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節(jié)
丹青生大笑一聲: “我這汾酒可是來自甘露堂,而且是其中一支從唐時流傳到現(xiàn)在的古村人所釀,這是我用兩招劍法與三晉大地上的一名酒劍客換來的?!?/br> “唐時詩、唐時酒,方才我吟唐時美酒十詠,沒想到趙兄弟也能接上,真是酒道知音?!?/br> 四莊主盯著趙榮不得不嘆:“詩畫不分家,有劍又有酒。好兄弟,真是相見恨晚!” “酒逢知己千杯少?!壁w榮笑著舉杯,與丹青生再飲一杯。 禿筆翁在一旁隨口問道:“方才趙兄弟飲葡萄美酒氣概無儔,不知可還有甚么增氣概的法子。” “我平時練裴將軍詩,正缺這種氣概?!?/br> 趙榮聞言略一思忖。 他莞爾一笑,沒有直接回應(yīng)三莊主的話,只輕喊了一聲“表妹”。 少女豈能不懂? 她盤膝撫琴,趙榮掏出短簫。 二人琴簫合奏。風(fēng)雪梅莊,滄海笑、江山笑、蒼生笑 宮商角徵羽五音排序,旋律起伏,氣概云天之后峰回路轉(zhuǎn). 江南四友隨著音律意象在豪邁氣壯后,又一步步陷入蒼涼寂寥! 他們想到了梅莊之前,梅莊之后。 想到這一生走過的江湖路。 他四兄弟身入日月神教,本意是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好好做一番事業(yè)。 但兩位教主都讓他們大失所望,這才心灰意懶,討了梅莊差使,琴書遣懷,十余年不問江湖。 姑蘇表兄妹這一曲,真真奏響了他們的心事執(zhí)念。 黑白子微微愣住,一口酒慢慢飲下。眼中的寒梅青塘、艷紅酒漿,似乎只剩下黑白二色。 江湖這一局棋,他已經(jīng)輸了。 就算拿到吸星大法,又有什么用處。 黑白子在琴簫中心神激蕩,掏出了趙榮所給的《媼婦譜》,愣愣地盯在棋譜上。 丹青生抱起一壇汾酒痛飲,他大笑一聲,一手抱壇,一手執(zhí)劍,又一次躍上屋頂,在風(fēng)雪中舞劍。 潑墨披麻,寫滿了劍中意、酒中意! “好好好??!” 禿筆翁連飲三碗百草酒,就在丹青生舞劍的屋頂下方,聽著曲聲劍聲,禿筆蘸墨,大書特書。 裴將軍!大君制六合猛將清九垓,戰(zhàn)馬若龍虎騰陵何壯哉。 又是這二十三字。 然而,這一次的書法中不僅僅是顏真卿的書法,還傾瀉了他多年以來的江湖事江湖情。 一生所感,紛至沓來! 這一日間,他連續(xù)寫了三次裴將軍詩,水平一次高過一次。 二十三字寫完,禿筆翁仰天大笑。 “便是顛張醉素在此,也不能說書法超過老夫!” “哈哈哈!” 他的狂笑聲震掉冰凌,又一個飛躍再上樓臺,抱起一壇酒,沖上房頂上以石鼓打xue筆法與丹青生論劍。 黃鐘公閉目凝神,靜靜聽著這震撼一曲. 這一宴,從上午宴到傍晚。 彈琴奏曲,討論書畫。 莊主們各拿珍藏,興致?lián)]灑不盡。 晚間暮色四合,梅莊之中燈火通明。 樓臺上,四友添酒回?zé)糁亻_宴。 丹青生親手作畫,在一盞繡球燈下用細(xì)筆勾勒姑蘇表兄妹。 畫中少年仰頭飲酒,少女橫劍在側(cè),劍尖挑一盞燭火。 墨干后,他盯著畫作欣喜若狂,大為滿意。 這是他將寫意技法衍化到巔峰的一幅畫作,以此畫相贈,實(shí)在酣暢。 表哥連聲贊同還未伸手,那畫就被表妹收走了。 臨近亥時,庭宴才散。 “小友先在莊上歇息,明日老朽再與你討教琴音秘法。” 所謂的琴音秘法,自然是七弦無形劍。 趙榮也不再說什么感謝客套話,老人是真心傳授,他心中記著恩惠,笑著應(yīng)了一聲便去歇息了。 丹青生沒讓管事帶路,他紅著一張酒臉,親自引路帶他們到一棟獨(dú)立院落。 因他們是表兄妹,便安排了兩間最好的客房。 梅莊中的人離開不久,趙榮就聽到院中方亭有人彈琴。 聞弦知雅意,開門走了過去。 “表妹有什么指教?” 他坐在石凳上,聲音放得很低。 今日飲了不少酒,但他們以內(nèi)力壓制酒性,并無醉意。 少女的臉上有一絲絲酒紅色,見他一坐下便望了過來:“原來你的寒功是《霜寒勁》,我沒說錯吧?!?/br> 忽然被道破根腳,趙榮難免有些驚訝。 但一想這位是魔教圣姑。 黑木崖上的眾多武學(xué)秘籍,她自然是隨便學(xué)的,能知道也不算奇怪。 想通歸想通,但這事與曲知音有關(guān),承認(rèn)是不會承認(rèn)的。 “什么霜寒勁?我沒有聽說過。” 任盈盈已拿捏到他的一些性情,不會信他的話,自顧自地說道: “黑木崖上也有幾位長老練過這門功夫,但后來都放棄了,能將這門功夫練成,你的天賦確實(shí)不差。” “不過.” “霜寒勁只是其一,唯有融匯玄天指才能威力大增,催發(fā)至陰至寒之氣?!?/br> 說到此處,她目含疑惑:“按常理來說,你便是霜寒勁大成,也不可能有這份威力?!?/br> 趙榮眉頭微挑:“其實(shí)我練的是左大師伯傳我的寒冰真氣,你搞錯了?!?/br> 少女輕呸一聲,心說這小子沒幾句實(shí)話。 她已猜到與曲洋有關(guān),看這家伙不愿講,便不去追問了。 此時也無須再尋廣陵散。 “江南四友雖然隱居,但他們始終是神教之人,黑白子絕不敢將玄天指教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br> 她說完這話,眉梢飛舞著得意,薄唇毫不掩飾地抿出笑容。 雙目就凝視在對面之人臉上,想仔細(xì)看他有什么反應(yīng)。 果然,趙榮露出友好的笑容。 他順手翻開亭中桌上的茶盞,起身將梅莊管事泡好的解酒茶倒在少女面前。 “表妹,你我同來姑蘇,這一路緣分不淺。我那本廣陵散送你了,待離開梅莊,我再將嘔血譜給你。” “大莊主見你琴藝高絕,也說要傳你無形劍?!?/br> “此番表妹也受益匪淺,不如將玄天指借我一觀,這份人情,我必然記在心中?!?/br> 見他變臉如此之快,說話溫聲細(xì)語,少女臉上的笑容連酒紅都壓不住了。 “嘖嘖.” “你可真是精打細(xì)算,那嘔血譜與廣陵散都是你用剩下的?!?/br> “瀟湘劍神的人情倒是挺貴重,不過你說我是魔教妖女,那我也不稀罕什么正道大俠的人情?!?/br> 她呵呵一笑:“出了梅莊我就回黑木崖一趟,去藏功殿將那玄天指找出來燒掉,再叫人將那灘書灰送到衡陽,我瞧瞧什么劍神還有沒有本事練成?!?/br> 趙榮順?biāo)捳f: “何須動怒,我派有諸多珍貴曲譜樂譜,亦可拿來交換。表妹有什么要求盡管提便是。” “哦?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任盈盈看向他的眼睛。 趙榮正色道:“傷天害理的事我不做,坑害朋友的事我不做?!?/br> 江南四友以誠相待,極盡善意。 既知任我行關(guān)押在此,那就絕不能主動出手坑害四人,否則怎對得起朋友? 哪怕想賺四友上衡山增添門派底蘊(yùn),趙榮也不會這么做。 任盈盈聽到這兩句話,并不覺得奇怪。 她環(huán)顧梅莊一周,心下生出一股茫然。 把趙榮倒的茶水喝掉:“明年端陽節(jié)我會上黑木崖,你若是膽子夠大,那就在八月中秋上會稽山的竹屋尋我。” “你讓我高興了,我就給你玄天指,否則我就燒了它。” “好。” 趙榮應(yīng)了一聲,他做幾手打算,當(dāng)然不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