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糧草,沒有到嗎?” “嗯,半道損毀。不管是等下一批加急運送,還是就地籌集,都來不及,也不夠用,最多只能再撐半月。半月之后,彈盡糧絕,我軍將徹底陷入坐以待斃的絕境,將士們目前還不知道。”說起這個,殷無穢眉目間滿是陰霾。 容訣也倒吸了一口冷氣,沒想到竟是如此。 難怪殷無穢這般。 容訣當(dāng)即神色一凜:“發(fā)生這么大的事,你為什么不告訴咱家?!” 殷無穢氣勢不足,但仍是道:“孤已經(jīng)想好對策了,可以解決眼下困境。” 容訣哂笑:“所以你急著趕咱家走,自己也知道孤軍深入敵營十分危險,這算什么對策。陛下有沒有想過,萬一你出了事,整個大軍如何,大周又會陷入怎樣的亂象?到時如何收場?簡直胡鬧!” 殷無穢不由心虛,卻還是道:“所以孤只帶將領(lǐng)和精銳前往,不會走到那一步。即使真失敗了,孤也會率軍撤退,性命為重。” 容訣乜了他一眼。 就因為這個,殷無穢要趕他走。既然已經(jīng)做好打算,為什么還要擔(dān)心他呢,不還是因為,殷無穢其實做好了最壞的準(zhǔn)備。 容訣是真的感到慍怒。 殷無穢總說他不信他,可是殷無穢自己又何嘗相信過他? 他真以為,憑借自己冒險就可以解決一切嗎? 簡直天真。 容訣煩悶地閉上眼,抬手揉了揉額角,就聽殷無穢在他身邊道:“你今晚好好歇息,明日一早,孤再送你離開?!?/br> “你還要送咱家走?!”容訣覺得自己的病都快被他氣好了。 殷無穢抿唇看他,神色間頗為委屈,態(tài)度卻十分堅定。 容訣憤怒地一把將他推遠(yuǎn),氣鼓鼓地躺下,拉過被褥背對著他。 殷無穢看著被子鼓出來的一團(tuán),又是無奈,又是無措。他輕輕嘆了一口氣,重又坐到床邊和容訣講道理:“此行兇險萬分,你身子還病著,孤如何帶你?你不是想要遠(yuǎn)離朝堂嗎,過平凡的日子有什么不好,你聽話一點?!?/br> “等到此間事端解決,孤就去頤州接你回來,好嗎?” 容訣捂住耳朵,身體往床榻里面拱了拱,不聽他話。殷無穢往前挪了挪,見容訣大半片后背都露在外面,默不作聲地替他把被褥拉上來蓋好。 兩人一坐一躺,一正一背,誰都不肯妥協(xié)。 殷無穢瞧著他,簡直一點辦法都沒有。強(qiáng)制也不行,容訣會跳車,怎么都不肯聽話。他現(xiàn)在的身體,偏偏殷無穢又不敢拿他怎么樣,只能犟著。 反正,他已經(jīng)決定好了,不帶容訣,將領(lǐng)也不會帶他。 容訣不擅武功,跟不了他們。 殷無穢就這么坐在床邊陪他,久到殷無穢都以為容訣睡著了,不會再跟他說話時,容訣徐徐開了口,他說:“殷無穢,咱家生病了?!?/br> 殷無穢道:“嗯。你乖乖喝藥,好好休息,明天風(fēng)寒就好了?!?/br> 容訣聲音有些滯澀:“不是風(fēng)寒?!?/br> “在頤州時,咱家生出了心病,心里總是放不下,終日纏綿病榻,頤州刺史用最好的藥吊著也不管用。你知道,咱家是什么心病嗎?” 在容訣說他有心病的時候殷無穢心就提了起來,連呼吸都不敢放重動作,唯恐驚擾了他。此時聽見他問自己,更是不敢含糊:“你放不下的,是大周嗎?” 容訣“嗯”了一聲,道:“咱家汲汲營營十幾載,有些習(xí)慣早已根深蒂固,深入骨髓,豈是說放就能放下的?!?/br> “你之前控訴咱家,說咱家明知你在頤州卻避而不見。有時候,不見,比見了還要難受萬倍。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容訣第一次把自己的心明明白白地剖開給殷無穢看,還是有點放不開。但事已至此,他別無選擇。 十幾年的感情,殷無穢對他的喜歡,對他的好,他的心又不是鐵石做的,怎會無感。 從第一次心軟教養(yǎng)殷無穢開始,此后步步淪陷,縱容默許了這少年的一切行為,陪他從稚嫩的少年長成如今獨當(dāng)一面的青年。 殷無穢哭著要抱他,他沒辦法拒絕;殷無穢醉酒強(qiáng)迫親吻他,他也狠不下心來掌摑他,和他劃清界限;哪怕最后雌伏在殷無穢身下,痛過恨過之后,容訣還是做不到去恨他,從未想過報復(fù)。 心灰意冷也只是選擇孤身離開。 離開之后,依舊是滿腔的放不下,舍不得,將自己折騰的一身心病。 他怎的,就是不明白呢。 正如殷無穢所說,現(xiàn)在的局勢和以前不同了,不再人人憤恨他,既然如此,他重新再走一次這條路又何妨? 就當(dāng)是,全自己一個圓滿。 他愿意留下,殷無穢卻要他走,不肯帶他。 容訣無疑是氣極了的,開始恨殷無穢是塊木頭。 情真意切地說喜歡自己、愛自己的人是他,占了自己身體的人是他,如今偏要一意孤行、送他走的人還是他。 殷無穢這般說風(fēng)就是雨的,容訣真恨不得狠狠捶他幾下,好好出口惡氣。 殷無穢卻已經(jīng)呆了,怔怔地:“你……阿訣你……原來……” 容訣臉頰開始升溫,他把自己面朝下埋進(jìn)枕頭里,如瀑的三千青絲披散開來,牢牢遮住了后腦勺和泛粉的脖頸。 直到聽見殷無穢的下一句:“原來你這樣在意大周,都為此生出了心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