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穢和他這么親密無間的時候，總?cè)滩蛔⌒捏鲜幯路鹣乱豢倘菰E要他去死也心甘情愿了。殷無穢被這想法一驚，忙把這癲狂的念頭壓下。

    自解決難民暴動回來后他就有這種感覺了，一日勝過一日，一日捱過一日，從忍不住抱容訣開始，想將這人勒進(jìn)自己的骨頭里結(jié)束。

    這樣，不管他去哪里都不用再痛苦糾結(jié)了。

    殷無穢越想越是狂悖，趕緊一收手，不敢再隨意擁抱容訣了。

    容訣低頭覷他，“想明白了？”

    殷無穢心亂如麻，只胡亂地點(diǎn)點(diǎn)頭，壓住狂跳不已的心臟，“嗯。若是這樣不妥當(dāng)，我以后少與五皇兄接觸就是了?！?/br>
    原以為會得到容訣的贊同，誰知他卻搖頭，“殿下，倒也不必如此，五皇子有才能，你向他學(xué)習(xí)是正確的。且五皇子和大皇子鷸蚌相爭，殿下從中漁翁得利不好么?！?/br>
    殷無穢自是明白這一點(diǎn)，避開鋒芒蟄伏攏勢是他一貫采取的手段。

    只他現(xiàn)在心里裝著事，難免有些心不在焉。

    容訣深知欲速則不達(dá)的道理，何況，他太了解殷無穢了，因此并不著急干涉他的選擇，甚至寬容了他所有不成熟的想法。

    “今日就到這里，殿下早些回去歇著吧?！?/br>
    殷無穢也覺得今天的狀態(tài)不適合繼續(xù)留下，辭別了容訣趁著夜色回東六所。

    望著少年遠(yuǎn)走的背影，直到對方徹底消失在自己的眼睫深處，容訣方才蹙了蹙眉，想到了什么。

    一直在幕后縱觀朝中所有動向，甚至將一切變化的絲線都牢牢掌握在手中。可今天，屬于五皇子的這條線驀地脫離了軌道，向著不可知的方向發(fā)展而去。

    按理說，這時的五皇子該和大皇子爭地火熱朝天。

    可他沒有，竟去接近殷無穢。

    一個無權(quán)無勢空有名頭的皇子，能起到什么作用。論實力，殷無穢并不足以成為他爭位的盟友，甚至遠(yuǎn)不如支持昭王的那些將領(lǐng)；論身份，殷無穢是他爭奪皇位的競爭對手，他就不怕殷無穢另有所圖？

    而最令容訣費(fèi)解的是，五皇子手上有兵，這一優(yōu)勢關(guān)鍵時刻甚至能遠(yuǎn)超大皇子，只待皇帝一朝龍馭上賓，他一舉兵臨皇宮，大業(yè)方成。

    除非，他不想做那個位置。

    可這又怎么可能呢？

    容訣覺得，他需要和殷無穢一樣，暫時觀望朝局，抽絲剝繭出背后的原因再行謀算。

    ·

    在和容訣一番交涉過后，殷無穢心里那桿天平再次毫無懸念地向容訣傾斜了過去。其實不論是謀劃和容訣毫發(fā)無損地出宮，還是孤注一擲爭位，都少不得絕對的實力，這正是殷無穢此時最大的缺陷。

    殷無穢在心中做了一番規(guī)劃，除了他現(xiàn)在能夠拉攏的官員勢力，他還能再做些什么，學(xué)些什么，甚至為此夜以繼日汲汲營營。

    少年每日至多睡上兩個時辰，其余時間全都用來焚膏繼晷地處理政務(wù)，斡旋官場了。

    即便是這樣，仍然收效甚微。

    他提出的諫言方法已經(jīng)是中和了各方勢力之后的最佳結(jié)果，那些官員見了眸中也忍不住閃過喜色，可要么顧忌自己所倚仗的大官態(tài)度，要么介于殷無穢的身份，總是無法施行。

    殷無穢有種有力使不出，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看著這群人踟躕不前，怕這怕那，殷無穢脾氣上來直想把人挨個揍一頓好好出口氣，但這念頭僅在腦中轉(zhuǎn)了一圈，便被殷無穢微微一笑壓下了。

    朝一同辦事的官僚告辭，殷無穢唇角一點(diǎn)點(diǎn)拉平，徹底凝成了揮之不去的陰霾。

    不過和五皇子的私交日漸熟稔，就連軍營殷無穢也親自去看過，他第一次見識到大周的軍防布局，如此震撼壯闊，忽略朝中那些破事，這番感受著實令人新奇。

    “七弟很感興趣？”五皇子將他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

    “嗯?！币鬅o穢并不否認(rèn)。莫說是他，換做任何一個人看到這樣壯麗的景象也忍不住心尖一動。

    “好！咱們上草場跑馬去，正好東西兩郊軍營也在整兵，本王要過去檢閱，七弟不如一起吧?！蔽寤首佑⒆孙S爽的身影在落日余暉下落拓地像一幅剪影。

    殷無穢策馬跟上。

    他對兩郊軍營也感興趣許久了，今日正好一見。跑一趟馬徹底將這幾日的苦悶郁氣揮灑在疾風(fēng)呼嘯夕陽西下的草場上。

    殷無穢做了最終的決定。

    他的想法和容訣想為他安排的路其實并不沖突，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他可以先穩(wěn)妥著來。相較于此，不斷壯大自身勢力才是最重要的，朝中官員能拉攏的他已經(jīng)極盡籠絡(luò)之能事了。

    剩下的，聽天命便是。

    不過現(xiàn)在，他從五皇子這里發(fā)現(xiàn)了突破口，既然內(nèi)部的力量已經(jīng)汲取到了極致，不妨從外部尋求一線生機(jī)，藉由他和五皇子的交往，此計應(yīng)當(dāng)可行。

    殷無穢的打算并沒有瞞著容訣，他主動向?qū)Ψ教宦读俗约核邢敕ā?/br>
    容訣這幾日也思量頗多，事緩則圜，他尚且不清楚五皇子的謀算，既然殷無穢有此心，他干脆遂了他的心意，既叫他與自己更加一心相知，也能讓他徹底看清朝堂的真實面目，再不猶疑。

    得到容訣的拍板肯定，殷無穢這些天的天人交戰(zhàn)終于蓋棺定論，有了方向，所有陰霾一掃而空。

    他激動地一把抱住了容訣。

    這又是和之前不一樣的擁抱，此時此刻，殷無穢心臟怦然跳動，在他終于為自己和容訣達(dá)成了統(tǒng)一，他也可以為兩人的未來一起奮斗而狂熱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