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奏折上文武百官的態(tài)度卻出人預(yù)料之外。

    從前的武官連失城池，鑄下罪無可恕的大過，殷無穢早就將人發(fā)落了，現(xiàn)今建功的武官大多對容訣態(tài)度不錯，甚至有不少是心悅誠服于他的。

    文武百官之中，武官已不再站在他的對立面。

    文官也清理了不少，雖然主要政治勢力不變，但跟從前相比，早已是天壤之別。

    殷無穢御駕親征之后，民心軍權(quán)盡在手中。早已不似當(dāng)初的先帝深陷囹圄之境，受滿朝文武掣肘，卻還不肯放諸權(quán)利，倒叫容訣去當(dāng)了那個十惡不赦的惡人。

    為官者為利害所趨，當(dāng)他們無法再如從前一樣肆意妄為，又不甘淪落前人之鑒時，便自發(fā)地轉(zhuǎn)圜態(tài)度。

    奏疏中稱殷無穢知人善用，非但無不滿，反而一力支持，極盡討皇帝歡心之能事。

    當(dāng)然，在容訣回宮之后再次成為他們的眼中釘時，他們的態(tài)度又如何變化暫且不論。

    殷無穢一直觀察他的反應(yīng)，將人抱緊，下頜支在容訣的肩上，道：“軍權(quán)孤能拿回來，政權(quán)亦能。”

    “孤與先帝，是不一樣的。”

    言畢，容訣心腔一陣輕顫，連帶著睫毛都撲簌不停。

    這些，容訣當(dāng)然知道。班師回朝之后，以殷無穢如今的實力和年紀(jì)，朝中再無官員能夠牽制于他，在他未來的統(tǒng)治之下，大周皇權(quán)勢必達(dá)到空前集中的程度。

    而他給他看這些，無外乎是向他投誠表意，證明他所能給他的東西。

    容訣當(dāng)然是極為震撼的，身為帝王，能做到這個程度，殷無穢已經(jīng)是聞所未聞了。

    他并非沒有感覺，也并非不感動?？梢源_定地說，這么多年了，從未有人如此愛過他。

    他的親生父母將他賣入皇宮，對他有知遇之恩的皇帝利用他，只有殷無穢，這個他親自教養(yǎng)長大的少年，始終堅定如一地選擇他，深愛他。

    而他，也早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殷無穢，與他兩情相悅，兩心相知。

    可是，這終究不是容訣心底所顧忌的。

    他在意的，從來都只有殷無穢一人。

    但這又要他如何開口呢，未來的事，叵測不定，是他過早地給殷無穢下了定論。

    對他來說，何其不公。容訣知道，卻無法應(yīng)予他。

    最終，他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殷無穢抱著他，又與他離地這般近，纖毫畢現(xiàn)地看清了他所有神色變化。容訣是動容的，但他眸光最終還是黯淡了下去，可見這并不是他心里顧慮的癥結(jié)所在。

    如果連這都不是，殷無穢實在想不出旁的緣由了，還是得從容訣身上入手。

    他抱緊了他，輕輕貼蹭他的臉頰，唇瓣不時擦過，卻又沒有真的親吻上去。倏地，殷無穢發(fā)現(xiàn)了他臉上的紅印，撥開他頭發(fā)，下意識脫口而出：“這是怎么弄的？”

    然后，就收獲了容訣的一記眼刀，他那“你說呢”的眼神尤為明顯。

    殷無穢回想起來，頓時十分訕訕，伸手摸了摸，又湊上去貼了貼他，極盡親近之能事。

    殷無穢將他抱到自己腿上坐好，緊緊環(huán)著他腰，又埋首到他的頸窩里，蹭了又蹭，貼了又貼，連他的頭發(fā)絲都不放過。

    每一次，就在容訣以為殷無穢做足了前戲要湊上來親他時，殷無穢卻并未做出逾越之舉。

    容訣心情隨之起伏跌宕，不禁感到悵然若失。

    分明是他自己不肯答應(yīng)殷無穢，此刻卻又為此感到不滿。

    他深感擔(dān)心，怕殷無穢還沒做什么，說什么，要對他如何，他自己反倒先繳械投降，受不住了。

    容訣手指攥緊，微抿著唇，垂下了眼睫。

    而這一切，再一次一覽無余地落盡殷無穢眼里。

    青年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知道容訣每次意動，或是對他心軟動情時都會情不自禁流露出這樣的情狀，眼睫撲簌，還會有許多下意識的小動作，漂亮可愛得緊。他恨不能現(xiàn)在立刻就親吻住他，一點(diǎn)一滴掠去他所有的滋味。

    但是最終，理智占據(jù)上風(fēng)，他還記得要解開容訣的心結(jié)，萬一把人嚇跑、得不償失可就不好了。

    他會一步一步，探清容訣的顧慮所在，等解決了所有事端，再教容訣毫無芥蒂地接受自己。

    第109章

    汀州戰(zhàn)況逐漸臨近了尾聲，我軍在破除敵軍大陣之后像前兩州一樣，一路勢如破竹銳不可擋。

    這是大周被侵略奪走的最后一座城池，奪回之后，大周和車代即將進(jìn)行最終的決戰(zhàn)，徹底將對方逐出大周地界。

    一切都進(jìn)展地很順利，只除了一件事。

    自那日奏折之談后，殷無穢仿佛發(fā)現(xiàn)了一片新大陸，雖不至于在白日里處理軍務(wù)都要抱著容訣，但夜間卻是愈發(fā)纏人黏乎了。

    每每天色由昏轉(zhuǎn)暗，兩人俱上榻之后他便貼了上來。須臾間，容訣就落入了他懷里。

    若說僭越，倒也不至于。殷無穢未經(jīng)容訣允許，絕不敢對他做些什么，但是旁的，諸如擁抱、貼蹭之類種種親昵事，他皆做遍了。

    容訣對他無情便罷，左右不過是個粘人些的床伴，他忍了?？善菰E對他也是有情意的，這就讓他不得不面對一個嚴(yán)酷的現(xiàn)實——

    他也會被殷無穢的所作所為觸動，有所反應(yīng)。

    而殷無穢因為他的拒絕，遵禮克己，比他還要活像個太監(jiān)，容訣簡直忍無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