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宵道：“黨項人離著最近的地方，是敵勝州和獨輪寨，獨輪寨近一些，也在兩百里之外。再者獨輪寨原是本朝境土，為黨項所占，迄今也沒有割予黨項人?！?/br>
    獨輪寨是河外要地，前幾年被黨項人攻破，議和的時候還爭論不休，并沒有確切結(jié)論，現(xiàn)在已經(jīng)廢棄。至于北方的勝州，實際上是以依附于黨項人的蕃部為主，勉強算契丹人的地方而已。

    鄭戩點了點頭，讓杜中宵講完。聽到最后宋軍除了在唐龍鎮(zhèn)反擊時放了些槍炮，再未主動進攻契丹人，鄭戩贊嘆不已：“此次你們最得體的，就是契丹人狼狽不堪的時候，一直忍住沒攻。他們最后被附屬的蕃部攻滅，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本朝。此事占住了一個理字，后面就好辦了?！?/br>
    杜中宵道：“不只是沒有攻契丹人，就連他們遺棄在路上的尸首，我們也依樣留在那里。一是天寒地凍，沒有那么多人去做，再者就是留給契丹人看一看?！?/br>
    鄭戩聽了微笑：“如此有些不近人情，不過也在情理之中。好，此事你們處置極為妥當。過些日子契丹人得了消息，其西北路安撫使司必來交涉。我欲以你為主，就在唐龍鎮(zhèn)，交涉此事?！?/br>
    杜中宵拱手聽命。那一帶只有自己個文官，說起來也只能如此。

    鄭戩又道：“我欲表奏你為經(jīng)略司判官，知軍以為如何？”

    第88章 和為貴

    杜中宵離開并州，回到火山軍的時候，已經(jīng)進入臘月。在路上，鄭戩舉薦杜中宵為經(jīng)略司判官的敕令已經(jīng)下來，本官升殿中丞，火山軍知軍兼經(jīng)略安撫使司判官。之所以讓杜中宵兼任判官，就是為了以安撫司的名義與契丹談判?；鹕杰婋x著并州太遠，不能事事請示，要有人獨當一面。

    經(jīng)略判官的職權(quán)廣泛，名義上是經(jīng)略使的屬官，依經(jīng)略使援權(quán)行事。這官可大可小，可專職也可兼任，甚至事情結(jié)束則罷，一切按照實際需要來。西北戰(zhàn)起，在這個職任上做出成績來的有三個人，一是尹洙，一是田況，一是田京。議和之后，尹洙和田況均一飛沖天，田京雖有波折，也連升數(shù)階。

    不過現(xiàn)在是和平時期，沒有戰(zhàn)事，杜中宵很難有尹洙和田況的機會了。

    距契丹人南侵已近兩個月，數(shù)百人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宋朝境內(nèi)，契丹那里依然沒有動靜，讓嚴陣以待的王凱和張岊摸不著頭腦。寧邊州屬朔州，再上面屬西京道，契丹那邊的隸屬關(guān)系比宋朝還復雜。

    回到營田務，程文禮和潘振等一眾官員都前來道喜。不管怎樣，杜中宵升了官，大家都有好處。此事塵埃落定之后論功行賞，火山軍的官員人人有份。

    杜中宵行公文給王凱和張岊，介紹了自己此行的情況，讓他們安心等待。

    臘月初三，經(jīng)略司來文，契丹終于派人交涉。出乎杜中宵意料，出面的既不是西京道，也不是西南路招討使司，而是契丹西南路安撫使司。雖然與招討使司同名西南路，安撫使司實際屬于南京道，正使駐易州，副使駐飛狐，位于南京析津府的西南面而已。這是澶州之盟后，契丹專門設(shè)立與宋朝處理邊境事務的機構(gòu)，與宋朝的各路安撫使司對應，也是杜中宵兼任經(jīng)略安撫判官的意義所在。

    杜中宵得到消息，立即請了王凱和張岊到營田務，三人商議對策。

    營田務后衙，三人圍著炭盤而坐，各自烤著手。

    張岊道：“寧邊州雖是契丹人私設(shè)，終歸是一處軍州。現(xiàn)在兵馬全沒，城被蕃部攻破，契丹人竟然兩月不聞不問，真是沉得住氣。知軍，他們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凱沉吟，搖著頭：“確實有些不對勁。發(fā)生這等大事，按說西京道早該得到消息了。就是契丹人豐州的招討使司，也應該有所耳聞，卻不見兵馬調(diào)動?！?/br>
    杜中宵道：“我們試著分析一下，契丹人為何如此反常。先說入寇的契丹人，他們先攻唐龍鎮(zhèn)，再走董家寨，明白無誤入寇。我們不管怎么做，他們都是罪有應得。最后破寧邊州的是蕃部，他們劫掠之后逃入了黨項，并沒有來依歸本朝。契丹的西南路招討使司，對的就是黨項，現(xiàn)在應該防的是那里?！?/br>
    王凱和張岊點了點頭，心中有些明白杜中宵的意思。契丹人在寧邊州的失敗，最后陰差陽錯，引到了黨項人的身上。前年契丹人剛剛在黨項大敗，現(xiàn)在惱怒的，只怕是收留了叛軍的黨項人。宋朝與契丹是盟友關(guān)系，雖然這關(guān)系不牢靠，總比黨項人好得多。

    契丹的西南路招討使司駐在豐州，是在黨項崛起之后而設(shè)，防的就是黨項入寇。西京大同府原是云州，在契丹敗于黨項之后，升為京府，山后地區(qū)從南京道獨立出來為西京道，還是防黨項。說到底，契丹在山后地區(qū)的布置，是以黨項為假想敵，防宋還在其次。如果最后攻破寧邊州的蕃部，沒有逃入黨項也還罷了，逃到那里，現(xiàn)在契丹人的心思只怕全在怎么把那些人要回事。

    杜中宵又道：“這一帶，說到底，是類似三國時的局勢。黨項雖小，卻一敗本朝，再敗契丹，任誰都不敢小看了他。只要黨項牽扯進來，契丹人必定會慎重行事?！?/br>
    王凱笑道：“如此說，最后那些逃走的蕃部逃入黨項，倒是幫了我們?！?/br>
    杜中宵點頭：“只怕就是如此了。所以最后契丹出面的，是西南路安撫使司。意思很明白，就是把此次事件，當作邊境偶發(fā)沖突，雙方打些嘴皮官司罷了?！?/br>
    張岊聽了笑道：“這著實有些有趣！我們與契丹人作過一場，最后卻引到黨項人那里。知軍，既如此我們該當如何與契丹交涉？占住的地方，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出去了。”

    杜中宵道：“占地容易，難的是守住。這數(shù)百里地，地方廣大，但山河破碎，適合人居的地方卻不多。依我想來，最關(guān)鍵的幾處隘口把守住便就不易。還要境內(nèi)努力屯田，才能提供糧草。偏頭寨以東，從山瘠到雁門西北的陳家谷口，此線易守難攻，歷代皆為要地。特別是陳家谷口一帶，恢河谷地寬廣，十萬騎可從容而過，不可許給契丹人。我們占住這些地方，可保朔州、大同一線無虞?！?/br>
    張岊對這一帶最熟悉，沉思一會道：“我們要這些地方，只怕契丹人不愿。特別是從寧遠寨到陳家谷口，最為要害，契丹人不會輕易許給我們?！?/br>
    杜中宵嘆了口氣：“不錯，這一線由本朝占住，契丹人就只剩從朔州入雁門關(guān)一路。此次哪怕契丹人不許，我們也不能輕易許給契丹人，大不了不明確劃界就是，還是看以后由誰占住。”

    這一帶是契丹和宋朝沒有明確劃界的地方，也是契丹人蠶食的重災區(qū)。歷史上熙寧年間，宋朝劃界失地數(shù)百里，便就是在這里。一場勝仗，再利用契丹與黨項交惡的機會，是鞏固這里的好時機。

    張岊是沿邊都巡檢，杜中宵說的地方正是他的轄區(qū)，在那里沉思不已。那一帶山高谷深，道路交通不便，非常難以管理。杜中宵說的不錯，難的不是占住，而是守住。

    見兩人不說話，杜中宵笑道：“好了，今日便就到這里。等契丹使者到來，我們再從容商議。我欲在偏頭寨與契丹談，不讓他們深入境土?！?/br>
    王凱點頭：“不錯。此次契丹人嘴上不說，心里必然惱恨，還是要多加防范?！?/br>
    此時吏人來報，酒筵已經(jīng)準備好。杜中宵吩咐去請程文禮和潘振，一起慶賀。

    西京大同府，耶律馬六看著手中公文，面色陰沉。抬頭對站在對面的耶律高家奴道：“寧邊州近千人沒于宋境，城被攻破，就這樣算了？若是如此，發(fā)后守邊諸將該如何自處？”

    高家奴叉手：“大王，此是朝廷的意思。破寧邊州的蕃部逃入黨項，豐州蕭大王索要多次，黨項人堅持不還，那里情勢緊張。黨項人是大敵，我們不可再與南國交惡?！?/br>
    耶律高家奴是韓家的人，韓家在契丹地位僅次于皇族耶律和后族蕭家，上一代出了一位韓德讓，更是權(quán)勢熏天。到了他這一代，大多用耶律為姓而已。在家世上，高家奴底氣十足，并不畏懼耶律馬六。

    西南路招討使蕭蒲奴并不是契丹人，而是奚人，是上一任奚六部大王。他那里正對對峙，索要逃跑蕃部不果，正與黨項對峙。這個時候，他一心想要穩(wěn)住跟宋朝的關(guān)系，極力主張此次大事化小。

    第89章 賺錢第一

    耶律馬六回到后衙，面上猶有怒氣。耶律不花看見，上前行禮道：“阿翁，因何煩惱？”

    耶律馬六一直喜歡這個孫子，隨口道：“前些日子寧邊州的兒郎過河就食，不合宋人先占住了唐龍鎮(zhèn)，攻之不克，埋尸異鄉(xiāng)。我欲出兵服復，豐州蕭大王卻堅持不可，爭論不下。適才安撫司來人，卻說蕭大王為是。我折了兵馬，再去跟宋人打筆墨官司，這口氣如何咽得下！”

    耶律不花笑道：“阿翁何必煩！這事我也聽說，全怪那個守將沒有眼色，宋人占了唐龍鎮(zhèn)，他還去打，又打不下來，不是作死么！聽說宋人甚有分寸，只是自守而已，那些邊兵都是凍餓而死，此事原就怨不了南國。這官司打也不打不贏，安撫司可不就息事寧人?！?/br>
    耶律馬六奇道：“你一向不理政事，怎么對此事如此清楚？”

    耶律不花不好意思地道：“我一年一直安心做生意，頗賺了不少錢財。此次出事的火山軍，宋人在那里的長官原是并州簽判。正是在他的任上，建了毛皮貨場，我們家也獲利不少?！?/br>
    耶律馬六沉吟不語，過了一會點了點頭道：“原來是他?！?/br>
    耶律不花學著杜中宵在并州的貨場，在大同府也建了一處。不過這里沒有鞣皮工人，純是買賣生皮熟皮。從契丹各地收生皮過來，販到并州鞣成熟皮，再運回大同府分銷契丹各處?？恐@門生意，耶律不花賺進了大筆錢財，這一年春風得意。

    契丹人對錢財比漢人看得重，自己孫子流水一樣賺錢回家，耶律馬六甚是欣慰，覺得比出去當官強得多了。反正契丹人的官場，對家世看得重，耶律不花不出去實任做官，一樣也可以做高官。

    看著孫子，耶律馬六道：“你問起這事，莫不是打著什么讓意？”

    耶律不花笑一笑：“南國的這個杜官人，是個會做生意的。我們與其跟他打生打死，哪里比得上一起攜手賺錢？唐龍鎮(zhèn)那個地方雖然偏僻，卻正當本朝與南國和黨項三國之間，是個絕佳的好地方。若是能借著這次交涉，與杜官人在那里做起生意來，不定比并州的毛皮還要賺錢。”

    耶律馬六大笑：“乖孫兒，那里可比不得并州繁華之地，地瘠民貧，荒無人煙，哪里有錢可賺！”

    耶律不花搖了搖頭：“說起賺錢，阿翁可就不比得孫兒了。賺錢是經(jīng)商，不是買賣那里的貨物，只要別處的貨物運到那里就行。依著杜官人的手段，必然會有好路子?！?/br>
    耶律馬六看著孫子，笑著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直說就是?！?/br>
    耶律不花道：“阿翁可讓我跟韓家郎君一起去跟南人交涉，若是說得好了，有錢可賺，此事便就揭過不提。若是沒什么油水，由著韓家郎君跟南人磨牙，阿翁這里只是找由頭不允就好?！?/br>
    耶律馬六笑著點頭，拍了拍耶律不花的肩頭，一語不花，背著手走了。

    耶律高家奴和耶律不花在荒涼的大地上并轡而行，談笑風生。兩人都是出身大族，早就認識。這次耶律不花幫高家奴說服了祖父，盡量以和緩手段解決此次沖突，更是兩相愉悅。

    正在這時，前邊探馬飛奔回來，對高家奴叉手：“大人，前方本有一處水泉可以安營，不想宋軍在那里建起堡寨。該如何是好，還請示下！”

    高家奴一怔，急忙催馬上前，不多遠就看見前邊高處一座小城矗立在那里。忙問身邊向?qū)В骸斑@里離偏頭寨還有多遠？宋軍怎么會在這里建堡寨？”

    向?qū)У溃骸盎卮笕?，此地離偏頭寨還有三十余里。此地有通北方草原的口子，又有水泉，是方圓幾十里內(nèi)的要地。宋軍既然重建了偏頭寨，必然會在這些關(guān)鍵地方建堡?！?/br>
    寨堡是宋朝在邊境地區(qū)的一種軍事體制，州縣轄寨，寨下轄堡，共同組成防御體系。寨不但是規(guī)模比堡大，駐的兵馬也多，更重要的是有糧草和軍事物資的儲存，可以進行長時間的堅守。以寨為中心，一般會在周圍的要地建堡，互為依托，實現(xiàn)對廣大地域的控制。遇到進攻，堡不斷可以遲滯敵人，還可以給寨預警，留下戰(zhàn)爭準備的時間。和平時期，可以控制交通要道，查禁走私之類。

    三十里恰好是一日之程，偏頭寨建好之后，在這里建堡是理所應之事。

    高家奴看著前方新建的城堡，臉色陰沉下來。沒想到宋軍重建了偏頭寨不算，還向前伸出，連這里也控制住了。他雖然對這一帶的地理不熟，也知道這堡不是隨便建的，應該是一道防御體系的一部分。

    這處小城堡正當向北方草原大道的路口，位于山梁的口子處。山梁向東南延伸，依著走勢，一直到陳家谷口，連接雁門關(guān)。陳家谷口一帶即是天池，另一處草原進入并州的路口。

    耶律不花催馬上前，看高家奴臉色難看，笑著道：“六哥面色不快，因何煩惱？”

    高家奴道：“這處寨堡建得突兀，正當北去大道，若被宋人占住了，于本朝不利?！?/br>
    耶律不花道：“六哥，適才向?qū)дf得清楚，此地離偏頭寨只有三十里路，一日之程，宋軍豈會不在這里建堡？不建這些，他們重建偏頭寨又有何益？我聽說，南北兩朝依分水嶺劃分境土，此地不正是離分水嶺不遠？你看，那邊水流入黃河，另一邊水流入桑干河，宋軍尚有分寸?！?/br>
    高家奴搖了搖頭：“依分水嶺是不錯，可要看哪條河，哪座嶺。”

    耶律不花道：“這里難道還有兩條河？自然一是黃河，另一條是桑干河。”

    過了好久，高家奴才點了點頭，沉聲道：“不錯，大河委實是這兩條。唉，只是這處寨堡，扼住北去大路。宋人占了這里，若有戰(zhàn)事，可由此直去豐州，有些煩惱?！?/br>
    耶律不花渾不在意地道：“南人懦弱，只是防本朝南下而已，難道還敢出兵去攻豐州？后邊的大同府和朔州，那是死地而已。偏頭寨三十里以內(nèi)，說起來是宋人境土，我們不必自尋煩惱。”

    澶州之盟后，宋朝和契丹在這一帶雖然沒有詳細劃分邊境，大的原則是，都同意以分水嶺為界。華北平原的水系，大的就是無非是黃河和海河，兩者的分水嶺恰恰就在這里，歷朝的長城也建在這里。

    杜中宵重建偏頭寨不久，花費大力氣在這里建堡，不是無的放矢。一是占住了北去的路口，以后有了機會，可以從這里北上進入大草原。另一個，也由此廢掉了寧邊州。

    契丹人的寧邊州，便是依靠這里跟朔州聯(lián)系。被蕃部攻破之后，寧邊州已經(jīng)廢棄，杜中宵占了，便可防止契丹人重建，免了以后的麻煩。重建的偏頭寨并只是一處寨子，延伸出來的這些小城堡，控制住周邊的要地，才是最大的價值。

    高家奴說的不錯，以分水嶺劃分邊界，到底是哪條河哪座嶺，貓膩就多了去了。不以干流，而以各條小支流蠶食，是契丹人的想法，建起堡寨，就斷了他們的念想。

    第90章 自去收埋

    偏頭寨里，杜中宵對王凱和張岊道：“契丹人已經(jīng)到了，我們前去迎接，也是好客之意?！?/br>
    王凱道：“來的是契丹安撫使司的官員，還是知軍前去迎接的是。我們隸屬于軍馬司，不好參與此事。左右人在這里，有事知軍知會一聲，我們一起商量就是?！?/br>
    “也好?！倍胖邢膊幻銖?，起身出城，去迎接耶律高家奴一行。

    邊境沖突，向由兩國的安撫使司對等談判，這也是鄭戩表奏杜中宵為經(jīng)略安撫司判官的用意。衙門的名稱為安撫，表示以和平為主，目的是維持現(xiàn)狀。而經(jīng)略司，顧名思義，則以開拓進取為主。雖然到了現(xiàn)在宋朝邊境都是兩衙門合一，掛兩塊牌子而已，但面對不同事情，要使用不同的身份。

    邊境沖突，一般是安撫使司和地方官聯(lián)合談判，現(xiàn)在杜中宵是兩個身份合一。杜中宵注意到，契丹來人中，并沒有朔州的官員，只有安撫使司和西京道，他們是以和為主。

    出了寨城，杜中宵帶著隨從一路北行，到了十里之外，接到耶律高家奴和耶律不花。行禮畢，互相查看了公文，一起回到寨城來。

    看看天近傍晚，杜中宵對耶律高家奴道：“天色已晚，我在城里面?zhèn)淞司企?，為使臣接風。等到明日，再詳談此次邊境的誤會。使臣遠來，正當在城里多住些日子?！?/br>
    高家奴道：“此次事體非小，安撫使司上下等著我回去交命，不好耽擱太久。”

    杜中宵道：“不差幾日。正是事體非小，我們才要仔細議論?！?/br>
    一邊說著，一邊進了城，寨中官員已經(jīng)迎在寨廳之外。

    進了寨廳落座，上了茶來，杜中宵道了辛苦，禮節(jié)性地問了高家奴一路上的情景，坐著閑談。

    旁邊的房間里，王凱和張岊相對而坐，就著一盤羊rou閑坐喝酒?？创巴馄醯そ偃烁髯悦β?，王凱道：“契丹人來的不少?？磥肀贝沃當?，他們著實重視。”

    張岊笑道：“一戰(zhàn)折了近千人，連個水花都沒打起來，豈能不重視！”

    王凱笑著點頭：“這種事情若是發(fā)生在我身上，也著實不知該如何處置。蕃部倒也罷了，那三百契丹正兵，可不好交待。說起來，杜知軍吩咐沿路上凍餓而死的契丹人，就讓他們在那里，我們不收拾。過了這些日子，也不知道被虎狼吃得還剩多少?！?/br>
    張岊道：“知軍的意思，是讓契丹人自己去看，他們的人是自己餓死在路上，非關(guān)我們的事。這種景象他們看了，談起來也對本朝有益。”

    王凱覺得杜中宵對此事的善后挺有意思的。在契丹人深入宋境的時候，宋軍不主動進攻，一直給他們留著回去的路，讓他們不致于狗急跳墻。而有可能獲得補給的路線，全部堵死，讓他們自生自滅。等到全軍覆沒之后，宋軍就只作不知道，任由契丹人保持著原樣。現(xiàn)在談判的契丹人來了，只是收尸，就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不知道杜中宵會不會收一筆燒埋銀子，王凱搖了搖頭。

    后衙備好酒筵，杜中宵請耶律高家奴和耶律不花赴宴。

    分賓主落座，杜中宵舉杯：“使臣遠來辛苦，且飲一杯?！?/br>
    放下酒杯，高家奴的臉色有些緩和，道：“天寒地凍，飲一杯烈酒，身上立馬暖和許多。本朝這兩年也有烈酒在賣，卻總是不如南朝來的醇香可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