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坐在馬上, 手上套著韁繩，抬眸看向近在眼前的龍崖山脈, 這是他第二次來，從前游學(xué)時來過一次, 那時的龍崖城戒備尚未如此森嚴(yán)，也還算繁華，如今百姓寥寥無幾，在此駐守的多是軍士。

    龍崖山是上天給大周生出的天然屏障, 從前將南北分隔開，現(xiàn)下將周、楚限制，若無龍崖山, 只怕天下局勢早已大變。

    “下官永平侯副將兆遠, 恭迎太子殿下?！闭走h帶著龍崖城內(nèi)大小官員前來迎接沈翊。

    “免禮?！鄙蝰刺Я颂掳? “侯爺傷勢如何？”

    兆遠起身回道：“侯爺身子并無大礙, 有勞太子殿下掛心, 殿下一路勞累，請入城歇息?！?/br>
    “好。”沈翊牽著韁繩, 打馬入城。

    龍崖城是依山而建，二十年前的洛河之戰(zhàn)讓城內(nèi)血流成河，花了十幾年, 才叫龍崖城煥發(fā)生機, 可如今又爆發(fā)戰(zhàn)爭，百姓再度背井離鄉(xiāng)。

    能走的百姓都走了, 留下了一些上了年紀(jì)的老者，要不是沒有子女親人依靠，無法離開，要不就是舍不得故鄉(xiāng)，沈翊入城時，道上駐足圍觀的百姓甚少。

    一旦點燃烽火，誰也不知道龍崖城能不能撐過這一次，倘若城破，城內(nèi)的百姓最受苦，若是楚國的主將兇殘一些，下令屠城，那時想逃也來不及了。

    自古以來，屠城之事也不算少。

    分明是五月里，龍崖山一派郁郁蔥蔥之色，城內(nèi)的花草樹木亦是翠綠，盡顯生機，可每個人的臉上都是肅穆之色，并無半分松快。

    沈翊連續(xù)奔走十幾日，馬兒都累的喘粗氣，兆遠將他安排在一座別院，先不提別的，洗漱沐浴，填飽肚子，等忙完已到了落日之時。

    兆遠怕太子殿下初來乍到需要吩咐，也沒走，一直候在外邊，原本看太子殿下用完膳，想著安排他睡下，自己就可以離開了。

    但沈翊并不打算就寢，“孤想見永平侯?！?/br>
    兆遠：“殿下車馬勞頓，侯爺說明日再來拜會?！?/br>
    沈翊走出門，單手負(fù)于身后，“不必，孤去拜會侯爺，再看看城內(nèi)的巡防，兆副將帶路吧。”

    如此，兆遠便不好說什么，上前帶路，凌盛一言不發(fā)跟在后邊，也是換過一身干凈衣裳了。

    走出大門，沈翊沒選擇乘坐轎攆或者馬車，步行前往，路上遇到的百姓大多灰頭土臉，正街上人少，略偏些的小巷倒還能看見不少人。

    也是，背井離鄉(xiāng)，哪有這么容易。

    兆遠一面帶路，一面和太子殿下說起了城內(nèi)巡防還有近日的戰(zhàn)事。

    很快到了永平侯所在的院子，兆遠解釋說：“先前侯爺都是住在軍營，受傷之后才遷到這邊來養(yǎng)病?！?/br>
    沈翊點點頭，進去之前臨說了句：“往后孤的膳食不必像今日這般鋪張，與軍營的將士一般便可?！?/br>
    “是，下官謹(jǐn)記?！闭走h答應(yīng)下來，但也不可能真讓太子殿下去吃軍營里的大鍋菜，最多就是簡單些。

    沈翊有兩年沒見永平侯了，再見到，還有些認(rèn)不出來。

    永平侯老了許多。

    走前精神抖擻，如今雙鬢斑白，眉宇間皺紋橫生，脊背也微微佝僂，氣色大不如從前。

    “微臣參見太子殿下！”永平侯的膝還沒跪下去，就被沈翊扶了起來。

    沈翊看著永平侯被包扎著的左臂，“侯爺不必多禮，傷勢如何？”

    永平侯笑了笑，有些苦澀，“不礙事，人老了，不服老不行，沒年輕時那個勁了?！?/br>
    要是還年輕，怎么可能被白日里的一支箭放倒。

    “侯爺舊疾呢？”沈翊沒忍住，傳來的消息是永平侯舊疾復(fù)發(fā)，才會不慎中箭。

    永平侯說：“好些了，無法根治，就這么熬著，太子殿下坐?！?/br>
    兩人一左一右坐下，屋內(nèi)有很濃重的苦藥氣息。

    沈翊還想繼續(xù)追問，永平侯卻好似不想說舊疾的事，問起了聞姝。

    “姝兒還好，我留了人手在定都護著她，蘭嬤嬤之事，侯爺想來也聽說了，這事我代姝兒向侯爺請罪?！钡降资菤⒘寺勫孀庸Ψ蚩偟米鲎?。

    永平侯擺了擺手，“我知道，不怪小七，怪我沒教導(dǎo)好孩子，以致于姐妹手足相殘。”

    無論是聞妍還是聞婉，都是沒有扼制住心里的惡念，先對聞姝下手，才落的這個下場，到底是女兒，永平侯心里難受，卻也不至于失了理智。

    蘭嬤嬤自小護著聞姝長大，在聞姝心里只怕是比他這個“父親”更加重要。

    “侯爺大義。”沈翊心里不由得敬佩，即便聞妍有錯在先，可作為父親，永平侯能如此恩怨分明，實在難得。

    永平侯嘴角下垂，“我從前忽視了幾個孩子，如今這樣，不過是自作自受，往后你和姝兒的孩子，一定要用心教導(dǎo)，別步了我的后塵?！?/br>
    一連養(yǎng)了這么多孩子，卻沒一個拿得出手的，除去戰(zhàn)場狼煙，永平侯府里那檔子事，也是讓永平侯蒼老的這么快的原因。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自古都是血淚。

    沈翊：“我打算等一切塵埃落定再要孩子，定然會好生教養(yǎng)?！?/br>
    “也好，”永平侯點點頭，“只是這場仗不知要何時才能結(jié)束，你在路上不知可有收到消息，楚國攝政王已經(jīng)坐鎮(zhèn)洛城?！?/br>
    洛城與龍崖城就只隔著一座龍崖山脈，楚國攝政王的腳程比沈翊的快，沈翊還沒到，攝政王就來了。

    甜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