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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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螢,別爬樹了,摔下來我接不住你!” 滿臉病態(tài)的青年拄著拐杖,努力仰頭,望向幾乎要被層層疊疊樹葉遮擋的嬌小身影,他額頭和鼻尖都冒著汗,眉頭緊皺得能夾出一個川字。 少女低頭垂睫笑道:“不慌,我給你摘枇杷吃!” 院子里的枇杷樹種了有幾年光景,在慕家的蔭蔽下長得愈發(fā)高大,足足兩三丈高,少女一身青綠衣裳,刺繡精致華貴,爬樹的身手倒是敏捷異常。 她笑起來杏眼彎彎,眼底映著細碎的陽光。 “相公,我給你摘枇杷,你告訴我‘知慕少艾’是哪幾個字!” 青年纏綿病榻,許久沒下過床,雙腿萎縮無力,只能靠拐杖支撐著身體,這會兒心里悔不當初。 剛才阿螢問他,慕家的慕是木頭的木嗎? 慕良和存心逗她,便說是知慕少艾的慕。 阿螢從未聽過這個詞,猜都猜不出意思,便鬧著要他教。 慕良和說,你連本少爺是哪個慕都不知道,還說是木頭,現(xiàn)在又要少爺教你,天底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當時他也不曉得出于什么心理,就想看這個明朗活潑的姑娘犯難的模樣,可阿螢向來是點子多的人,她眼前一亮,說,我拿枇杷跟你換! 說完旋風似地沖了出去。 枇杷樹就種在慕大公子的院落里,因為生機勃勃,老太君吩咐下人要好生照看這棵樹,也讓病榻上的慕良和沾點生氣。 慕良和就這么心驚rou跳地看著阿螢摘了滿懷的枇杷,狐貍似地蹦下樹。 接近地面時,小狐貍見他明顯松出一口氣,故意腳下一滑——她從小就在山里跑,爬樹鳧水比男孩子還厲害,這一摔是故意惹他擔心,也不會摔得多重。 誰知青年竟急得扔掉拐杖,上前了一步,倆人摔作一團滾在樹下,懷里的枇杷也散了一地。 阿螢知道闖了禍,趕緊爬起身來問他:“相公你怎么樣?有沒有摔著哪里?疼嗎?” 事倒是沒多大的事,就是嚇了一跳。 青年喘著粗氣,還以為沒摔傷是自己接住的功勞,板著臉訓她:“不是叫你別爬樹嗎,本少爺想吃枇杷難道不會叫人去摘?” 少女笑嘻嘻道:“我也是人??!” 慕良和的院子里一股經(jīng)年不散的藥味,綠蔭下灑滿和煦的陽光,斑斑駁駁地落在草地上,青年眉眼自有一股清淡風流,蒼白的皮膚被艷陽一照,簡直白得像半透明一樣。 倆人周身散落著圓滾滾、金燦燦的枇杷,阿螢想起成婚當晚也鋪了滿床的果實,喜娘說這叫團圓美滿、多子多福。 她忽然間就作出決定,要給慕良和生很多很多孩子,一家人團圓美滿。 可不曉得誰把摘枇杷這事傳了出去,終究還是驚動了家中長輩。 慕大公子是正房嫡長子,老太君的心肝rou,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中怕化了的那種。 阿螢挨了頓訓,被罰跪祠堂懺悔。 祠堂里又陰又冷,牌位亮得讓人害怕,上面的字跟扭曲的蚯蚓似的。 蒲團都沒跪熱,慕良和就拄著拐杖來了,他這般病重的人一進祠堂,陰沉得連活人都不像了。 阿螢心里沒怨氣,只好奇道:“你怎么來了?” 慕良和似與家里人吵了一架,臉色不怎么好看,沖她哼道:“來教你認字。” 可不是么,所有靈位上都有個慕字。 懲罰的事最后還是作罷了,慕良和可是要襲爵的人,家里哪敢真讓他在祠堂跪幾個時辰,不一會兒就把夫妻倆都請了回去。 眨眼間,他們的孩子都要成婚了,那個“自不量力”要接住她的人也過世了十幾年。 慕晚螢心想,得找個時間掃墓,告訴他這樁喜事才是。 *σw.zλ.* 慕夫人下車后,沈凌夕喚過一句“慕川”,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便一直沉默到天亮。 沈凌夕是三界實至名歸的殺神,對一個病秧子還真是使不上勁。 ——比如魔尊不僅沒回應,還徹底睡歪了,倒在他懷里,嬌生慣養(yǎng)地找了個舒服位置。 沈凌夕怔怔地盯著他的睡顏看。 他確定眼前的病秧子就是那個興風作死的魔尊了。 既然留著當年記憶和魂元,為什么一直不動手? 是在試探自己,還是…… 玄清上神再通透也有想不通的事,比如不可直視的人心。 從云城回君山說是一天路程,半夜出發(fā),晌午也就到了。 沈凌夕聽裴青野說過,慕家莊建筑獨特,還以為是當?shù)馗鶕?jù)氣候環(huán)境改建的。 誰知簾子一掀起,上神就看見一座形狀迥異的龐然大物佇立眼前。 一個橢圓形,兩個尖尖角。 不知究竟是怎樣的魔鬼甲方才能命令工匠把樓造成這樣,別的不知道,但她一定很有錢。 整座建筑物背靠君山,呈不規(guī)則形,外墻由磚石混合砌筑而成,居然還設了瞭望塔。 金色牌匾上題著三個大字——慕家莊。 其實應該叫慕家堡,沈凌夕心想。 照理客人第一次登門應當夸贊一番,但他面對這樣一座建筑物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好。 擇一高興道:“姑爺,到家啦!” 書僮改口改得最順,慕長淵反而聽得額角青筋一跳。 但他只當沒聽見,衣服也懶得整理就直接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