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華燈初上，天際藍(lán)紫一片，客廳里蒙上一層晦暗的色調(diào)。

    周書聞向后靠近沙發(fā)里，在暗淡的光線下觀察秋恬的眼睛，突然很輕地開口：

    “那你們活得也挺無趣的?！?/br>
    秋恬歪了歪頭，像是不懂，周書聞沒多解釋。

    他只是突然覺得，那個叫做可愛星球的地方，其實好像并不那么可愛。

    一切都冷冰冰的，人們退去了原始的本能，并將其視作進(jìn)化的阻礙。

    維持生命靠藥劑，延續(xù)生命靠不知名的能量，受了傷甚至來不及感受到痛就能被傳說中的醫(yī)療艙治得一絲疤痕都不留。

    所以他們很難感受到極致的情緒，沒有喜極而泣的歡愉，也沒有痛徹心扉的悲傷。

    周書聞視線緩緩下移，落在秋恬小臂上，昏暗的光線里他皮膚潔白，像白玉上蒙了一層幽藍(lán)的紗。

    那道疤痕還清晰可見，秋恬曾經(jīng)因為它痛到輾轉(zhuǎn)反側(cè)，又在每一次更換紗布時看到皮rou一點一點愈合而震驚欣喜不已。

    周書聞陡然沉默下來，不知道什么才是對的，什么才是更好的。

    但仔細(xì)想想，又好像沒有什么對不對好不好，區(qū)別不過是體驗罷了。

    “你很喜歡吃東西嗎？”他突然問。

    秋恬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食色性也，人之大欲?！敝軙勢p聲得仿佛呢喃。

    “什么意思？”

    “……沒什么，”周書聞?chuàng)u搖頭，“這個世界很豐富，讓人著迷的不止食欲，其實你可以試著體驗一下七情六欲?！?/br>
    秋恬沒說話。

    周書聞對上他懵懂且空白的神情，不由自主笑了下，似乎在后悔自己說得有點多。

    他深深吸了口氣，向后推了推秋恬的肩：“你要不還是先起來？”

    秋恬很清晰地看到他偏著頭喉結(jié)輕微滾動，低聲說話時嗓音微啞。

    就像突然被敲醒似的，秋恬咻地站起來，挪到一邊。

    “那、那你這個怎么辦呢？”

    回歸現(xiàn)實，實打?qū)嵉钠咔榱蛿[在眼前，秋恬揪著衣角憂心忡忡：“你能自己下去嗎？”

    周書聞好笑的：“你離遠(yuǎn)點我就下去了。”

    “我？”秋恬指著自己：“跟我還有關(guān)系？”

    他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著：“難道我能幫你？”

    周書聞無聲地張了張嘴，居然被秋恬弄得語塞，喉間一陣干澀，不知道怎么應(yīng)對秋恬這套無師自通的本領(lǐng)。

    “暫時，”他斟酌著：“暫時不能用你?！?/br>
    第31章

    “什么叫暫時……用不到我？”

    秋恬盤腿坐到沙發(fā)上，跟周書聞大眼瞪小眼，目光仍然不斷地在周書聞的臉和下面來回掃視。

    甚至離奇地帶上了些許求知欲。

    還真就是對什么好奇。

    “……”

    周書聞應(yīng)該慶幸現(xiàn)在太陽落山，室內(nèi)光線朦朧晦暗，不足以讓他扭曲又啞口無言的表情暴露得太過明顯。

    他偏頭深深吸了一口氣，終于還是沒忍住拽來一個抱枕擋在腿間，“雖然這是很正常的生理現(xiàn)象，我不覺得有什么丟人或者不好展示的，但是秋恬——”

    他盯住秋恬的眼睛，咬牙道：“你這么一直看一直看，是不是有點不太禮貌？”

    “是嗎？”秋恬沒覺得，但對上周書聞一副宛若良家婦女被冒犯了的表情，還是稍稍收斂，移開了目光。

    “你別多心，我就是覺得你這個太神奇了，”秋恬抓著膝蓋，想往下瞄又硬生生忍?。骸霸趺茨芤恢毕虏蝗ツ亍?/br>
    周書聞：“……”

    要是一下子就下去他才該哭了吧。

    周書聞長嘆一聲，扶額低語：“生理衛(wèi)生科普任重道遠(yuǎn)啊?！?/br>
    “什么？”秋恬沒聽清，湊到他嘴邊。

    周書聞側(cè)身避了避，把秋恬圓咕隆咚的腦袋推開，直接調(diào)轉(zhuǎn)話頭：“別問了，你要不去洗洗？都臭了?！?/br>
    “哪有！”秋恬瞪大眼，捏起自己的衣領(lǐng)聞了聞。

    大熱天里出去一天一夜，又在樹林子里滾過，要說一點沒味道是不可能的，但秋恬確定自己一生要強(qiáng)愛干凈，這點味道根本就是微乎其微。

    “你亂說明明不臭！”他給了周書聞一拳：“你以為你很香嗎？你更臭！”

    “我不可能臭，”周書聞強(qiáng)調(diào)：“我愛噴香水?！?/br>
    “好啊，你又偷偷噴？”秋恬滿臉不可置信，一個起身就用力掐周書聞的肩膀：“你好壞啊，每次都不告訴我，每次都不給我一起噴！”

    他這個樣子就像只受了委屈張牙舞爪的貓，手腳并用撲騰著要撓人，周書聞只來得及抓住他的手腕就被他帶著一起倒在沙發(fā)上。

    “你才臭?！?/br>
    “你最臭！”

    秋恬罵罵咧咧撓人，周書聞被搞得哭笑不得，不懂畫風(fēng)怎么會突然劇變，他居然跟秋恬在沙發(fā)上打起來了。

    這種行為和小學(xué)生……不，幼兒園小孩兒在沙發(fā)上互相甩枕頭有什么區(qū)別？

    成年人的尊嚴(yán)敲響警鐘，周書聞不得不率先制止，勾住秋恬的小腿，掰著他的肩膀，翻身將他壓到沙發(fā)上，靠武力一招制勝。

    “別想使你那些亂七八糟的超能力?！彼锾竦哪樥f。

    “你以為我沒用嗎？”秋恬用力掙脫：“早就試了，沒使出來……”

    他越說聲量越小，心虛地喘著氣，因為打鬧出了汗，臉頰顯得異常紅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