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訣蹙起眉頭。這座山是敵軍唯一薄弱、不好設(shè)防的地方，從這里潛入敵營一日絕不可能完成，而潛入敵營有更重要的東西要帶，通常不會帶水。且這是冬日，水要燒熱了飲用，水源一臟，基本可以杜絕后山潛入的可能性。

    殷無穢也沒有想到，若是這樣，事情就麻煩了。

    沒有水源，喝不了水，連打來的野味都清洗不了，血哧呼啦的，在潛入敵營之前他們就只能餓著肚子?？啥諢崃肯拇?，沒有補給一開始便會落入下風(fēng)，這應(yīng)該也是敵軍算計中的一環(huán)。

    實乃陰險。

    少頃后，容訣道：“賀將軍，麻煩你去找一個可以裝水的容器來，要大些的?！?/br>
    賀欽毫不猶豫，立即去找了。

    容訣轉(zhuǎn)而對殷無穢道：“陛下，你把衣服解開?！?/br>
    殷無穢不理解，但是照做。直到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容訣摸出自己的匕首，將殷無穢的中衣劃下來一大塊，對他狡黠莞爾：“咱家怕冷，借陛下衣服一用?！?/br>
    殷無穢：“……”

    殷無穢好像有點明白容訣要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在賀欽從有人煙的地方摸來一個木桶后，容訣將殷無穢的衣服鋪在最底下，然后指揮賀欽依次鋪入細沙、沙石、大的石塊，再指揮殷無穢往里裝水，他則在桶底開了一個口子，觀察濾后的水。

    須臾，污濁的水變得清澈。

    賀欽頓時瞪大了眼，不可置信，指著水道：“先生！這！這水變干凈了，能喝嗎？”

    容訣莞爾：“現(xiàn)在能了。”

    高山的水是活水，流經(jīng)四處，或許是臟的，但絕不可能有毒，否則車代人更容易誤飲。臟了，沒有關(guān)系，過濾干凈即可。

    容訣將原理說出，賀欽一邊敬佩他，一邊猛猛裝桶底流下來的干凈水，弄地灰頭土臉的。

    等裝夠了水，他又洗了洗臉方才回去。

    去找水的三人賀欽就不用說了，臟活都是他干。殷無穢負責(zé)重活以及打下手，還有，被割掉一塊布料的地方?jīng)鲲`颼的，好像有點漏風(fēng)。

    容訣負責(zé)指揮兩人，從頭到尾他都沒動過一下手，卻獲得了賀欽的高度贊譽，一路嘰嘰喳喳個不停。

    回來之后，容訣仍舊是最精致俊美的那一個。

    生火和打來野雞野兔的將領(lǐng)身上也沾了臟污，不過一群人都是大老爺們，沒誰在意這點小事。

    東西齊全，洗洗涮涮就可以開烤了。

    賀欽和他差不多序齒的另一名小將羅征一直嘮嗑剛才的事，其他幾人也各自說著要攻打車代的話，氣氛火熱融洽。

    殷無穢是皇帝，沒誰敢與他攀談。

    容訣昨天被他抱回營帳、直呼皇帝名諱一事在軍營底下大肆傳開，這讓原本想和他說話的將領(lǐng)也歇了心思。

    兩人之間一片靜謐。

    不遠處烤著野兔的牛大柱覷了一眼兩人，沒敢多看。

    兩年多在軍營摸爬滾打的經(jīng)歷讓他從當初什么話都敢說的山寨當家蛻變成如今精通人情世故、可統(tǒng)率千人部隊、被皇帝重用的千總。

    他認出來了，皇帝身邊的那個人，是傳聞中已經(jīng)死了的東廠督主。

    當年，容訣和殷無穢親手經(jīng)辦了他，這兩個人的臉他絕不會認錯。

    當日容訣不敵，是皇帝趕來救了他，兩人同坐在一匹馬上，姿態(tài)親密，那時的他并沒有多想。

    如今，看到死而復(fù)生的東廠督主留在皇帝身側(cè)；皇帝對他更是照顧有加，連直呼名諱的大不敬之罪也不在乎，親手把人抱入自己的營帳。

    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發(fā)現(xiàn)了這樣大的宮廷密秘，他早已經(jīng)學(xué)會深藏于心。

    過去的兄弟是殷無穢為他們求了情面，自己如今的地位也是殷無穢賜予的，牛大柱愿為他效力。

    收回目光，不再關(guān)注那兩個人。

    半晌后，水燒好了，眾將領(lǐng)先請殷無穢喝水。殷無穢不著急，他記掛著高熱才退的容訣，用他的水壺裝滿了熱水，先給他暖手，等溫一點就可以喝了。

    容訣瞇起眼睛，駕輕就熟地享受他的照顧。

    這細微動作再次被眾人盡收眼底，兩個年紀小的將領(lǐng)互相杵了杵胳膊肘，背過去說小話。年紀大點的將領(lǐng)假裝看不見，各自忙自己的事。

    只有一人，龍虎營營長龐全還在狀況之外。

    他平時專注武藝，不聽軼聞，不懂眼色，愣是沒看出來殷無穢和容訣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氛，用自己的水壺裝了水，奉給皇帝：“陛下，您可以用下官的水壺喝水?！?/br>
    他眼神殷切，直把殷無穢都整怔了一瞬。

    少頃，殷無穢微笑道：“不必，你自己喝就好。”他等會喝容訣的水壺。

    龐全被拒絕，不知所措，還偷偷聞了好幾次自己的水壺。

    也沒有口臭啊，陛下為何不要，他人傻了。

    一旁的黑豹營營長江皓忍笑忍地臉部抽筋，他一把攬過龐全肩膀：“胖子，陛下不喝，給我吧，我口渴，剛好沒帶水壺?！?/br>
    龐全性子憨厚，心寬體胖，兩郊大營的營長和他相熟的都叫他胖子。

    見有人找他要水，他也就給出去了。

    偵察營營長徐柯昀洞察一切，他知道那姓江的又在憋著壞，沒理會他。觀測了一下敵軍營地狀況，再過不久他們應(yīng)該就要歇息了。

    正好，烤rou也好了，幾人不再耽擱，先大快朵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