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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風雨大宋在線閱讀 - 風雨大宋 第40節(jié)

風雨大宋 第40節(jié)

    這個年代,政治和經(jīng)濟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農(nóng)業(yè)和農(nóng)村,杜中宵要從建立新的村子開始,慢慢摸索適應時代的治理方式。宋朝原來不抑兼并、對基層基本放任不管的道路已經(jīng)走到盡頭,凡是有識之士,幾乎都在考慮農(nóng)村改革的問題。一派以李覯等人為主,主張恢復井田制,平均土地。還有一派則力主不動土地等關(guān)鍵問題,而是以宗族為核心立鄉(xiāng)約等自主治理。歷史的教訓告訴杜中宵,這些做法都靠不住,更不要說雙方還打得不可開交,深陷黨爭之中。

    井田制不是復辟先秦的奴隸制度,而是一種半公有制的生產(chǎn)方式,或者可以說是集體經(jīng)濟和私人經(jīng)濟的結(jié)合。井田制的核心是均地和降低稅收成本,主要目的是幻想用這種方法消滅地主階層。歷史進程已經(jīng)證明,沒有強大的組織,這種幻想不可能實現(xiàn)。

    杜中宵也曾經(jīng)想過如果自己做主,要如何改革農(nóng)村經(jīng)濟,想來想去沒有什么完美的辦法。只好一切從頭開始,把自己前世見過的,學過的,和歷史上曾經(jīng)有過的,這個年代存在的,各種方法都試一試,看能不能磨合出一種合適的制度。暴烈的土改這個時代沒有基礎,這不是農(nóng)村普遍破產(chǎn)的時代。其他的集體經(jīng)濟、大莊園、小自耕農(nóng)等等,杜中宵都想試一試。沒有哪種制度是最好的,歷史進程中,其實幾乎每種土地制度都破產(chǎn)了,農(nóng)業(yè)的出路就是把其他產(chǎn)業(yè)發(fā)展起來把人轉(zhuǎn)移出去。在這個發(fā)展轉(zhuǎn)移的過程中,哪幾種制度最合適效率最高而已。

    在這些新建的莊子里,杜中宵還想夾雜保甲、民兵等的實驗,找出鄉(xiāng)村合適的組織形式。這是個面臨迫切改革的時代,真正經(jīng)歷過,有事實來證明自己的主張,比將來思想交鋒時單講理論可靠多了。不然真有自己主持改革的一天,總不能跟反對派說,這是一千年歷史的總結(jié)吧。更加不要說,歷史總結(jié)不一定就是正確的,即使正確也不一定符合當下的實際情況。

    杜中宵記得,自己前世像一些基本國策,都會隨著時間發(fā)展,在幾十年的時間就不得不調(diào)頭。把一些政治理念當成絕對真理,結(jié)果就是引發(fā)黨爭,未必會有什么好處。政治是人的政治,又不是宗教一樣念經(jīng),怎么可以用口號式的教條指導,一切都要本于實踐才行。

    做了這幾個月官,杜中宵再想一想前世學的歷史,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其實用處不大。除了歷史大勢講得明白,一涉及到細節(jié)就一無所知,特別是對這個時代的社會基礎幾乎是一片空白。拿著課本,找不到現(xiàn)成的解決辦法,一切還是要靠自己去摸索。

    (今天有事一更,見諒。)

    第23章 物是人非

    顧知縣說到做到,說要打斷馬蒙的腿,就真地打斷他的腿。只是在牢里審查許多日子,一直找不到他當年侵吞陶家貨物的人證物證,只好放了出來。

    一腐一拐地下了渡船,回到莊子,正看見一群青壯扛了面旗,提了面鑼,正出莊子。馬蒙在后面高聲喊道:“盧大郎,你帶著人哪里去?我從縣里回來,速速擺個筵席!”

    盧大郎回轉(zhuǎn)身,見是馬蒙,急忙跑過來行禮問候,口中道:“大官人,今日我們當差,不能待在村子里,還是找別人去忙。待到晚上回來,再向大官人道賀?!?/br>
    馬蒙奇道:“你們當什么差!我們這里自來規(guī)矩,只是交錢,沒有差役。”

    盧大郎道:“大官人不知,最近州里在這附近墾田,我們離得最近,派了差下來。自從大官人在的時候重造了丁冊,墾田那里便就日日點卯,去得晚了都有責罰。唉呀,時候不早,我們先去了。”

    說完,叉手行個禮,回去帶著人出莊去了。

    “讓莊里人當差,作什么怪!”馬蒙嘴里嘟囔著,一拐一拐向家里走去。

    進了家門,只見冷冷清清,日常來來往往的莊客都不見,只有自己本家的人做一些雜活。

    見到莊主回來,看門的馬三破忙迎上前來唱諾,扶著馬蒙到了院子里。

    在交椅上坐下,馬蒙問馬三破:“剛進莊子,我見盧大帶了不少青壯出莊,說是應什么差役?;亓俗约杭依?,也不似往常那樣熱鬧。我且問你,這是怎么回事?”

    馬三破搖了搖頭:“大官人快不要說,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們被欺負得慘了。住在巡檢寨的那個推官,說是要在周圍墾田,所有丁壯都造冊,輪番出去做活。哪個不到,便有巡檢兵士前來抓人。說是周圍墾田是造福百姓的事情,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任誰都不得偷jian耍滑,任意阻攔。青壯出去應差,似我們這些不出差的人家,便要交錢糧,一分都少不得?!?/br>
    馬蒙聽了大怒:“這什么鬼話!我家里多少年都當著里正,最是重役,怎么說是不當差!”

    馬三破道:“新官的新規(guī)矩,官人里正的役被除了,現(xiàn)在一應事物都是管墾田的金孔目在管。村里的丁壯則編入巡檢寨名下,只有一個鄉(xiāng)書手還由石二腐子當著,每月有幾石米領?!?/br>
    馬蒙的腿被顧知縣打斷,已經(jīng)成了腐子,最怕別人在他面前提起這個字,聽見石二腐子當差,不由恨得牙癢癢。他在莊子里便如土皇帝一般,作威作福慣了,此次回來聽見什么都變了,不由氣得直發(fā)抖。

    杜中宵當然不會放著馬蒙莊子的人力物力不用,重新造了丁壯名冊,便就攤下差役來,讓丁壯每日出去開溝修路。至于沒有丁壯,或者不想服役的人家,則攤派錢糧,有些募役法的意思。歷史上王安石變法中的募役法,本就是從這樣的做法中總結(jié)出來的,并不是那時候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

    馬蒙家里的人當然不會服役,加上他家里的人口又多,攤下來不少錢糧。開始還仗勢不交,后來被寨主何昆帶兵來扒了糧倉,便也就成了順民了。

    如果馬蒙在家里,這些事情不會如此順利。把村里的丁壯全部組織起來,不說造反,軟性對抗,官府并沒有什么好辦法。攤派差役逼反鄉(xiāng)民,杜中宵也負不起那個責任。蛇無頭不行,馬蒙不在,一切就都簡單了。只要定下了規(guī)矩,馬蒙想再組織人反抗也晚了。

    聽馬三破說著這些日子的變化,馬蒙只覺得頭暈腦漲,氣得兩眼都鼓了出來。自己苦心經(jīng)營了一二十年的巢xue,就這么被人破壞,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想了好一會,馬蒙對馬三破道:“那個姓杜的推官最不是好人!前些日子,我在酒樓里飲酒,不合說了些他的壞話,引得知縣惱怒,打斷了我的腿,至今不得痊愈。此仇不報,難消我心頭之恨。萬沒想到他又想出這些齷齪法子,還搜刮我的莊子。任他這樣下去,如何得了!他如此肆無忌憚,無非是仗著巡檢寨的兵丁,鄉(xiāng)民縱有不滿,也奈何不了他們?!?/br>
    馬三破道:“這一帶只有我們一個莊子,再就是碼頭上有些人家,又不差役,巡檢寨收拾起來可不就得心應手。官人總要想個辦法,不然這樣下去如何得了?!?/br>
    馬蒙沉吟良久,道:“這幾日我找過去的幾個老兄弟商量商量,讓他們做些案子,給巡檢寨找些事情做。不然,有巡檢寨的兵丁在旁邊看著,什么事也做不起來?!?/br>
    馬三破連連搖頭:“官人可不要這樣做。現(xiàn)在不同往日,周圍一有案子,何寨主便就差輪值的丁壯去,都是我們莊里的人。前些日子有個客商在汴河里被劫,莊里好些人吃了打。實在挨不過,他們把搶錢的人抓了起來,正跟那些好漢們鬧別扭呢。”

    馬蒙吃了一驚,沒想到還有這種事,一時沒了主意。

    杜中宵是按照前世的民兵連組織村里的青壯年,他們的職責可不只是巡家護院,而是作為基層力量維護治安的。周圍一出案子,便由巡檢中的小頭目帶著丁壯前去查案,誤了期限懲罰也在他們身上。

    杜中宵也知道這樣做有些不合理,但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先把馬蒙莊上的人分化開再說。愿意跟著士卒巡邏的免勞役,發(fā)有祿米,總有人去做。

    馬蒙跟周邊的各種盜賊關(guān)系非淺,莊里的人總有風聲,一旦跟馬家切割,這些人掌握的信息可比官府豐害多了。在馬蒙被關(guān)在牢里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汴河上的盜賊都遠遠避開這一帶。

    坐在院子里,聽著馬三破講著最近一段時間的變化,馬蒙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杜中宵做的事情都冠冕堂皇,明明白白的官府行動,根本不給別人反對的機會。做大工程,按照慣例官府都會征用周邊的人力物力,杜中宵攤派不多,已經(jīng)算是體恤民情了。

    通過清點丁壯,攤派勞役差役,把馬蒙莊里的人力抽走。再讓不適合服役的人交納免役錢,讓莊上的人家為墾田出錢,汴河西岸這個惟一的莊子,也被卷進了墾田的工程里。

    馬蒙心思百轉(zhuǎn),想著對付官府的辦法。莊上的人力被抽走,很多事情就做不成,而一旦犯案,是自己莊上的人來查,風險倍增。他剛從牢里放出來,官府看得正緊,不敢做得太過張揚。

    想了半天,馬蒙嘆了口氣:“民不與官斗,我且在家里養(yǎng)傷,不信這廝能廢了我的莊子。”

    杜中宵對馬蒙的莊子抽絲剝繭,這才剛剛起了個頭而已。

    第24章 晴天霹靂

    給面前的人碗里打滿了粥,譚二娘隨口道:“今日多放了幾把米,粥稠一些,你多吃才是?!?/br>
    說完,抬起頭來,正見到馬蒙瘸著腿向碼頭那里走,不由臉色都變了。把粥勺向桶里一丟,譚二娘拉住身邊的人道:“不是說馬大官人被抓到牢里了么?怎么還在那里走,莫不是越獄!”

    那人無奈地道:“幾年前的案子,又無人證,又無物證,可不只能關(guān)些日子放出來——”

    “怎么沒有人證?我不是人證!明明是馬大官人污了我們的藥材,又不給錢!”

    見譚二娘一滿激動的樣子,周圍的人都嘆了口氣,不說話。譚二娘這個人證太過虛了些,馬蒙幾次問審他的人,如果譚二娘認定自己吞了她家的貨物,怎么不早早出來首告,還在他家里住了多年。這一點譚二娘無論如何也說不清楚,只是認定了馬蒙搶她家的貨,官府也無法斷案。

    偏偏譚二娘是這么個人,沒人替她做主的時候,老老實實在馬蒙家里,任勞任怨。事情一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便就認為蒼天有眼,馬蒙這個惡人要受到征罰了。至于她自己的態(tài)度,那是無關(guān)緊要的,她一個弱女子除了逆來順受又有什么辦法?正是認定了馬蒙被抓是天意,譚二娘這些日子分外開朗,除了偶爾被叫到衙門里去問話,其余時間都在墾田工地這里幫忙。

    現(xiàn)在突然見到自己認為死定了的大惡人馬蒙好好地從衙門里出來,譚二娘好像遭了晴天霹靂,怎么也不敢相信。見沒有理睬自己,譚二娘有些崩潰,傻傻地看著馬蒙,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旁邊有一樣在這里做活,與譚二娘熟識的婦人,忙上前拉住她,耐心勸解。

    杜中宵站在不遠處的高地上,看著下面忙碌的人們,熱火朝天的場面,胸中不由升起一股豪氣。也難怪低級官吏會抱怨案牘勞形,靠著詩賦策論中進士做了官,有了出身高人一等,實際做起事來,還是每日處理不完的公文。對上事情自己做不了主,對下處理公文不如公吏們熟練,難免一種失落感。

    杜中宵到這一帶監(jiān)督漕運,不參與判官廳公事,繁雜公務少了許多。手下金書召是積年老吏,干練老成,讓杜中宵省了不少心力,可以專心做自己認為重要的事情。比如在這里墾田。

    正在這時,杜中宵看到下面坐在地上的譚二娘,對身邊的金書召道:“孔目,那個婦人因何坐在地上?看她的樣子,好似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br>
    金書召嘆了口氣:“此事正在稟報官人。州里行文,陶十七的案子朝廷已經(jīng)同意,當街殺人,罪無可恕,判斬刑。這婦人或許是聽到了消息,心痛兒子,才這個樣子?!?/br>
    杜中宵沉默了一會,才道:“可憐,陶十七年紀還小,終究是不能法外開恩,留他一命。你找?guī)讉€老成的婦人,看住譚二娘,不要尋了短見。等到她平靜下來,尋個好人改嫁了,重新活過吧?!?/br>
    金書召應諾。陶十七鬧得太大,除此之外也沒有什么辦法。

    看著遠處馬蒙的莊子,杜中宵沉聲道:“知道是馬蒙這廝謀財害命,可沒有真憑實據(jù),到底處置不了他。這廝也是硬朗,在牢里關(guān)了這許多日子,硬是沒咬出其他案子來,好好回到家里。唉,等這周圍的田地開墾起來,有了人家,總能慢慢掘他老底。若是蒼天垂憐,這廝早些露出馬腳,處置了讓陶十七走得心安。那孩子在我面前犯案,不處置馬蒙,總覺得虧欠了他?!?/br>
    金書召點頭稱是。他在地方為吏多年,這種事情見得多了,倒不像杜中宵那樣感慨太深。地方上公吏和勢力人家勾結(jié),積弊太深,這種案子幾乎各地都有,大家已經(jīng)見怪不怪。

    這個年代對地方的治理方式,賦稅制度,很容易造成兩個極端。所謂的上等戶,如果有錢無勢,一旦在應里正衙前之役時運氣不好,比如里正的災年收不上稅,衙前押運官物損失,就會被官府強行用家產(chǎn)賠償,敗落下來。那些有錢有勢的勢力人家,則可以利用當差的機會,把損失轉(zhuǎn)稼到其他人家的頭上,趁機兼并。自西北戰(zhàn)起,民間的負擔加重,這十幾年間還保持家產(chǎn)不敗落的,沒有一個好相與的。

    這跟后世的士紳不一樣,官戶是不應里正衙前這些重役的,而且隨著官品有一定的免役員額,不是兼并的主力。反而是像馬蒙這種人家,黑白兩道精熟,最有機會。越是社會敗落,他們的家業(yè)便越是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在臨穎,跟縣衙公人勾結(jié)的吳家也是如此。一旦杜中宵考上進士,不用官府使用手段對付他們,只是讓吳家正常應重役,家業(yè)便就迅速破敗。

    對于里正衙前重役,官員和社會上怨言極大,已經(jīng)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這不是因為官員們都是小地主,對小地主階級感同身受,這時候的人沒有那么深的階級感情。而是因為這兩種重役,害得破產(chǎn)的恰恰是遵紀守法的人家,違法亂紀的勢力人家反而能扛過去。

    這一帶只有馬蒙一個莊子,杜中宵實際廢掉了他們里正和衙前的重役,改用金書召這個有編制的公人管理,試探性的改革。從小處著手,一點一點總結(jié)改革的經(jīng)驗。

    被幾個婦人從地上拉起來,看著馬蒙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碼頭方向,譚二娘又招頭看天。過了好一會,突然大聲道:“怎么會如此!惡人沒有惡報,蒼天無眼嗎!官府豈會如此糊涂!姓馬的賊人必然是從牢里逃出來的,我去找官人問個清楚!”

    說完,大步向杜中宵這里走來。身邊的幾個婦人目瞪口呆,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一氣沖到杜中宵所在的小土堆下,譚二娘仰著頭,指著馬蒙消失的方向,高聲問道:“官人,那個姓馬的賊人騙了我家的錢財,不知做了多少壞事,抓到牢里該審問明白了,怎么還會逃出來?”

    此事杜中宵如何回答?哪個說抓到牢里去賊人就會老實招供的?馬蒙咬死了不招,縣里連他犯了多少案子都不知道,審也無從審起,不放他又能怎么樣?

    見杜中宵有些尷尬,金書召咳嗽一聲,高聲道:“二娘,馬蒙的案子沒有確證,牢里吃一番苦頭只好放出來,總不能一直押在那里?!@幾日你得閑,到州里看一看你兒子陶十七。他當街殺人,罪證確鑿,不日就要問斬。你放下手邊的事,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聽了這話,譚二娘一下怔在那里,好一會才道:“已經(jīng)查清是姓馬的賊人和陸虞侯合伙謀我家的錢財,害了我丈夫的性命,我兒為父報仇,怎么還要問斬!我在這里苦苦等著,就是拿了這賊,我好與兒子團聚?,F(xiàn)在你告訴我,這賊無罪,要斬我兒子。壞人就任他逍遙,好人就要砍頭,你們做的什么官!”

    說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兩眼望天,再不說一句話。

    第25章 此何人哉

    杜中宵在院子里一個人站著,看著皎潔的月光灑在大地上,如夢似幻。已是深秋,地上的草早已經(jīng)枯黃,月光籠罩在上面,好似下了寒霜。

    韓月娘出來,對杜中宵低聲道:“大郎,夜色涼了,還是回房吧?!?/br>
    杜中宵低聲道:“沒事,我心里煩躁,在外面走一走?!?/br>
    韓月娘走到杜中宵身邊,嘆了口氣,低聲道:“我聽人說了譚二娘的事情,那婦人著實可憐,只是除了給她些錢糧,好好過日子,又能如何?這么多年她都在馬家,也不去報官,也不留證據(jù)。等到官人來了這里,要處置馬蒙了,忽然又一心以為自己大仇得報了。我問過別人了,事情哪里有那么容易。馬蒙為人jian滑,做事謹慎,根本沒有把柄被人拿住,譚二娘怎么就認準了自己的仇能報?!?/br>
    杜中宵沉默了好一會,才道:“譚二娘弱質(zhì)女子,沒什么見識,講這些道理沒有用的。若是什么案子都事實清楚,證據(jù)確鑿,官員只要按常規(guī)辦理一下就好,這官就當?shù)锰菀琢恕4耸伦钭屛疫^意不去的不是譚二娘,她天性懦弱,受人欺負怎么做都無可指摘。我心里放不下的,是陶十七。那日他不合當街犯案,手刃仇人雖然痛快,也堵死了自己的生路。陶十七不死,我可以從容收拾馬蒙,終究能給譚二娘一個交待。陶十七問斬,這一切還有多大意思?”

    韓月娘不語,有些不理解杜中宵為何會如此說。

    多了一千年見識,杜中宵總覺得自己應該比一般的官員強才是。作為治下百姓,譚二娘應該有愚蠢的權(quán)力。不管她怎么糊涂,自己都應該有能力替她伸冤,而不是推卸責任。實際按杜中宵的布置,最后一定會收拾了馬蒙,但陶十七他實在無能為力了。只是兒子死了,最后的結(jié)果對譚二娘還有意義嗎?

    基層治理從來是艱難的,不要以為官小地位低就好對付。縣鄉(xiāng)勢力盤根錯節(jié),官方的力量相對有些不足,很多時候只能求個平衡。不要說這個年代,杜中宵前世號稱對基層管控最嚴的,還有許多城關(guān)鎮(zhèn)五巨頭的傳說。沒有上面的支持,堅定的決心,那個時代動地頭蛇也不容易。

    馬蒙跟縣里的官員關(guān)系并不密切,他交往的主要是衙門公吏,州里縣里都有。不能想當然地以為這些人沒有勢力,官員說什么他們就會聽什么,實際陽奉陰違,甚至挾制官員才是常態(tài)。只要想想,在杜中宵前世,一個地方上有財有勢的大戶,跟縣里市里的大量科局級官員勾結(jié),查起來有多難就知道了。抓了人要么找不到證據(jù),要么永遠找不到證人,很多案子往往就不了了之。

    當然,官員鎮(zhèn)懾地方還有一招,就是法外施刑。只是面對衙門公吏的勾結(jié),這一招不好用就是了。

    想起此案,杜中宵的心情就有些沉重。

    自己已經(jīng)盡了最大的努力,還是這種結(jié)果,難免有些失望。

    重重地嘆了口氣,杜中宵對韓月娘道:“夜色涼了,你回房歇息去吧。我的心里亂得很,到外面走一走。月明星稀,去看一看汴河的夜色?!?/br>
    韓月娘理解不了杜中宵的想法,只好由他去,囑咐早點回來了,自己回房去了。

    杜中宵喚了柴信,帶了兩個隨從,出了巡檢寨。

    天上一輪圓月高懸,天幕上稀稀拉拉地布著幾顆星,看起來深邃而悠遠。杜中宵月下漫步,不知不覺到了汴河大堤上。

    已近冬天,汴河水開始變淺,河面上的船稀少起來。船上掛了燈,三三兩兩布在河面上。

    站在河堤上,看著此情此景,杜中宵莫名生出一種感傷。來到這個世界,中了進士做了官,一直都有個問題困擾著他,那就是到底做個什么官。是在歷史的洪流中隨波飄流,利用自己前世的知識求一個順風順水呢,還是站上潮頭,舉一面旗做一個弄潮兒。甚至呼風喚雨,改變這洪流的流向。

    大河奔流終到海,可身處洪流中,卻不知哪里是大海的方向,引導潮流又談何容易。歷史將向何處去,多了一千年的見識,就能找到方向嗎?在杜中宵前世,曾經(jīng)有數(shù)次人類以為已經(jīng)到了歷史的終點。歐美的資本主義者瓜分了世界,以為已經(jīng)找到了歷史的終點,把人類分為三六九等,肆無忌憚??蓛纱问澜绱髴?zhàn),一個紅色帝國的崛起,告訴世界那只是一個新的起點。那個紅色帝國以為找到了正確的道路,可不足百年就轟然崩塌,人類歷史又走到了另一條道路上去。

    站在河的上流,你不知道是否有一條正確的河道通向大海,還是流向泥濘的沼澤。哪怕你學到了千年后的知識,滿腦子生產(chǎn)力和生產(chǎn)關(guān)系,資本主義社會主義,自由平等,依然茫然。照著前世學來的一鱗半爪,以為自己怎么做會引導社會走向什么方向,很可能會南轅北轍。知道生產(chǎn)力決定生產(chǎn)關(guān)系,生產(chǎn)關(guān)系要適應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你就能分清這個時代的生產(chǎn)力需要什么樣的生產(chǎn)關(guān)系,生產(chǎn)關(guān)系中的哪些要素促進生力發(fā)發(fā)展,哪些阻礙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別搞笑了,認為自己搞清楚了的,都無一例外失敗了。這本來就是個相輔相成動態(tài)發(fā)展的過程,而不是挖好了河道讓你向里面引水。

    看著天空,杜中宵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個問題:人的正確思想從哪里來。答案只有一個,從實踐中來,而不是從課本中來。實踐必不可少,教條只是鏡花水月,一個美麗的幻影而已。

    正在這時,一聲悠揚的琴聲從河面上傳來,宛如天籟,一下劃破了夜的寂靜。

    無論前世今生,杜中宵都是個沒有什么藝術(shù)細胞的人,偶爾聽聽歌,也分不出好壞,分不清高雅低俗。到了這個世界,連小曲都很少聽,他實在感覺不出那有什么好聽的。

    可那一聲琴聲傳來,卻驀然撥動了杜中宵的心弦,好似自己與這天地溶為了一體。

    天上月明星稀,周圍一片寂靜,只有河上的點點燈火,點綴著這寧靜的夜。清揚的琴聲飄揚在夜色里,好似天地譜出來的曲子,連接著天地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