著眼嘟囔了一聲。

    “怎么忽然看起這些？”楚潯用那書脊點過案上幾本不知哪里翻找出來的四書五經(jīng)，心底有些猜測，卻還是問：“鐘太醫(yī)今日來請脈，與你說什么了？”

    她將臉埋在臂彎里，聲音悶悶地傳來：“鐘太醫(yī)說，孩子叁個月便能聞聲辨意……”

    “今日翻了本書，里面說什么來著？”雨露抬頭，忽地從那一堆書冊里翻找出了被壓在最底下的那本，翻了幾頁遞到他眼前指給他瞧：“為婦妊子，要‘目不視于邪色，耳不聽于yin聲。夜則令瞽誦詩，道正事?！?/br>
    楚潯垂眼，本還饒有興致，眉卻越鎖越緊，終是抬手合上那書冊。

    “哪里來得雜書？”他抬手撫過她后頸輕捏，將那書扔到一旁，沉聲一字一句道：“若要你收斂性子親身胎養(yǎng)，朕要那些上書房的學(xué)士做什么？”

    “這哪里是雜書？”林雨露忙把那書撿了回來，翻到書封，指向上面那幾個字說：“《列女傳》，若是個小公主，上書房的師父也要她同臣妾兒時一樣讀這個的。”

    楚潯怔了一息，將那書捏到眼前來，翻閱過幾頁，沉默許久才開口：“你兒時便讀這些？”

    “不止是臣妾，您不然問問后宮這些姐妹，哪個沒讀過？”

    料想他也從不知女子啟蒙讀的是什么，雨露便將自己讀過的那些書念給他聽，楚潯從那堆書冊里依次翻出來，一本本閱了個大概，越發(fā)沉默。

    好半天，她抬手在他眼前揮了揮：“陛下？”

    他回神抓住她手腕，淡聲道：“都忘了。”

    “什么？”雨露眨了眨眼，沒聽懂。

    “這些東西，都不必記得，孩子以后也不必讀?！背∩裆H為不悅，忽掃到幾行墨字之下，才好看一些，指節(jié)曲起輕敲：“記這句便可?！?/br>
    那些叁從四德她本也不大記得，兒時不愿讀書，便是因為背這些不能理解的東西太難，硬背又憋屈。

    雨露湊近望過去。

    ——“死同葬xue，生共衣衾?！?/br>
    她想說記這個也沒什么用，自己是他的后妃，無論生前生后，還不是都要遵循宮中禮制。但楚潯很較真，見她不點頭，便把她從軟墊上抱了起來。雨露被他從身后緊緊環(huán)住，見他手掌扣在小腹之上，還未開口，便被他輕咬在側(cè)頸，哼了一聲。

    “你干嘛？”

    楚潯頗為氣餒，終于對她說了句重話：“由不得你，帝后本就同葬?！?/br>
    還要效仿前朝玄宗，將金鑾殿再改回麗政殿，帝后同住。省得她次次不得留宿，自己還要日日夜夜往她那里去，省下來的時辰且夠他多看兩本折子。

    雨露掩唇打了個哈欠，敷衍著嗯了一聲，隨手抽了一本《禮記》給他，癱開在他懷里拍拍肚皮：“這本可以讀，陛下念給他聽聽，臣妾要睡了?！?/br>
    “不許睡了，”楚潯單手翻書，低頭輕咬她耳垂，另一只手掌不大老實地往她裙底鉆，“夜里睡不著，不許起來點燈讀話本?！?/br>
    他幾指輕捏雨露柔嫩的腿根，激得她坐直了些，惱羞成怒按住他已鉆到裙底的手，嗔怨道：“陛下日后也不許說那些不正經(jīng)的，叫孩子聽了去。”

    “說什么不正經(jīng)？”

    她腦海中便一瞬間想起楚潯夜里覆在自己身上動作時，耳鬢廝磨的那些葷話。他聲音本是清冷的，染了情欲之后更低沉，又帶著輕喘，總聽得她又羞又情動。

    也不知是不是偷看了她的話本子，好端端一個端正持重的皇帝，竟說得出那些話來。一遍遍喚她小字，還要含著她敏感的耳垂，夸那些入不得耳的。

    瞧見她泛紅的臉頰，楚潯便知道她想了些什么，于是更為過分地往她小袴里探，指腹輕滑過濕熱的小縫，吻在她耳廓邊低聲細語：“說他娘親被摸兩下便濕得淌成小河？還是……”

    “楚??！”林雨露掙了掙，狠狠一掐他手臂，驟然間嬌俏的臉紅到耳根，“你再亂說！”

    “噓……”

    他輕聲哄她時，語調(diào)帶著引誘的意味：“露兒若是能忍住不叫出來，便聽你的，不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