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百年間這里一直是片野麥地,歲歲枯榮平平無奇;除了春天會有連天洶涌的麥浪,再無其他。 桑榆偏于此地,五年前低價拿下,平地起高樓。 酒店建好后原名“東隅莊園”,取“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之意。名字聽著文雅,設(shè)施也不錯,只可惜生不逢時,疫情原因生意一直沒有起色,至后來為了營收甚至自降身價做起了農(nóng)家樂生意,算是桑榆生前一筆失敗的投資。 去年桑非晚接手家族企業(yè),和哥哥一樣對莊園甚為上心。他先是力排眾議改了莊園調(diào)性,定位高端度假風(fēng),隨后引入享譽國際的安縵品牌,大筆一揮,將酒店名改為“知春安縵”。 知春安縵的裝修是安縵集團和桑非晚共同敲定,室內(nèi)外用高飽和度的明亮色系進行大面積鋪陳,跳脫張揚,很有些蜷川實花的味道。既妥善考慮了安縵集團的風(fēng)格,也盡顯藝術(shù)家風(fēng)范。 疫情之后旅游業(yè)復(fù)蘇,桑非晚授意酒店市場部邀請博主試住,順便打卡大麥田。博主將筆記發(fā)到社交網(wǎng)絡(luò)上,連續(xù)爆了幾條,風(fēng)吹麥浪的盛景連同知春安縵一并成為熱門。 個人的努力疊加歷史的進程,讓知春安縵成了國內(nèi)高端旅游酒店的標桿,安縵總部甚至將肅城酒店作為經(jīng)典案例掛在了官網(wǎng)上,桑氏和安縵由此雙贏。 商海信奉玄學(xué),圈里人再度感嘆桑非晚眼光獨到——無論是藝術(shù)眼光,還是商業(yè)眼光。 桑家二少是有些時運在身上的。 上一次見面時,連海握著邀請函,提出了個有趣的問題——“知春”的名字從何而來? 桑非晚道是春天是肅城的旅游旺季,立于酒店頂層的宴會廳,看風(fēng)吹麥浪,連小麥花都在報喜,就知道春天到了。 他引韓愈的《晚春》詩,說“百般紅紫斗芳菲”,所謂“知春”是也。 說這話時,他還是那副怡然模樣,只是面上多了淡笑,看上去對自己的商業(yè)眼光頗為自信。 旅游旺季,景點堵成了海底撈里的九轉(zhuǎn)鵝腸。盛裝打扮的連海和季明月低估了堵車威力,到達知春安縵的時候,展覽已開始許久。 禮賓處的女秘書是熟人,待簽過字留完名片,悄悄將二人帶至頂層宴會廳的內(nèi)場,高跟鞋踩在地毯上,自始至終不發(fā)聲。 末了,她不忘看向中央,含笑來一句“小??傄恢痹诘榷幌壬?。 作者有話說 好老攻就是自己吃盒飯,給老婆點外賣~ 第33章 那年春天干了什么 季明月環(huán)視四周,廳內(nèi)撤了桌椅舞臺,大廳四周的隔音墻均用純白壁紙包住,壁紙紋理凹凸,韌而不軟,單用眼看就知造價不菲。 西裝領(lǐng)結(jié)有些緊,季明月脖子像扎了根刺,忍不住動了動,余光卻瞥到旁邊帥氣身影。 今日賓客眾多,場合隆重,他特意穿了從高定店買下的六扣布雷澤和淺黃襯衫——好巧不巧,連海也買了同款,只是襯衫選了淺藍色。 同樣的西裝,穿到盤兒正條兒順的府君身上,就是不一樣。方才女秘書看到他二人,目光就定在連海身上沒離開過。 來都來了,季明月干脆看起了展覽。 宴會廳墻面按照時間做了分區(qū)。相應(yīng)年份下,桑榆的個人簡介、代表作品一應(yīng)俱全,掛得熱熱鬧鬧。 有些桑榆生命中重要的年份,諸如升學(xué)、成人禮、畢業(yè)出國、第一天上班、大樓封頂?shù)鹊龋私榻B和畫作,更是附上了老照片。 桑家兄弟均是五官周正長相大氣,年輕的桑榆更是多了份張揚的神采,哪怕隔著照片,英氣都在眉眼間流轉(zhuǎn),感染力驚人。 有幾位看上去是桑榆故交,睹物思人,其中有位小瞇眼的年輕人不住感嘆天妒英才造化弄人,更是盛贊桑非晚為了哥哥一擲千金,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瞇成了條直線。另有頭發(fā)花白的長者,忍不住摘下老花鏡暗暗抹淚。 宴會廳一時極靜謐,無聲的懷念充盈其間。 “桑榆的確優(yōu)秀?!边B海道。 一路看下來,高高在上的府君也難得流露出羨慕。 他在墻面中央的畫作前駐足,臉色多云轉(zhuǎn)陰,有些煩躁地對季明月道:“桑非晚同桑榆也確實兄弟情深。但是能聊的都聊了,我真是盡力了?!?/br> 一會兒要用什么話題來打開局面? 聞言,季明月訝異地咦了聲,極輕。 連海忙用眼神問怎么了,季明月回到現(xiàn)實:“海哥,不是說你,我是覺得……桑榆的畫很特別?!?/br> 中央處展出的是桑榆高中到大學(xué)階段的作品,剛才季明月聽了一耳朵——賓客中有人同桑榆相熟,說彼時也是桑榆作品質(zhì)量最高的時候,因為畫得太好,桑榆將這階段的油畫做成作品集,成功申請到了國外一流的藝術(shù)學(xué)院。 桑榆喜歡梵高,畫風(fēng)也與天才畫家類似,明快熱烈,線條流利,配色大膽。 “只是這膽子也忒大了些?!奔久髟虏唤?。 風(fēng)景畫中,綠色天空、黃色云朵常見;若描繪的是靜物,菠蘿會被涂成白色,橙子紅艷艷,則像個小火球。新穎是新穎的,能看出巧思,只是略微別扭。 季明月暗想藝術(shù)果然遠非自己這種俗氣的鬼所能理解,繼而久久地停于一幅畫前。 畫中有向日葵綻放。 花朵隨主人,開得恣意囂張,花葉舒展至最大,用力到幾片花瓣都在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叉著腰說“老子就要這樣開,開得熱熱鬧鬧,你們他媽的管得著嗎(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