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大宋 第136節(jié)
十三郎哪里理他們,只管指揮著手下,上來把幾個人一一綁了。 這幾下兔起鶻落,從柴房里出來的兩個莊客,只覺得眼睛一花,便就勝負已分。主人家被抓,他們自然也不拼命,任由十三郎指揮著人一起捆了起來。 第158章 人贓俱獲 此次拿人順利得出乎杜中宵的意料,這么大的案子,竟然沒遇到什么反抗??粗尚奂m糾氣昂昂押出來的幾個人,分明就是普通種地的農(nóng)民,杜中宵有些好奇。 把人捆在一邊之后,杜中宵帶人親自進去搜索。 在主人的房里,搜出了十幾件銅盆、銅壺、銅鏡,大多是見鑄好的,沒有打磨。又在柴房里,搜出了幾件戈、矛、鑿、鏟,都是不大的青銅器,顯然是從地下挖出來的。 杜中宵有些失望,雖然這些也是文物,但不是重器。重器不一定大,但總得是禮器才行,說明其主人生前的地位。每一件禮器,都代表了一定的歷史意義,最能刺激當政者的神經(jīng)。 正準備吩咐眾人回去的時候,一個兵士從窗下的草堆里,取了一件尺余長的青銅器出來,對身邊的人道:“這壺看著古怪,又細又長,不知是裝酒還是裝水?!?/br> 杜中宵看見,忙道:“那件是觚,極是貴重,快快拿來我看!” 那士卒見杜中宵神色凝重,不敢怠慢,忙雙手捧著那件銅器快步過來,交到杜中宵手里。 杜中宵接了青銅觚在手,翻來覆去看了一會,看不出什么名堂。他認出這是一件觚,還是因為考進士前惡補古籍,對于歷朝禮器有些印象。儒家重禮,對于歷朝禮器是必學的內(nèi)容,杜中宵略知皮毛。換一件其他種類的青銅器來,杜中為就很難認出來了。 把手中的觚掂了掂,杜中宵交給身邊的十三郎道:“此物貴重,你小心拿好了,萬不可摔壞!” 十三郎見杜中宵說得鄭重,不敢怠慢,小心把青銅觚捧在懷里。 杜中宵對里正田員外道:“員外,這姓孫的家里如此多的禁物,此案重大。我把人押回去,你派人把這里守住了,沒有官府的吩咐,任何人不許進門里來。此事若出了差錯,我唯你是問!” 田員外看一邊地上堆在一起的銅器,并沒有什么貴重的東西,也不知道孫然一家犯多大的罪,杜中宵吩咐,便就答應。無非是派幾個青壯,把這里守住了。 這一帶自唐朝時候起,便就經(jīng)常從地下挖青銅器出來,鄉(xiāng)民并不當一回事。什么禁物,自己挖出來的寶物,交到官府手里卻不定有幾個錢,這種傻事誰做?大多數(shù)的人,都會拿到銅匠那里,化了之后重鑄個家里用的器物,如銅鏡之類,或者賣掉。 此時天色已黑,杜中宵吩咐手下點起火把,押了孫然父子和兩個莊客,回驛館去。孫然的兒媳婦和孫子不女,則由田員外選的青壯,押在他的手家里。 回到驛館,杜中宵吩咐手下把其他人押了,單提孫然到了自己房里。 讓十三郎站在身后,杜中宵看著眼前的孫然,貌不驚人,就是一個普通的鄉(xiāng)間老農(nóng),實在跟大盜這些字眼不沾邊。雖然人不可貌相,但若說這樣一個人是重犯,杜中宵自己也不信。他已經(jīng)問了,附近出土的青銅器很多,把這些化了之后重鑄,是這里傳承了幾百年的產(chǎn)業(yè)。 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杜中宵對孫然道:“你在家里私藏禁物,鑄成銅器牟利,可知罪?” 孫然道:“官人,小老兒就是憑著一點手藝,賣些銅器貼補家用,哪里知道就犯了禁?” 杜中宵冷笑道:“你若只是鑄些銅器,我又何必抓你?你化的這些銅器,多是來自地下,不定許多是從別人墓里掘出來的。挖墳盜墓,可是死罪!”、 說到這里,杜中宵猛地拍桌子,聲色俱厲。 孫然嚇得一哆嗦,忙道:“官人,小老兒只收銅器,鑄了之后再賣,哪里來的可不知道!別人拿了銅器來賣,哪個知道是哪里來的?什么盜墓這種事情,可與小老兒無干!” 杜中宵指著身邊桌子的青銅觚道:“你做這一行的人,自然該知道銅器形制。便如這一件,青銅的觚,都是出自秦漢以前,周朝已不多見,多半是商朝時的器物,可知其珍貴。你會不知?” 孫然苦著臉道:“官人,小老兒知道秦漢,什么商周都沒聽說過,又怎么知道這是什么?銅器的形制我知道,無非是銅盆、銅壺,還有銅鏡,什么觚可是從來沒聽說過?!?/br> 杜中宵哪里肯信他的話,道:“觚這種器物少見,你不知道倒也罷了,難道鼎也不知道?你以為我們怎么抓到你?今日恰巧拿了兩個偷挖了青銅鼎的,說要賣給你,才摸到你那里?!?/br> 孫然連連搖頭:“官人說的鼎,莫不是用來煮rou的?那也沒什么稀奇——” “胡說!”杜中宵重重一拍桌子?!般~鼎是一般人用的么!你這里哪家用鼎煮食,你告訴我,我去拿人!自古以來,鼎是重器,是隨便鑄隨便用的?別的禮器你不知道,情有可原,若說鼎也不知道是用來干什么的,明白是裝傻了!我不是本地官員,你對我說實話,還有轉(zhuǎn)圜余地。如若不然,到了明日,知州到了這里,你再如此犯渾,少不得大刑伺候了!” 杜中宵一個路過的官員,其實沒有權(quán)力審案,更不要說動刑。就是知州來了,也無非是把孫然一家抓回州城,審案的事情要交給司理院。這就跟法院抓人一個道理,不能審訊,那是公安局的活。 孫然跟官府打交道少,哪里知道衙門里還有分工,見杜中宵神色嚴厲,心中便就慌了。他是做這一行的,怎么可能不知道普通的青銅器常識。其他的青銅器物倒也罷了,一個鼎,一個鐘,肯定不是普通人家里用的。不要說地里挖出來的,就是新器物,也不敢隨便給人鑄。特別是鼎,這個年代早就沒有實用價值了,只要存在的,幾乎肯定是禮器。只要是禮器,就涉及到嚴重的法律問題。 沉默了一會,孫然道:“官人,小的確實就是收些銅器,熔了之后鑄成器物換錢。鑄的器物,大多是銅鏡,多由家里小兒帶到他州賣掉。做這一行,別人拿了銅器來賣,我們慣例不問來歷,只按照器物的重量算錢。此是行規(guī),并不是我一家如此?!?/br> 杜中宵雖然不知道他們這一行的實情,按常理,孫然的話還是可信的。面色緩和了一些,道:“這么說來,今日我們截下的那一個銅鼎,也是賣給你了?你家里以前還有沒有收到過此類器物?!?/br> 孫然道:“回官人,以前也收到過的,不過都是尋常器物。” “你怎么知道是尋常器物?剛才不是說辨認不出來嗎?” 孫然嘆了口氣:“不瞞官人,小的們做這一行,只是糊口而已,重案也不敢犯。我雖然不知道收到的銅器是哪里來的,具體用來做什么,但有一條,凡是上面有銘文的,一律不敢化了重鑄——” 第159章 從輕發(fā)落 宋朝是金石學大興的時代,文人喜歡并且重視,出了很多金石大家。此時的人收藏銅器,極重視上面的銘文,稱為鐘鼎文。這種風氣漫延到民間,就是孫然這種鄉(xiāng)間銅匠,也知道有銘文的銅器價值難以估量,不敢化了重鑄。 聽孫然還算守住了底細,杜中宵出了一口氣,問他:“你做這一行許多年,收到多少帶有銘文的銅器?哪里去了?” 孫然猶豫一下,才道:“不瞞官人,許多年來,我也只到過三件,都賣給別人了。年深日久,哪里去尋買家?我們這里銅器挖出來的多,一向都有人在這里收買。” 杜中宵也知道,既然知道帶銘文的青銅器的價值,孫然沒有留在手里的道理。他是個鑄銅器謀利的銅匠,并不是個收藏家,一切以換錢為主。 見孫然態(tài)度恭順,杜中宵的神色緩和下來,對他道:“在你家里,并沒有多少銅器。按理來說,你做這一行這么多年,家里怎么會只有這么點銅?你照實說來,對你有好處。等到本地官員到來,再從你家里搜出銅器,可就要罪加一等。” 孫然偷眼看杜中宵,猜測著他的身份,自己到底應該如何回答。 看了孫然的表情,杜中宵道:“我只是個路過官員,發(fā)現(xiàn)了自事,拿了你便就算了。左右無事,才在這里審你。若是你答得痛快,我替你向本州官員求情?!?/br> 孫然知道自己犯的罪說大也大,說小其實也小。墓又不是他盜的,做銅匠又不犯法,真正按律處置的話,最多就是個窩藏的從犯。 看杜中宵不似個刻薄的人,孫然猶豫再三,咬牙道:“不瞞官人,小的做這買賣,哪里有把銅器都藏在家里的道理?離我家不遠的山里,有我?guī)组g草房,大多銅器都是藏在那里。最近接了一個大活,要給林慮縣的慈源寺鑄一大銅鐘,是以最近這些日子,都在攢銅?!?/br> 聽了這話,杜中宵來了興趣,問道:“銅鐘昂貴,慈源寺雖然是大寺,也鑄不起吧?!?/br> 孫然道:“小的不知道他們的錢從哪里化來,只是要我替他們鑄一個幾百斤的大鐘。說是惟有如此重器,才能彰顯他們寶剎的威嚴?!?/br> 杜中宵聽了,笑著罵道:“這幫禿驢,不知騙了什么的錢,如此鋪張?!?/br> 突然,杜中宵想起什么,問孫然:“你說可以鑄幾百斤的銅鐘?這可不是易事。只有多年浸yin此事的巧手工匠,才有這種本事。你若真有這個手藝,我倒是可以替你求情,給你一條出路?!?/br> 孫然聽了一喜,急忙拱手:“官人有用到小的地方,只管吩咐?!?/br> 杜中宵道:“相州這里,產(chǎn)鐵最多。朝廷在這里有場務,專門鑄槍鑄炮。等到知州來了,我會向他說明,不必把你發(fā)配他州,只要本州的槍炮作坊里做事即可。你免了罪責,也有事做?!?/br> 孫然聽了,心中有些失望。若是自己愿意老實做個工匠,又何必躲在鄉(xiāng)下做這種事?不過現(xiàn)在被官府拿住,只能任人宰割,沒有辦法可想。一時沉默不語。 杜中宵猜到孫然的心思,不再多說。他被自己人贓并獲,哪里還有選擇的余地?能夠鑄幾百斤的銅鐘的工匠并不常見,特別是在京城之外的地方。杜中宵之所以想讓孫然去鑄槍炮,是因為將來如果要制造大的火炮,大多還是要用青銅,用得著這樣的人。京城的一些為宮廷服務的作坊里,當然是有這種手藝高超的工匠的,但要用他們,卻不容易,還是民間的手藝人更好用些。 詳細問過了孫然藏銅器的地方,杜中宵便吩咐人把他押出去,仔細看住,自己安歇。 第二日一早,相州知州楊孜親自帶了司理參軍姚安樂,來到天禧鎮(zhèn)驛館。 杜中宵迎進驛館,分別落座,把自己昨日怎么發(fā)現(xiàn)有人盜賣銅鼎,怎么順藤摸瓜抓倒孫然,以及審問的情形,一一詳細說了。 楊孜聽罷,憤然道:“本地傳說是商王古墓,歷來多有青銅器被挖出來,到這里收買的人多。這些鄉(xiāng)間蟊賊,貪圖幾個銅錢,愈發(fā)囂張!此次重重懲處他們,殺一儆百!” 杜中宵道:“知州,依在下看來,這些人還是仔細區(qū)區(qū)分。那些盜掘古墓的,重懲自是應當。至于買銅的匠人,不過是窩藏銷贓而已,依律不當重判?!?/br> 楊孜一怔:“博士如何這樣說?” 杜中宵道:“在下在火山軍的時候,曾經(jīng)制火槍火炮,極是犀利,在唐龍鎮(zhèn)打退了契丹人進犯。到京城演示,圣上和朝中大臣也覺得此是軍中利器,特命在相州這里鑄造。監(jiān)當官陶十本,原本是隨在我身邊的人。孫然這一家,既有鑄器的本事,可命他們到陶十七手下效力。” 楊孜有些不愿:“不過是個鄉(xiāng)野匠人,這種人到處都有,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依我看,該當發(fā)配邊遠軍州,讓地方其他做這一行的人引以為戒!” 杜中宵道:“知州,能鑄幾百斤銅器的人并不多見,這孫然也算難得了?,F(xiàn)在正是用人之際,還是從輕發(fā)落,讓他為朝廷戴罪立功?!?/br> 楊孜本人剛帶館職不久,為秘閣校書,不帶館職,輪不到他來做相州知州。知道杜中宵此次回京是試學士院,人又年輕,不好不賣他的面子,勉強同意了。 楊孜這個人,被傳的最廣的事情是進京考進士的時候,與一個煙花女子兩情相悅,在京城的時候多虧這女子接濟,約以百年相守。后來高中進士,與這女子一起回鄉(xiāng),不知怎么無顏見家里人,約以飲藥酒殉情。結(jié)果女子飲毒酒而死,而楊孜違背了諾言,安然做官。 這種事情,口口相傳,越傳越離譜,早已不是事情的本來面目。杜中宵聽人講起,便就不信。落魄進士在京城窮困潦倒,依靠煙花女子吃喝的事情不罕見,便如柳三變,一個人吃許多家呢。但若說到兩人一個非你不娶,另一個非你不嫁的地步,那真從來沒聽說過。因為外人不好問,楊孜這件事情的本來面目沒多少人說得清,只當個異聞。不地這件事情傳得廣,又沒有人替他辨駁,可見楊孜的為人,在官場上沒幾個朋友,政績也不突出。杜中宵只是要保下孫然一家,將來說不定用得到,無意與楊孜深談。 一切交接清楚,楊孜與司理參軍姚安樂提了那三個盜墓賊,又押了孫然一家,與杜中宵一起回到相州。他們?nèi)绾螌徖恚呀?jīng)與杜中宵無關(guān)了。只有孫然一家,因為杜中宵的關(guān)系,得以從輕發(fā)落。 第160章 甲骨 離了相州,過湯陰縣,到安利軍。與安利軍隔黃河相望的是滑州,附廓縣為白馬縣,兩地之間有一座黃河上的浮橋,即白馬浮橋,是溝通黃河南北的要道?;菔且粋€特殊地方,被河東路、河北路、京東路和開封府圍住,但卻屬于京西路,是京西路的一塊飛地。形成這種格局的原因,一是歷史因素,當然更重的是方便京西路統(tǒng)一管理治理黃河,京西路帥府統(tǒng)一組織黃河防務。 河北路和河東路進京,要么走白馬浮橋,要么走西邊的孟州浮橋,經(jīng)西京河南府轉(zhuǎn)京城。除這兩條路外,都是小路。杜中宵此次回京,因為要到潞州拜訪轉(zhuǎn)運使,與上次不同,走的東路白馬浮橋。 到了黃河岸邊,十三郎騎在馬上伸著脖子看著奔騰的河水,感慨道:“過了河,可就算是回到中原了。自三年前隨著官人到河東路任職,一眨眼就幾年過去,都快忘了中原是什么樣子了?!?/br> 杜中宵道:“可惜是冬天回來,京城與火山軍一樣寒冷?!?/br> 十三郎連連點頭稱是,覺得有些遺憾,所謂近鄉(xiāng)情怯,到了黃河岸邊,以前中原的記憶突然涌上心頭,歷歷在目。既恨不得身插雙翅,盡快回到家中,又有些惶恐。 正要打馬前行,十三郎突然問道:“官人,先前在相州的時候,你為什么一力為孫老兒說話,讓他免于發(fā)配,只在本州效力?那老兒熔鑄銅器,罪過不小,這樣豈不便宜了他?” 杜中宵道:“他有鑄銅器的本事,將來不定用得著?!?/br> 十三郎道:“銅匠哪里沒有!就是我們老家,州城里一樣有幾家銅匠。” 杜中宵笑道:“銅匠和銅匠不一樣。一般的銅匠,只是敲敲打打,并不會鑄器。會鑄器的,也多是只會制銅鏡,其他器物就不行了。孫然能鑄幾百斤的銅器,可不常見。就是京城里,有這手藝的也多是為宮廷做事的待詔。此次回京,若是一時不必外任,朝廷應允,我想試著鑄幾門大的銅炮看看。京城里的待詔哪里會聽我的吩咐?做這事,或許就用到這樣一個人?!?/br> 十三郎道:“現(xiàn)在陶十七在相州鑄的炮不少,比以前精良,鐵又便宜,為何鑄銅炮?” 杜中宵道:“炮這東西,越大越有用處。現(xiàn)在的鐵殘渣太多,用來鑄炮不妥,大炮只好用銅鑄。如果鑄出千百斤的大炮來,幾炮就能轟塌城墻,豈是現(xiàn)在的鐵炮可比!” 十三郎驚得吐了吐舌頭:“官人說得嚇人,什么東西能夠幾下就轟塌城墻!有那等利器,城池還有何用!我也聽軍中的人講過,炮的用處,就是打掉城頭的守城器具?!?/br> 杜中宵就笑:“口說無憑,你自然不信。什么時候鑄出來了,讓你見識一下?!?/br> 十三郎只是搖頭,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來,能夠轟塌城墻的武器,該是個什么樣子。 正在這時,前面的隨從辦妥了過浮橋的手續(xù),前來稟報。杜中宵帶著十三郎催馬上前,準備渡河。 到了浮橋邊,卻被一個守城的都頭攔住,指著一個打開的箱子道:“這里面是什么東西?都是龜甲獸骨,上面還刻著有字,莫不是厭勝一類的物事?過了浮橋就近京畿,你帶這些什么?” 杜中宵看了看箱子里的東西,道:“這是從相州收來的,確實是龜甲獸骨。上古之時,朝廷做事都要卜筮,這便是記載筮詞的。我偶然收到,回京之后自有用處。” 那都頭看杜中宵帶的東西不少,又不是什么高官,沒有得到好處,心中不舒服。有了由頭,便就不肯放人過去,吩咐把箱中的東西都翻出來,等候上官查驗。 杜中宵做了幾年的官,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冷笑道:“我是朝廷命官,奉命回京,豈能被你一個小小都頭糾纏?我箱子便放在這里,哪個敢上來翻檢,必奏時朝廷。你盡管去報這里主事的,讓他自來搜檢便了。不過你們?yōu)殡y我,等我過了浮橋,必會找機會為難你們。” 那都頭斜著眼道:“你芝麻大點官,口氣倒不是??!我在這里守橋多年,什么人沒有見過?” 杜中宵冷笑道:“你見過的自然多了,每年到契丹交聘官員都是由此過,更不要說到河北、河東路赴任的官員。我看邸報上,這兩日新任的河北路田提刑也要過橋,你若存心刁難,我便在橋這一邊等上幾日又如何?你看不上我一個卸任知軍,難道也膽量撩撥提刑?” 那都頭有些心虛,看著杜中宵道:“你認識新任的田提刑?” 杜中宵道:“以前在京城的時候,有過數(shù)面之緣,倒還談得來?!?/br> 那都頭不信,想了又想,還是不敢賭自己的前程,口里罵罵咧咧,讓杜中宵一行上了橋。這些朝里的文官,什么一起交游,詩詞唱和,誰知道他們怎么就搞到一起?一個小小都頭,還是不要行險。 田京是數(shù)年之前定川寨之戰(zhàn)時的鎮(zhèn)戎軍通判,那一戰(zhàn)雖然敗了,田京這些人卻立得有功,幾年時間升到了一路提刑。杜中宵與他并沒有什么交情,上次回京的時候,一起赴過酒宴而已。剛好在相州的時候看朝廷邸報,田京接替王儀提點河北路刑獄,臨時用來嚇唬一下這個小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