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三章 最后的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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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元旦,2005年的鐘聲即將敲響,徐騰在滬州的馬勒別墅和父母團(tuán)聚,一家五口,兩個兒媳。 晚上商量了一整夜,彼此定下很多規(guī)矩。 新一年的第一天,凌晨4點,徐騰就乘坐專機飛往首都,徐總徐媽則留在滬州。 生意越做越大。 徐騰也越來越謙虛低調(diào),萬事游刃有余,少年時代的那股斗氣藏在胸腹,仿佛到了一種能和任何人結(jié)交為友,也不會輕易得罪任何人的人生境界。 他在江州和柳銀霞、華煤鐵玩的是緩兵之計,柳銀霞、華煤鐵或許是玩的一手驕兵之計,笑里藏刀,最終鹿死誰手,誰能問鼎江淮,誰知道呢? 北泰山,南華銀。 華銀系如今決策轉(zhuǎn)戰(zhàn)長三角,重建江泰系,盤踞長江經(jīng)濟(jì)帶,十載之后,天下大勢如何?誰知道呢? 2005,這注定是徐家再度轉(zhuǎn)型的一年。 時代在變,徐家也必須不斷變化,因為這是一個千變?nèi)f化、風(fēng)云莫測的大時代,神州大陸,草莽之中,紅墻內(nèi)外,豪杰數(shù)以萬計,誰能問鼎天下,氣吞山河? 徐家想要做中國第一財團(tuán)家族,絕對有錢只是第一步,從2005年開始,還有太多工作要做。 2005年1月1日,徐騰是早晨9點飛抵首都,剛下飛機,來不及先去瑞麟宅,就在這個舉國歡慶的佳節(jié)里密集拜訪各方長輩。 人脈很重要。 即便是徐總徐媽,每到一省一市,也要先去拜訪朋友,今年元旦時節(jié)赴滬,要拜訪的各個方面更多,為華銀系將重心轉(zhuǎn)入長三角和長江經(jīng)濟(jì)帶做準(zhǔn)備。 新的一年,新的氣象,新的規(guī)劃。 這段時間,華銀系的聯(lián)席合伙人、各省高級合伙人,包括中級的各市一、二、三級合伙人,也都在密集拜訪各級政要和商界大佬,維護(hù)關(guān)系,洽談新的合作。 徐騰身為少東家,從這一年起,再也不能置身事外, 家族生意的一個好處,人脈是能繼承的。 徐騰這位少東家親自登門,很謙虛的以晚輩身份拜訪各方大佬,效果可能要好于往年徐總徐媽親自抵京拜會,因為他是首富之身,還能將身段放的很低。 京都之地,要拜訪的人太多,他要拜訪的這些大佬,也不是誰都有機會拜見的。 徐騰甚至是每個小時拜訪一位商界領(lǐng)袖,拜訪一個單位,一家央企,一家媒體,一路低調(diào)謙虛,頻繁的躬身拜見,禮物只是家族財團(tuán)旗下持有的兩瓶紅酒,略表綿薄心意。 這么一路高頻率,每日十余位的密集拜訪,直到1月10日,徐騰才有時間拜訪最特殊的北海系大佬“北海龍”韓駿,此前從未有過來往,這一次,特意由“花狐貍”鄭榮引薦。 雙方在韓駿的老巢,渤海證券的金融街9號華銀國際大廈b座10層會晤,樓下的3-5層就是“花狐貍”鄭華的老巢,華夏證券西城區(qū)金融街營業(yè)部。 “北海龍”韓駿同黑卡團(tuán)在a股的惡戰(zhàn)持續(xù)了二十余日,這幾天正是急的怒火攻心,聽說徐騰過來拜訪,有點小驚喜,親自下樓迎接。 韓駿早就知道徐騰這段時間在首都密集拜訪各方大佬,說實話,真沒想到,他在華銀系的心中也算是一方霸主的級別……這感覺還是很美的。 其實,徐騰就是很好奇這位男人中的偶像到底有多帥,今天終于歇了下來,聽說鄭榮說羅玉娟、陳健那邊至少損失了十個億,更加好奇,特意過來拜訪一下,看看傳說中的“北海龍”到底是何方神圣。 這段時間,徐騰真是謙良有禮,完全沒有首富的架子,見到誰都禮讓三分,非??蜌?,只要對方不輕視他,愿意結(jié)交,他也很喜歡和對方親近閑聊,引以為友。 泰山會的那些大佬素來不與華銀系來往,南北隔閡……這也不怪別人,華銀系的大佬同樣不和他們來往,此前為了萬科的事,其中幾位還曾公開抨擊華銀系是靠炒股撈錢。 徐騰照樣維持著“溫良恭謙,仁禮智信”的家訓(xùn),謙和禮讓,登門拜見,讓幾位大佬都很不好意思,特別是華芫置地集團(tuán)的方總,元旦前夕還在抨擊徐騰在長三角靠吹牛圈地。 徐騰非常誠懇,直言自己并沒有更好的選擇,有些事,只要是雄踞一方的商界大佬,心里其實都明白。 這多尷尬。 這樣的為人風(fēng)范,真是“溫良恭謙,仁禮智信”的表率,搞的方總還得替徐騰出謀劃策,指點徐騰如何將這些地產(chǎn)項目做得更漂亮,更賺錢。 今天拜訪“北海龍”韓駿,徐騰也依舊是一番“溫良恭謙”的低姿態(tài),笑盈盈的主動握手,請韓大哥先坐在單人沙發(fā)里,他和鄭榮坐在邊上就行。 這多尷尬,多不好意思。 韓駿唏噓感慨,親自為徐騰泡茶,送上一杯,“徐公子,我是真沒有想到您會過來拜訪,這真的太不好意思,其實應(yīng)該是我去拜訪您的,主要是最近太忙,一點時間都擠不出來。您是不知道,最近也不知道是哪幫瘋子,盯著我盤口狂轟濫炸,將我的這些盤口都炒上漲停板,最厲害的連續(xù)二十天漲停,現(xiàn)在都不知道他們到底在玩什么鬼把戲,我都緊張的半個月沒睡好了。” “北海龍”韓駿,軍伍出身,今年剛過四十歲,卻是第一代的cao盤手,90年代初期就開始踏入股市,一晃已是十二年春秋。 剛硬,精明,霸氣,好色。 這位北方的莊家大哥永遠(yuǎn)都剃著軍伍的那種板寸頭,身材不算是特別高大,但很壯實,穿著一身黑色的皮夾克,看起來并不像是手握上百億資金的大莊家,而是一位安保隊長之類的人。 在徐騰這邊,特別是遇到這么“溫良恭謙”的徐騰,韓駿已經(jīng)很收斂,刻意顯得很親切,依舊藏不住那一身悍匪般的霸氣。 哥不在江湖,江湖上卻流傳著哥的傳說。 韓駿就是這種級別,自打國內(nèi)有cao盤手的排行榜,這位“北海龍”就沒有跌下前三,一直是常青樹,整個華銀系,唯有“揚子鱷”趙丹陽、“花狐貍”鄭榮能與之媲美齊名,“老虎機”、“快刀手”都比他低一個級別。 “老虎機”丁福根做盤劫殺某系時,還差點被這位“北海龍”半途偷了桃子,最后是真正的帶頭大哥,江湖大佬徐總親自打電話,才勸退這位北方大哥,免得節(jié)外生枝。 哥不在江湖,江湖上卻流傳著哥的傳說……徐總是這個級別的頂端,食物鏈的最高級別,史前級別的滄龍,韓駿只能算是這個級別的中間層,大白鯊的級別。 簡而言之,徐總是能活吞韓駿北海系的級別。 徐騰在a股,差不多真是小學(xué)生的水平,和這些聞名遐邇的cao盤大師不能比擬。 韓駿說他cao盤的股票連續(xù)二十天漲停,睡不著覺,徐騰就不懂了。 “漲停不是好事嗎?”徐騰很謙虛,牢記元旦前夕,和父母相互確立的“溫良恭謙,仁禮智信”家規(guī),誠心向韓駿請教,“抱歉,我一般不炒股,學(xué)的也是書本上的東西,要請韓大哥多指教。” “唉,說是好事,其實也可能是壞事,俗話說的好,捧的越高,摔的越慘嘛。”韓駿很無奈,撓了撓頭,“對手是逼我套現(xiàn),我套現(xiàn),他們就做空,最后就是硬拼資本。萬一他們能夠調(diào)用的資本比我多,搞不好,結(jié)果是我被屠殺。我其實也問過很多人,大家都不知道是哪一路子在攻擊我。徐公子,韓大哥的錢看似很多,真的輸不起啊?!?/br> 這一次的事,華銀系內(nèi)部定下的基調(diào)就是死不認(rèn)帳。 徐騰不是故意玩虛偽,而是韓駿一旦輸?shù)奶珣K,得罪的人就太多了,華銀系不能背鍋,海星控股那邊的黑卡團(tuán)也絕不會泄露風(fēng)聲。 這就是悶聲發(fā)大財,只要華銀系的這些著名cao盤手不出擊,各方都不會搞清楚來龍去脈。 “狐貍,你不可能不知情吧,從哪里冒出來的獨狼,損失十億都不吭聲,這不是小戶人家,一定有來龍去脈吧?”韓駿的意思很清楚,他真的在懷疑華銀系,除了華銀系,那就是滬州江浙的那幾位,可他已經(jīng)親自打電話問過,那幾位只是乘勢賺一筆錢,絕非主力。 “神州大地,突然弄出來上百億的資本很嚇人嗎?”鄭榮一臉壞笑,還得安慰韓駿,“我看了,對方的cao作有點像漲停板敢死隊的風(fēng)格,你問過寧波那幫人嗎?” “問了,我第一天就懷疑是他們,手法幾乎一模一樣,但也不是他們啊?!表n駿有點狐疑,不僅他懷疑,鄭榮也懷疑是寧波那幫人,這就真的能說明很多問題,“可他們哪里來的這么多資金,已經(jīng)輸了十億都不罷休,這是要干什么,和我有不共戴天的死仇嗎?” “你是老江湖了,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你不套現(xiàn),任他們炒作,你就穩(wěn)坐釣魚臺,不可能輸錢?!编崢s依舊是笑呵呵的安慰著韓駿,不當(dāng)回事,雖然他知道,韓駿這一次恐怕是要輸?shù)姆浅K烈。 這件事和華銀系有關(guān)系,但是,關(guān)系也不太大。 羅玉娟那幫江泰黑卡團(tuán),從a股玩到港股、美股,早就是典型的國際游資,十億美金的規(guī)模到處流竄,這一波打劫結(jié)束,下一波又會移師港股,華銀系只是給他們這幫紈绔cao盤手提供一個游資進(jìn)出的通道。 對“花狐貍”鄭榮而言,少一個競爭對手總是好事。 如果韓駿現(xiàn)在求救,當(dāng)著徐騰的面,鄭榮肯定愿意介入,調(diào)停雙方一起撈錢結(jié)束惡戰(zhàn),畢竟惡戰(zhàn)了二十多天,各路機構(gòu)和散戶捧場,雙方一旦掉轉(zhuǎn)槍口,聯(lián)手屠殺機構(gòu)、散戶,也能賺不少錢,都不會虧。 如果韓駿不求救,徐騰和鄭榮只當(dāng)什么都不知道。 這就是生意。 一個cao盤手的職業(yè)涵養(yǎng)就是坑爹坑媽坑客戶,坑完朋友坑散戶,坑完道友坑機構(gòu),只為自己撈錢,幫老板賺錢不過是順路而為。 徐騰這一次過來拜訪,主要是見一下偶像,沒有別的意思,請教一下,聽“北海龍”韓駿繪聲繪色的講一講當(dāng)年坑殺國企期貨公司的傳奇故事,講一講“人傻,錢多,速來”的典故。 彼此哈哈一笑,交個朋友。 這就是a股的江湖。 所有cao盤手的下場都差不多,要么急流勇退,要么鋃鐺入獄,要么等待被伏殺的那一天。 韓駿有很多朋友,很厲害的朋友,沒有必要急于和徐騰、鄭榮求救。 他不求救。 徐騰聊了半個小時,攢個人脈,這便主動告辭離去,回樓下的華夏證券營業(yè)部,在鄭榮的辦公室里單獨私談。 鄭榮臨時當(dāng)一次補課老師,幫徐騰講解一下黑卡團(tuán)和北海龍這二十天的激戰(zhàn),這才讓徐騰搞清楚,韓駿睡不著覺是很正常的。 韓駿cao盤的七只股票,原本只有兩個是無人讀懂的妖股,現(xiàn)在變成了七只妖股。 太復(fù)雜。 徐騰只能說自己不適合炒股,搞不懂a(chǎn)股這個亞洲第一賭場的各種規(guī)則。 “走吧,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咱們?nèi)A銀系大佬中的大佬?!编崢s真心覺得徐騰在股市方面是有天賦的,記憶力不錯,數(shù)學(xué)水平也不錯,算賬快。 有時候,勝負(fù)就在幾分鐘的時間,像羅玉娟那種漲停板敢死隊,勝負(fù)更是一兩分鐘,必須以快勝快才能撈一波就跑。 “鐘霖?”徐騰猜了猜,華銀系在上古時代的十大cao盤手,他認(rèn)識五個,最熟悉的就是李達(dá)霄和哼哈二將,丁福根和張雁翎,他都不熟悉。 另外幾位,有的已經(jīng)退出華銀系,有的不再做二級證券市場的cao作。 目前在首都這邊的是鐘霖,做私募理財投資,和“北海龍”韓駿的運營模式差不多,都是代理信托資金運作一二級市場,特別重視一級半和pe,二級做的很少。 “他最近也在研究這個局,搞不好會伏殺韓駿,因為他倆有過節(jié)。”鄭榮有點唏噓,他剛開始炒股還是跟著韓駿,在韓駿手下做個紅馬甲,后來到滬州出差時意外遇到赫赫有名的鐘霖,順勢就轉(zhuǎn)投鐘霖。 鐘霖那時是徐總身邊的第一cao盤手和軍師,股市投資的總負(fù)責(zé)人,從95年一直干到2001年,分道揚鑣,做自己的事業(yè)。 這個道上,每個人都有一個諢號,通電話時盡量不說真名,避諱。 鐘霖的諢號是“獵莊大鱷”,長短線兩個領(lǐng)域都是頂級的高手,也有一種說法叫“摸盤手”,大致意思是說,鐘霖進(jìn)入股市,說明股市見底,鐘霖撤出,說明股市到了頂端。 趙丹陽是鐘霖帶出來的,一模一樣的風(fēng)格,所以叫“揚子鱷”。 95年到2001年,徐總、鐘霖、石峻、苗少峰、雷利軍、李達(dá)霄……那一撥人雄踞華泰證券的陜北路營業(yè)部,堪稱是佛擋殺佛,人擋殺人,兇悍的一塌糊涂。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這一撥cao盤大鱷在2001年的大牛市中激流勇退,散場離去,徐總移民港澳,專注海外投資,苗少峰徹底隱退,李達(dá)霄轉(zhuǎn)型做銀行的老總,雷利軍移居新加坡,石峻轉(zhuǎn)行做地產(chǎn)。 鐘霖在這些人中的年紀(jì)不算大,資歷輩份卻是最深,水平最高,因為他有一位師傅號稱“天下第一莊”。 徐騰在首都這邊的事已經(jīng)辦完,該拜訪的大佬都拜訪了,既然有機會拜見一下當(dāng)年指點徐總炒股的“獵莊大鱷”,肯定是要拜見的。 據(jù)說,徐總94年入行炒股,雖說是賺錢很多,但也不算是很精,后來結(jié)識了鐘霖,聯(lián)手cao作才奠定了今日的江湖地位,奠定了華銀系的根基。 鐘霖并沒有住在市區(qū),而是在懷柔的兆龍廣場,幾百米外就是懷柔水庫,平時就在家里辦公,屬下的幾十名員工也都住在附近,很安逸的一種半隱退生活。 因為距離遠(yuǎn),徐騰和鄭榮是乘坐直升機過去的,對鄭榮和趙丹陽來說,鐘霖的年紀(jì)雖然和他們差不多,卻是兩人的師傅,甚至可以算是徐總的cao盤師傅,亦師亦友。 哥不在江湖,江湖上卻流傳著哥的傳說! 鐘霖是真正的傳說級別,和“北海龍”韓駿不同,他真的半隱退多年,2001年以后,知道他的就已經(jīng)極少極少,和徐總一樣,很低調(diào)。 在首都之地,想要將資金委托給他投資,得親自登門,一年不說多的,15%沒問題。 他也絕不控盤太多資金,五十億左右,只有1/5是自己的,其余都是幫別人管理,他的大部分資產(chǎn)還是在華銀系持股,從不過問,40歲就開始過退休生活的瀟灑大佬。 直升機降落在懷柔水庫東畔的小機場。 徐騰跟著鄭榮一路走過去,越過廣場,到了這棟僅有十幾層樓高的兆龍大廈,終于在電梯門口看到了一身深咖色羊絨外套的鐘霖,很像是一個中學(xué)教師,戴著眼鏡,帶了幾個西裝革履的副手前來迎接。 雖然是退休狀態(tài),休閑生活,鐘霖好歹也還是看報紙的,看到徐騰就認(rèn)了出來,主動和徐騰握手,輕輕拍了拍徐騰的肩膀,“咱們總算見面了,你愿意來,我很高興。” “來的匆忙,也沒準(zhǔn)備什么禮物,您見諒?!毙祢v還是老招數(shù),送給對方兩瓶拉菲古堡。 “都是自己人,客氣什么啊,走吧,咱們上樓聊?!辩娏剡@才和鄭榮抬手打個招呼,太熟悉,基本算是弟子,也不用太在意禮數(shù)。 眾人一行上樓,到了鐘霖位于兆龍大廈12樓的辦公室,很普通的一間辦公室,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就是空間大一些。 墻上有一幅字,裝裱的很工整,上書“否極泰來”四字,落款正是那位傳說中的天下第一莊。 “老爺子身體還好吧?”徐騰特意多看了墻上的書法一眼,和鄭榮坐在辦公桌前的大班椅里,順手接過一名女服務(wù)生送過來的紫砂茶杯。 “好什么呀,承蒙你家關(guān)照,這些年都住在博愛醫(yī)院養(yǎng)老看病?!辩娏?fù)狭藫项^,示意女服務(wù)生出去,將門關(guān)上,指了指茶杯告訴徐騰,“我估摸你這一次會過來找我聊聊,特意讓人去錫州買了一套茶具,今天估計你差不多要回滬州了,沒想到你又來了?!?/br> “你這基本就是隱退狀況,傳聞那么多,我父母都輕易不來見你,我更得避嫌?!毙祢v苦笑一聲,鐘霖是正兒八經(jīng)的江湖大佬,地位很高。 當(dāng)然,地位高不代表有實力,只是起步早,積累深厚,早已是旱澇保收的水平。 “宮先生前幾年出獄了吧,您和他還有來往嗎?”徐騰說的是當(dāng)初在927期貨事件做空的主力,最后賠了幾十億的老前輩,那可是95年的事。 什么概念??! 徐總和現(xiàn)在的滬州首富周凱就是那會兒結(jié)識的,當(dāng)初一起做多。 “去年4月份,徐大哥陪他過來了一趟,敘舊而已,沒什么太多來往,當(dāng)初要不是他判斷失誤,我?guī)煾挡恢劣谂P床不起,一病十載,我?guī)熜指槐靥鴺亲詺??!辩娏仄鋵嵅辉敢庹勥@個事,但他知道,徐騰既然來了,肯定會談及此事。 927事件的贏家中,徐總是真正笑到最后的,三億入場,豪奪十億離開,前后也就是一天時間。 華銀系、滬凱系、淞金系……都是在這一戰(zhàn)中獲勝,從此拉開序幕,還有那位虎踞西南的“手遮天”,也是由此走向巔峰。 空方就慘了,輸?shù)妮敚詺⒌淖詺?,坐牢的坐牢,鐘霖在那一?zhàn)中輸了一億,身無分文,轉(zhuǎn)而投奔徐總做cao盤手,賣命七載。 徐騰對這件事很好奇,但也不好意思追問太多,換了一個話題詢問鐘霖,“韓駿最近的這一波行情,您怎么看?” “比之當(dāng)年,雖然有點小兒科,可這一戰(zhàn)真要殺到結(jié)局,韓駿怕是要破產(chǎn)的?!辩娏胤鲋坨R仔細(xì)想想,有點唏噓,“你們新生代的這批80后,cao盤風(fēng)格還真是很猛,前后輸了十個億,眉頭都不皺一下,繼續(xù)盯著韓駿往死里掐,我要是他,我肯定害怕?!?/br> 徐騰說鐘霖有點像中學(xué)教師,其實也沒錯,這個人92年開始拜師炒股之前,還真就是一位中學(xué)的數(shù)學(xué)教師,而且是滬州一所知名中學(xué)的教師,機緣巧合,認(rèn)識了一位師傅。 老前輩聽說他是教數(shù)學(xué)的,對他有點興趣,聊了一天就收為門生,還是民國的那種作風(fēng),講究師徒傳承。 “你什么時候出手?”鄭榮忽然問了一句,猜到鐘霖肯定會出手,因為韓駿也是927事件的當(dāng)事人之一,當(dāng)年贏了不少錢。 “為什么要出手?”鐘霖覺得很奇怪,想了想,又扶了一下眼鏡,“除非那幾個80后扛不住了,不能完成追殺,否則,咱們別動。” “咱們的賬戶,來龍去脈,哪一撥是哪個客戶的錢,韓駿多少都有點數(shù),他那邊的情況,咱們也大致知道。狐貍,我還是那句話,有些錢,咱們不能賺。那幾個80后不同,他們是國際游資,來無影,去無蹤,誰都不知道他們的底細(xì)?!?/br> 鐘霖對這個事顯得特別謹(jǐn)慎,在心里算了一筆賬,“韓駿的七只股票加起來已經(jīng)接近三百億的盤口,多少機構(gòu)和散戶追漲???換句話說,這一波砍下去,十天蒸發(fā)兩百億是很正常的事。兩百億啊,我都不知道這幫孩子想干什么呢? “太瘋狂了,對不對?”徐騰靜靜的喝著茶,很鎮(zhèn)定,其實也在感慨,這一次連1404宿舍的顧學(xué)神都在瘋狂炒股,據(jù)說已經(jīng)不去屠龍實驗室研究大數(shù)據(jù)和云計算技術(shù)了,一直和羅玉娟反復(fù)核算,反復(fù)cao作。 柳俊生不上課,陳健不管江州自來水廠的事,邢蕙云不管她爹的事。 這幫黑卡團(tuán)瘋了,做夢都想玩?zhèn)€大的,一鏟子挖死“北海龍”韓駿,他們是紈绔中的紈绔,手握十億美金的瘋狂賭徒。 他們無所謂的,輸了就各回各家,繼承各家的資產(chǎn),贏了就繼續(xù)賭,從a股賭到國際石油期貨。 不愧是讀經(jīng)濟(jì)系的紈绔。 “確實有點瘋狂。”鐘霖也在喝茶,有點唏噓,懷疑自己老了,忽然問徐騰,“你手里還有多少現(xiàn)金流?” “現(xiàn)金流?”徐騰忍不住哈哈大笑,將茶杯放在桌子上,“不瞞您說,我現(xiàn)在一毛錢都沒有,只有股票?!?/br> “哈?!辩娏卮蟾庞X得自己有點幼稚,徐騰運作的項目太多,手里有多余的資金才怪,光是滬州的亞太金融信息中心就很恐怖。 不過,徐騰永不缺錢。 只要徐騰和江泰系的那幫紈绔需要資金,隨時能抽調(diào)幾百億的資金砸盤,這就是鐘霖斷定韓駿會死的很慘淡原因。 只要那幫紈绔被逼到極限,真能拿出幾百億的資金做杠桿,十天內(nèi)活活弄死韓駿,而韓駿一點不知道。 韓駿七個妖股的價格都被抬上天,護(hù)盤的壓力太大,一天跌10%,連續(xù)7天跌停就能擊殺韓駿。 “他們做完這一波,最好休息一兩年,別繼續(xù)了?!辩娏靥崃艘粋€建議,很真誠的建議,不希望這幫紈绔將自己玩進(jìn)監(jiān)獄。 “我會勸的?!毙祢v點點頭,“何況,他們可以豪賭的地方很多,最近港股就很熱?!?/br> “那也……。”韓駿的話沒說完,一個電話打了過來,他接過電話聽對方說著,一直在點頭嗯著,過了幾分鐘才將電話掛掉,很慎重的看了徐騰一眼,“韓駿找漢瀧系和淞金系幫忙了,前者和韓駿在聯(lián)手cao盤綿州高新,淞金系和韓駿的北海系,關(guān)系一直不錯?!?/br> “遲早的事?!毙祢v雖然不擅長炒股,但對于這種大局勢的估算,倒是一貫很擅長,漢瀧集團(tuán)也是綿州高新的股東,應(yīng)該是在負(fù)責(zé)護(hù)盤,同韓駿的北海系屬于聯(lián)合行動人,而淞金系和北海系都脫胎于當(dāng)年的中經(jīng)開,一南一北,經(jīng)常聯(lián)手。 時至今日,淞金系、北海系在a股的cao作模式還保留著中經(jīng)開的那種痕跡,專注于一級市場,通過認(rèn)股權(quán)證低價吸納股權(quán),再通過二級市場的炒作獲取暴利。 “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最好都別動?!辩娏匕櫫税櫭?,提醒“花狐貍”鄭榮,“特別是你,一動就會暴露是華銀系的分支莊家在打他?!?/br> “有人讓你出手幫忙?”徐騰看著鐘霖,希望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嗯,我和韓駿的私募資本,有幾位信托人是重疊的。”鐘霖想了想,很鎮(zhèn)定,也有點淡然,畢竟是與世無爭的退休大師,“不急,他們以后會感謝我做了一個英明的決定,保住了存在我這里的幾億資金?!?/br> “小心點?!北局セ莼ダ脑瓌t,徐騰也提醒鐘霖一句。 “好。”鐘霖是退出華銀系的聯(lián)席合伙人,僅此一位,名為退休,實則算是自立門戶,只是很低調(diào),和華銀系還保持著很好的合作。 “對了,我這一次過來就是想問問,您為什么要退出華銀系?”徐騰對這個問題有點好奇。 “良心?!辩娏卮亮舜列乜冢粗祢v,有很多話想說,最終沒有說出口,只是一聲唏噓,“我們那些年的cao作太瘋狂,太殘忍?,F(xiàn)在沒有過去那么瘋狂,但還是很殘酷。我年紀(jì)雖然不算大,可也不能一直靠安眠藥入睡,對吧?” “嗯,是這個道理?!毙祢v笑了笑,喝一口熱茶,目光轉(zhuǎn)移向窗外的懷柔水庫。對方說的很對,華銀系的cao作模式和中經(jīng)開、北海系、淞金系不同,這是一種整板塊的收割,每一次都會血淋淋倒下十幾家機構(gòu),倒下幾十萬散戶、大戶。 愿賭服輸。 原始資本的積累總是很血腥的,即便徐騰沒有經(jīng)歷過那七年的屠戮,也能想象其中的血腥,華銀系的每一分錢,其實都彌漫著濃厚的血腥味,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普通人有一張紅色的百元鈔,總是越用越少,從紅色變成綠色,從綠色的五十元再變成褐色的二十元,又變成藍(lán)色的十元鈔,變成紫色的五元鈔,最后是一元硬幣。 華銀系則是一個相反的過程,每一枚一元硬幣都有機會變成紅色的百元鈔,從早期靠三株、腦黃金、太太口服液、紅桃k等十幾種保健產(chǎn)品積累巨額財富,從94年的927國債事件到2001年科技股浪潮的積累期,醞釀出華銀系特有的整板塊運作的成熟期風(fēng)格。 到2003年的轉(zhuǎn)型年,到2004年的做空年,屠殺當(dāng)年的各路道友,在斯威特系、中百系、泰躍系的尸骸上攝取最后一筆利潤,幾億、幾十億的掏空。 如果鐘霖、鄭榮要寫一本書,記錄這段歷史,黑白的文字無論如何描繪,也都顯得乏力蒼白,無法真實的展露這段血腥的屠戮史。 這些大佬的資本,歸根結(jié)底也是來自于其他散戶失去的本金,來自于小老板、小商人、大企業(yè)的實體經(jīng)濟(jì)盈利,匯聚在a股,匯聚在這個超級賭場。 徐總94年入行,97年移居港澳,99年轉(zhuǎn)戰(zhàn)美股,2001年cao作a股科技盤,2004年正式退出股市,專注實業(yè),這十年的搏殺,十年的豪賭,死去多少莊家,又多少莊家大佬茍延殘存,崩盤在即。 北海系的韓駿、淞金系的魏總、漢瀧系的劉總,差不多就是這個江湖上最后的大佬。 這一刻,徐騰格守著“溫良恭謙,仁禮智信”的家族風(fēng)范,坐在鐘霖的面前,坐在對方的辦公室里,恬淡靜雅,喝著一杯淡香淺綠的西湖龍井,追憶那些他未曾經(jīng)歷過的血腥日子。 他大致能夠想象,昔年的鐘霖何等兇狠多謀,在徐總麾下cao控資本,算計群雄,摒退各路莊家大佬,洗劫七千萬股民。 鐘霖退隱。 趙丹陽、丁福根、張雁翎三大殺手接盤,乘著十年一遇的大熊市,乘著昔年隊友的孱弱之機,伏殺各路大佬,將他們推出去送死。 鐘霖,這位所謂的“獵莊大鱷”,當(dāng)年也不過是算計其他大佬,劫財不劫命,趙丹陽和丁福根可是連命都要。 北海、淞金、漢瀧……這些都是江湖上最后的大佬,既然也來送死,何樂而不為呢? 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徐騰靜靜的品畷這杯溫?zé)岬奈骱埦?,品著茶香,俯覽遠(yuǎn)處的懷柔水庫,談不上鐵石心腸,談不上無情。 他不算是很懂股票市場的血腥毒辣,但這個江湖,要不了多久,恐怕連最后的幾位大佬也得凄慘離場,談股色變。 因為這個江湖已經(jīng)變了,時代變了,新時代有新時代的規(guī)矩。 在這一點上,華銀系算是很聰明,只留下“揚子鱷”、“花狐貍”、“老虎機”、“快刀手”這幾位cao盤手,繼續(xù)控盤私募資本,其他人,該隱退的隱退,該做實業(yè)的做實業(yè),該做地產(chǎn)的做地產(chǎn),該開賭場的開賭場,該投資高科技的投資高科技,在這江湖留下無數(shù)的傳說,既不見人,也不見影,死無對證。 哪怕是徐總,也早已不在股市博弈,安心做實業(yè)。 或許,再過十年,證券市場的那些業(yè)內(nèi)人士,都會慢慢淡忘那些傳聞,真真假假,無人可知。 或許,某個縣城里,某家華騰汽車的4s店,某家博安連鎖藥店的老板,四十來歲,穿著拖鞋坐在店里啰里啰嗦的吩咐著,指不定就曾是一位證券市場的江湖大佬,指不定就有十億身價。 或許,像鐘霖這樣,住在遠(yuǎn)離大城市的地方,住在一個環(huán)境優(yōu)雅的湖畔別墅區(qū),在一棟不出名的寫字樓做投資生意,門牌不顯,貌不驚人,公司的名號和裝潢毫無氣勢可言,不為人知,在一二級市場做著最安全的長線投資,做著新潮流的pe和天使投資,做著更穩(wěn)定的債權(quán)投資,遠(yuǎn)離二級市場的兇狠搏殺。 他們曾經(jīng)見過無數(shù)人跳樓,見過無數(shù)人傾家蕩產(chǎn),見過無數(shù)人鋃鐺入獄。 他們只是極少數(shù)的幸運者,幸免于難,四十歲,五十歲……就開始享受退休的人生,一杯茶,一把蒲扇,坐看風(fēng)云變幻。 證券市場的第一規(guī)則就是愿賭服輸,沒有誰能一直贏到最后,因為也沒有最后的那一天,cao盤手的世界就是這樣一代接著一代的涌現(xiàn)、隱退。 不退者,遲早會死! 這就是證券市場的新陳代謝,從美國到中國,都是這樣。(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