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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秦王府 第二章 秦世子

    清晨、白霧、古城、銹門!

    百夫長振臂一呼,雙手攀向俊朗少年,在手指將要觸及青袍之際。

    “住手!”

    “且慢!”

    兩道不同音色的喝聲自銀甲軍士前后方一前一后傳來,叫他虎軀一震,手指離青袍僅差分毫,卻無法再進一步。

    “你是何人,難不成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真是瞎了你的狗眼......敢攔下秦世子的大駕,居然還想動起手來,你有幾條命?”青袍少年后方馬鞍上的老者一個翻身下馬,大步流星的走向前來,氣勢洶洶的質(zhì)問道,聲音尖細如峰,引錐刺耳。

    銀甲百夫長愣在原地,神色慌張,當他聽到‘秦世子’的時候,整個人就已經(jīng)呆若木雞,放眼整個冀州城,有何人敢自稱為世子?何況又姓秦!

    原來,秦王秦嚴僅有一子一女,除卻絕戴風華的郡主秦無雙外,便就是這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世子殿下“秦逸”了。

    秦逸已經(jīng)年滿二十,性格上與其姐卻是格然不同,他喜曲樂、好女色,整日與江湖豪客混作一談,竟從未踏入軍營半步,十萬秦王鐵騎,除開些高級將領(lǐng)外,竟大半不識得自家少帥,可謂是更古通今,再無第二人可望其項背。

    “世子殿下,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切皆是誤會,還請世子殿下莫要怪罪與他?!饼R翟急忙上前行跪拜之禮,察言觀色的想要替那人求情。

    城門處軍士也紛紛勞行跪拜之禮,他們本就是秦王府軍,秦世子也算是他們未來的軍帥,當受這一禮。

    青衣少年抬手虛扶,臉上容光煥發(fā),似是有天大的好事。

    “諸位請平身吧,都是自家人,當不用如此客氣?!鄙倌曷曇魷貪櫲缬?,言行舉止極有禮數(shù),使得眾軍士皆心生好感。

    “末將謝過世子殿下,”齊翟率先行了一禮,表情略微放松,心里暗自嘆道:“秦王府世代英杰,想來也不會生出好惡之人,倒是是自己多慮了?!?/br>
    眾軍士學著齊翟“末將謝過世子殿下。”出聲行禮,緩緩起身。

    獨獨那百夫長,起身后欲言又止,忐忑不安。

    黃沙散去,白霧微浮,齊翟也是剛剛方才認出是世子殿下,還未及出言提醒,那銀甲百夫長就已沖撞向前。

    要知秦王府軍紀如鐵,最是忌諱以下犯上。

    好在世子殿下的表情依舊和煦,眉開眼笑,顯然心情并未受影響。

    齊翟深吸一氣,上前說道:“廖記以下犯上,本應(yīng)處罰,但他已在軍中服役已過五載春秋,世子大人有大量,還望能夠海涵其一二?!?/br>
    秦逸聞言,并未立即答復(fù),而是不動神色的朝著老者方向使了個眼色。

    那身后的老者自然懂得自家少爺?shù)男乃迹⒖唐凵硐蚯?,表情猙獰,本就黢黑的臉頰更顯得兇神惡煞,嘴角長著一顆白痣,痣上兩根白毛聳立。

    “海涵?拳頭都已經(jīng)架到世子殿下脖子上去了,若是這都輕易饒過,我看你們以后也無須再遵守秦王府軍紀了!”老者露出一副極難對付的模樣,一語點中要害,疾言厲色間露出兩排大黃爛牙,那樣子像極了富人家的鷹犬爪牙。

    齊翟閉口未言,秦王府軍紀是自秦王軍成立以來由首位秦王府的王爺建立而成,百年流傳至今,流光易逝,烈士暮年。依靠著嚴格的軍紀,秦王府軍才有了今日之赫赫威名,就算是歷代秦王也極為嚴格的遵守規(guī)則。

    士可殺而不可輕辱,齊翟面色剛毅,再不為廖記言語求情。

    百夫長廖記此時亦上前一步,面色委屈,身軀卻依舊挺拔,雖是被那黢黑老者污蔑對世子殿下動手,卻并未開口解釋,他舉步維艱的朝著秦世子行了重重一禮,“末將沖撞了世子殿下,按軍紀當處二十大板,降百夫長為十夫長,末將,末將......?!碑吘故俏鍌€春秋才掙來的功績,漢子身軀動蕩不定,很是不舍,猶豫許久,終是緩緩答道:“末將,愿受處罰?!?/br>
    廖記頓口而言,卻是神情放松,因為他保住了自身和軍紀該有的榮耀。

    銀甲漢子突的展顏一笑,竟當眾趴下,叫來監(jiān)軍便要受刑。

    廖記此舉,倒是在世子殿下意料之外,他的本意是想讓黑奴老李先惡叉白賴的難為眾人,而在關(guān)鍵時刻,自己挺身而出,三言兩語喝退老黑奴。

    如此一來,翩翩少年的氣度不凡和窮兇惡奴的狗仗人勢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世子殿下可是親眼所見,自己老爹這些年就是這么一唱一和的收買人心,效果頗豐。

    虎父無犬子,身為人子的世子殿下自是不會甘拜下風,可謂是繼秦王之后,將此招權(quán)納賂的損計在手中發(fā)揚光大。

    靠著這一手,世子殿下在冀州這一畝三分地也是毫無意外的落了個郎朗君子的稱號。

    可萬萬沒想到今日這一招居然在這不可貌相的漢子手下吃癟,只能暗嘆,這人的性子也太直白了些。

    監(jiān)軍士手握戒尺長棍,緩緩走近廖記身旁,漢子也自覺褪去銀甲,布衣青衫的趴在一條長椅上,雙手環(huán)抱住長椅,雙腿微微岔開。

    “喝、呸!”那監(jiān)軍士朝著手掌啐了口吐沫,潤潤干燥起皮的粗糙掌心,也將身上銀甲褪去,捋了捋袖口,露出兩顆粗壯如莽的悍臂,屏氣凝神間緩慢舉起長棍。

    長棍降落于臀之際,世子殿下只得翻身躍馬而下,一把攔住行刑軍士,那軍士雖不明所以,但卻不敢出言詢問,只得持棍而立,等候差遣。

    秦世子自然是不能讓這漢子真的挨了軍棍,畢竟各有所職,漢子并未犯下大錯,秦世子只是急著出城,被人粗魯攔下,想要捉弄一下此人而已。就算別的姑且不談,單單是秦逸自身仁人君子的性子也斷然不能真的刁難這漢子。

    只是秦逸不理解,難不成現(xiàn)在城門守將都是這般急性,少傾未回他的話,就值得這般干戈?

    “你可是真心覺得自己當受此刑,還是礙于我少帥身份和軍紀之榮,含垢忍辱?”秦逸抬手示意行刑軍士退卻,竟就這般蹲下身來,在廖記身邊附耳低言的詢問。

    廖記咬牙切齒沉默許久,吃不清世子殿下的心思,只得yingying回復(fù)了句“末將有錯,冒犯少帥,有罪當罰?!?/br>
    漢子意在言行,顯然并未實話實說。

    秦逸理了理額前散發(fā),拭去黑稠發(fā)絲間的金露白霧,冷冷笑道:“沖撞軍中少帥,以下犯上,當然該罰?!?/br>
    “但我又不是你們軍中少帥,我還未入軍參營好不好?!鼻嘁律倌昴樕幵妻D(zhuǎn)晴,居然調(diào)嘴弄舌起來。

    廖記趴在長椅上突的抬頭張大嘴巴,有些疑惑的注視著秦世子,呆頭呆腦的愣住。

    齊翟也靈機一動,眉尖向下,與那滿臉胡茬無縫銜接。他居然下意識的忽略了一個事實,秦世子雖年二十,但從未踏入軍營半步,并無軍銜,廖記也算不上以下犯上。

    只是秦家就這么一個獨子,深得郡主和王爺?shù)哪鐞?,即便他從小不喜政?wù)軍紀,但這秦王的王位也遲早要落在小世子身上。

    久而久之,軍營眾人都心照不宣的將小世子放到了未來主帥的位置。

    剛剛那惡奴以勢欺人,他也并未覺得有何不對,現(xiàn)在想起其中細節(jié),不由哭笑不得,這位小世子定是又玩性大發(fā),想要捉弄廖記,略施懲戒。

    可那廖記也是個剛硬不服的臭脾氣,敢作敢當,當眾就領(lǐng)懲受罰,弄得秦世子大為無趣,又不能真的懲處這漢子,只能出言自己找個臺階下。

    這般脾性,倒是與秦王無異,護軍佑民。

    廖記腦袋里可沒這么多墨水,他現(xiàn)在還在細細品著秦世子的話,良久,才從字里行間領(lǐng)悟到,人家的意思就是他今日可以不用挨軍棍了,依舊是百夫長。

    漢子憨狀可掬,傻傻的嘿嘿笑著起身,尬撓著后腦勺,立定行禮“嘿,末將謝過世子殿下海量?!?/br>
    一旁的齊翟稍稍別過腦袋,嫌棄之余實在是想不通,要知當初他爬上百夫長的位置是兢兢戰(zhàn)戰(zhàn),腦袋可是機靈著呢。

    “行了,本少爺趕著去城外接我jiejie,就不跟你們啰嗦了?!鼻嘁律倌暌膊欢嘌?,使了個眼色給老黑奴,那老者也對眾軍士行了一禮,以示歉意,隨后也翻身上馬。

    駿馬少年,青衣長發(fā)。此時白霧也稍許散開,但rou眼能看到的范圍依舊不過十丈左右,空氣中夾雜著雨水和泥土混合而成的淡淡清香。

    廖記頓首垂足,飲泣吞聲說道:“原來世子這么早出城去是著急接郡主回城?!?/br>
    少年一愣,有些好奇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嗎?”

    齊翟在一旁解釋道:“并無不妥,只是北城門直通邊境前線,平時少有人煙往來。這個時辰有人出城,鮮衣駿馬,恰逢郡主今日回程,末將等人不得不謹慎行事?!?/br>
    秦逸本就聰慧,齊翟這么一解釋,便很快想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頓時囅然而笑,“嗨,這倒是我的不是了?!?/br>
    “末將不敢?!饼R翟廖記二人急忙出聲道。

    “好了,我說過都是自家人,不用如此拘謹?!蹦乔嘁律倌暾勑ψ匀?,從腰間掏出些許碎銀,數(shù)額不多,一兩而已。思索片刻,便直接丟給齊翟,”一些碎銀子,犒勞一下弟兄們,指派個人去城中買些rou餡燒餅來吃?!?/br>
    齊翟急忙回拒,秦逸卻不等他言語便又說道:“說了是犒勞弟兄們,怎么,我提前收買些人心都不行?”

    那金甲胡茬的漢子啞然失笑,不再多言,轉(zhuǎn)而派出一位老軍士,興高采烈的去城中集市買rou餡燒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