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大宋 第181節(jié)
這一帶土地不缺,豪族控制奴仆的手段,是掌控農(nóng)具、種子諸如此類。農(nóng)業(yè)技術(shù)發(fā)展,會立即削弱他們的掌控能力,怎么會支持?同樣的人,是會多收錢糧,但對這些豪族來說有什么用? 這幾天了解了隨州的情況,杜中宵斷定,營田務(wù)到這里,必然不會太平。再跟在唐州時一樣肯定不行了。來的是廂軍,唐州時的辦法是化軍為民,在這里,只怕必須還要保持軍隊的性質(zhì)。這里的營田務(wù)要使用軍屯的形式,不能像以前廣建村莊,不然以后會吃苦頭。 第122章 稀奇 棗陽是光武帝劉秀出生之地,兩漢時人口稠密,農(nóng)業(yè)發(fā)達。后來屢經(jīng)戰(zhàn)亂,特別是晚唐五代,這里是幾方勢力交界之地,戰(zhàn)亂不斷。人口逃亡,土地荒蕪,此時已成蠻荒之地。 杜中宵一行到了縣城,婁知縣早帶了官吏迎在城門外。 一切行禮如儀,婁知縣指著身邊的幾人道:“地方父老得知運判前來營田,特來迎接。” 說完,一個膀大腰圓的粗豪漢子上前,捧酒道:“小民阮得功,為運判及諸位相公壽!” 杜中宵接了酒,一飲而盡。看著阮得功,又看了其他員外,點了點頭:“好!” 阮得功又道:“知運判官人前來營田,小民與地方大戶,特獻耕牛一百頭,以助朝廷。” 杜中宵略一想,道:“初到地方,怎么能占百姓好處?婁知縣,暫且記下來,把牛算成錢,等過些日子,營田務(wù)的人到了,把些財物還給他們?!遗c歐陽相公和向知州一路走來,見本縣人煙稀少,百姓過得艱難。朝廷派人來營田,并不是貪圖這里的錢糧,而是土地荒蕪,非治世景象。開墾田地,人戶聚集,地方也有好處?!?/br> 聽了杜中宵的話,阮得歷愣了好一會。這還是第一次聽說,百姓獻財物,官府堅持給錢的。平常為了稅賦錢糧,官府無所不用其及,這次怎么這么好心? 婁知縣道:“運判遠來,知州和歐陽相公同行,一路辛苦。下官略了酒筵,為諸位接風?!?/br> 棗陽小縣,財政艱難,這種迎來送往的酒筵向來都是由衙前吏人分攤。此次杜中宵來營田,是影響地方事務(wù)的大事,幾位大戶員外一起出資,幫吏人出錢。吏人得了這好處,分外殷勤。 錢當然不是白出的,他們會參加酒筵,與這些以前沒機會接觸的大官套套關(guān)系。 這種事情公私兩便,官員覺得吃了大戶,大戶混個臉熟,有后有無窮好處。不要說這個時代,就是后世發(fā)達了,有權(quán)有勢的人向別人炫耀我跟誰誰吃過飯,還是種資本呢。 看著破敗的縣衙,杜中宵對婁知縣道:“衙門是朝廷臉面,如此寒酸,可想而知地方艱難,難為你們了。等到營田務(wù)建起來,農(nóng)閑時節(jié),幫你們修一修。” 婁知縣急忙謝過,不知杜中宵的意思,不敢多說。 縣里是沒有什么錢的,一切花費,都是攤給當差的吏人,或者地方大戶。吏人是上等戶差充,實際民府的一切花銷,都看從大戶們手里榨出多少錢來??刹槐榷胖邢谟莱堑臅r候,又營田,又有永城公社賺錢,一切花銷自給,還有剩余。 歐陽修道:“其實也說不上寒酸。數(shù)年之前,我在夷陵為官,縣衙不過茅屋數(shù)間,就連差役也征召不足。那里白日虎狼過市,人人習以為常,棗陽這里商賈不少,遠不能比?!?/br> 杜中宵笑著點閑:“龍圖說的是。這里再差,也比那些偏僻之地好得多?!?/br> 夷陵位于長江三峽地區(qū),根本就沒有開發(fā),當然不能與這里相比。棗陽到底自秦漢就是富庶繁華之地,不過最近幾百后,因為戰(zhàn)亂破敗了而已。 到了后衙,婁知縣急忙吩咐上酒rou來。 不一刻擺齊酒菜,無非是熟雞活魚,最平常的飯菜。不是婁知縣不用心,在這里做知縣,已經(jīng)說明了他官場上的邊緣身份。本身俸祿不多,見過的就是這種場面。有酒有rou,在婁知縣里,就已經(jīng)是夢寐以求的生活了。今日幾只肥雞,兩尾大魚,就讓婁知縣覺得無比豐盛。他家里可是一個月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一頓rou,今天酒rou管夠,在幾位大臣面前覺得甚有面子。 這一年多,杜中宵在酒監(jiān)過慣了好酒菜的生活,看了桌上酒菜,又看婁知縣熱情殷勤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這才是底層官員的日常,自己自中進士,再沒過這種日子了。 婁知縣敬了酒,縣里幾位官員紛紛起身,各自介紹,依次勸酒。 一位主簿,是吏人出職而來。不過他做吏人,是靠著家里關(guān)系,混了幾十年,得了這個官位。自知沒什么前途,混日子而已。 縣尉勸了酒,旁邊一個個子不高的粗壯漢子站起來,捧酒道:“下官黃田正,任本縣縣尉,為諸位相公敬酒。灑家是個粗人,相公們莫怪?!?/br> 杜中宵皺著眉頭,問數(shù)知縣:“這里小縣,怎么有兩位縣尉?” 一邊的向綜嘆了口氣:“此人來自荊湖路,本是蠻人,因助朝廷剿賊功,得了縣尉這官。不知朝廷怎么回事,派了他來這里做縣尉,一應(yīng)官告公文都有,卻又派了縣尉來。州縣多次上奏,朝廷卻一直置之不理。黃縣尉到這里,已經(jīng)有六年了,向來不署事,就這個樣子了?!?/br> 杜中宵還沒聽說過這種事情,覺得不可思議。這些官職一向一個蘿卜一個坑,官位不夠,朝廷的辦法是縮短任期,增多守缺的官員,還有這種做法? 歐陽修道:“荊湖路多蠻人,不時鬧事。有心向朝廷立了功勞的,朝廷酬官,向來多有。荊湖川峽比不得中原,好多稀奇事情?!?/br> 杜中宵還是想不通,立了功朝廷酬官,也不過是給個官身,黃田正這種直接給職事的不多。就是給了職事,那他就應(yīng)當是本縣的縣尉,怎么還會再派人來。 實際上流內(nèi)銓、三班院管著天下下層官員,不知道有多少,哪里會清清楚楚。再加上縣尉和幕職官既是職事,也是階官,弄錯了根本不稀奇。黃田正這種,可能是經(jīng)手的吏人把縣尉當成了階官,另外的人又當成了職事,從而出了差錯。反正已經(jīng)錯了,州縣報上去之后,經(jīng)手吏人便就壓在那里,將錯就錯。事情改正經(jīng)手吏人說不定會受處罰,何必多此一舉。這種小事,又不會捅到上面,吏人說了算。 縣尉主簿這些小官,如果沒有進士出身,又不是出身官宦之家,在朝廷有關(guān)系,朝廷大多都是不聞不問。只要不惹禍,每月那一貫兩貫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黃田正做著縣尉,其實衙門從來不給他安排事情,只是發(fā)錢糧,連職田都沒有,更不要說其他的待遇。他倒是乖巧,每天早早點卯,比其他官員都勤。完了之后就去做自己的事情,在城旁租了塊菜地,養(yǎng)活一家。至于縣尉的錢糧,就當是補貼家用了。沒有權(quán)力,自然也就沒有好處,也就沒有其他正任官員的威風。不過他自己不在乎,只求平安過日子,別人也就見怪不怪。 第123章 廣種棉花 回到驛館,已經(jīng)是繁星滿天。一時睡不著,杜中宵和歐陽修、向綜三人坐在驛館的院子里閑聊。 晚風吹到身上,好似少女的手,輕柔而又帶著芳香。周圍萬籟俱寂,偶爾傳來幾聲蛙鳴。 杜中宵看著遙遠的夜空,感受著春風的氣息,嘆口氣道:“自我登第為官,亳州數(shù)年,而后便就到了河東路?;鹕杰娬庍叺?,天氣嚴寒,這個季節(jié)不過剛剛解冰而已。棗陽這里雖然地方偏僻,卻如江南天氣,春天真是個好時候?!?/br> 向綜笑道:“可惜棗陽小縣,沒什么名勝游覽,不然明日我們耽擱一天,陪著運判四處看看?!?/br> 杜中宵搖了搖頭:“我出身農(nóng)家,祖上幾代都耕田為生??婆e中第,可謂躍出農(nóng)門,不只是我家里的人,就連地方百姓,都指望著光耀門楣,為地方增光。為官近十年了,還沒游山玩水過呢。” 向綜出身富貴之家,很難明白杜中宵這種貧苦人家出身的官員的心境。歐陽修雖然小時窮苦,終究是官宦世家,同樣不能理解。 沉默一會,向綜道:“運判少年登第,這幾年輾轉(zhuǎn)各處為官,著實做了許多事情?,F(xiàn)在來棗陽,也要如在葉縣時一樣,讓這里成為富庶之地。我們州縣官員,跟著也做些成績出來?!?/br> 這才是向綜最關(guān)心的。杜中宵在火山軍,就建了唐龍鎮(zhèn)這樣一個用錢堆出來的地方,到唐州汝州營田,建了鐵監(jiān)。來棗陽縣,不說那么耀眼的政績,哪怕是差一些,地方也會有無窮好處。 向綜為官,善于治盜,強于軍旅,勸耕農(nóng)桑、發(fā)展地方經(jīng)濟并不擅長。杜中宵來了,他想著依靠營田務(wù),能夠把地方發(fā)展起來,對自己未來仕途有無窮好處。 歐陽修對向綜道:“君章沒有去過葉縣,到了那里見過,才知道運判擅于理財,天下無雙。朝廷裁撤拉纖廂軍,只要他們到了地方無怨懟,不鬧事就是善政??稍谶\判治下,營田務(wù)衣食豐足,來的廂軍日子比以前不知好過了多少。而鐵監(jiān)比營田務(wù)更加富足,每月錢糧不缺,即使普通士卒,衣食也強于一般縣里吏人。那一帶,現(xiàn)在已經(jīng)極其繁華,罕有其比。” 向綜聽了,忙問杜中宵:“運判,到了棗陽不知要做何事?總不會只是開荒種田?!?/br> 杜中宵道:“這里閑田無數(shù),氣候溫和,水源充足,我意欲廣種草棉。唐州今年種棉兩年了,種子廣有,也摸索出了這一帶種棉的辦法。草棉遠勝貯麻,不只是輕薄結(jié)實,產(chǎn)量也遠遠過之。更不要說現(xiàn)在價錢遠在麻布之上,物以稀為貴,精良布匹甚至貴過絲絹?!?/br> 向綜覺吟道:“草棉?隨州這里能種?” “當然能種。草棉此物,本就喜溫暖之地,又缺不了水,不正適合這里?” 向綜道:“只聽說西域產(chǎn)草棉,嶺南產(chǎn)木棉,卻不知到底是個什么樣子,習性如何。若是能夠廣種草棉,倒是地方發(fā)展的一條路子。” 杜中宵道:“還有一點,草棉與稻麥輪種,不生病害,諸多益處。而且農(nóng)忙時可與稻麥錯開,最方便這地廣人稀的地方。這一帶種得多了,建座工廠,不就什么都有了?!?/br> 歐陽修笑道:“運判不管到哪里,都要建工廠。建廠雖然賺錢,不過用人太多,只怕荒廢田地?!?/br> 杜中宵看著歐陽修,笑著道:“龍圖,如果不建工廠,鐵監(jiān)怎么能制出那么多農(nóng)具來?有了那些農(nóng)具,以前一夫只種五十畝,現(xiàn)在百畝又有何難?農(nóng)工何為本,何為末,不能簡單而論。如果糧食短缺,人民衣食不足,自然應(yīng)該勸農(nóng)耕種??涩F(xiàn)在以天下而論,真正缺糧的有幾處地方?如果不遇大災(zāi),大多能夠豐足。無非是開封府駐軍和官員眾多,需要從外地調(diào)運。還有沿邊三路,因為防邊,需要糧食罷了。所以天下缺的不是錢糧,而是能方便調(diào)運錢糧的辦法。” 向綜道:“要修鐵路。鐵路修起來,天下調(diào)糧,何愁不豐足?!?/br> 杜中宵點頭:“現(xiàn)在天下余糧多的地方,一是江淮兩浙,所以汴水漕運是京城命脈。還有一處,是益州一帶。那里自古為天府之國,人口眾多,土地肥沃,錢糧廣有?!?/br> 歐陽修道:“如果鐵路能修到益州,那可就不得了了!” 杜中宵聽了大笑:“怎么可能!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集天下之力,也無法把鐵路修到那里。雖然如此,在合適修路的地方鋪上鐵路,終究是方便許多?!?/br> 這個時代的技術(shù),怎么可能把鐵路鋪進四川,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能夠鋪到襄州,借助漢水和長江與四川盆地交流,已經(jīng)非常難得了。 這個話題揭過不談,杜中宵道:“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把鐵路修到襄州。只要到了那里,北邊連通開封府,就成干道。不要只看襄州,這條路溝通了漢水、淮河、汝河,到開封府又連通汴河,東西南北水陸輻射全國。離這條路近的地方,以后前途無量。棗陽有浕水到襄州,也還方便,這是隨州比不了的。為什么營田務(wù)設(shè)在這里,便是這個緣故?!?/br> 哪怕修了鐵路,這個年代的水運依然重要,特別是對于糧食等大綜物資來說。鐵路最大的作用,是把許多交通線連結(jié)起來,從而形成交通網(wǎng)。至于以后如何,那就不是杜中宵考慮的事情了。 今年春天,契丹大舉進攻黨項,此時兩國尚在激戰(zhàn)。宋朝軍隊疲憊,邊境缺糧,上下無戰(zhàn)心,只是坐山觀虎斗。這種大好時機錯過,可見軍力之孱弱。這種時候,要么跟契丹一起進攻黨項,分潤好處,要么在延邊增兵牽制契丹,哪有坐視不理的道理。 與此同時,廣南儂智高與交趾決裂。去年交趾派兵征討,兵敗而回。儂智高乘勝整合周邊勢力,慢慢坐大,已經(jīng)暴露出北向攻宋的野心。 北邊契丹和黨項大戰(zhàn),南邊儂智高蓄勢待發(fā),正是大亂將起的局面。依杜中宵的記憶,這是最后一次搏戰(zhàn)功的機會了,萬萬不能錯過。 到京西路營田的到底是廂軍編制,怎么也是軍隊,去年一年營田建鐵監(jiān),接下來的這兩年則要練兵了。一旦有了機會,手中有兵,可以去建功立業(yè)。 營田的重點轉(zhuǎn)向襄州隨州一帶,不再化軍為民,而是以軍屯的形式,一邊開荒,一邊練兵。這里不比唐州汝州,地近荊湖,雖無大仗,小亂不少,勉強可以練兵。只待機會來了,便可建功立業(yè)。 第124章 郊外探查 第二日送別了歐陽修和向綜,杜中宵帶了十三郎察看棗陽地理,選擇合適開田的地方。為了與地方保持距離,特意選了那個無可事事的縣尉黃田正做自己的向?qū)А?/br> 紅日初升,黃田正吃喘吁吁地跑到驛館,向杜中宵行禮。 杜中宵道:“天色尚早,你何必如此匆忙?” 黃田正拱手道:“回運判,下官每日都是這個時候,到衙門去點卯。到了這里六年,一日不落。只想著運判這里也是如此,點過了卯,便急急忙忙趕來?!?/br> 杜中宵笑道:“衙門那里并不需日日點卯,誰家能沒有事情?知縣自會通融?!?/br> 黃田正連連搖頭:“下官沒有職事,本就許多閑言,若是不點卯,只怕克扣錢糧?!?/br> 杜中宵微笑。這人倒是實誠,當官就是為了每月那點錢糧,只要錢糧到手,其他一切都不在意。六年時間,一日不落地到衙門點卯,這種官員杜中宵還是第一次見。大部分縣衙,點卯都是由屬下吏人代簽的,只要不誤了事,知縣也不會管這些。 看看天色不早,杜中宵起身道:“今日我們向北去,看看周邊地理。這里閑田不少,不過湖泊沼澤眾多,不是處處適合開田。你前頭帶路,我們察看一番?!?/br> 黃田正恭聲應(yīng)諾。 帶著隨從出了驛館,杜中宵問一邊站著的黃田正:“你沒有騎馬嗎?怎么不帶隨從?” 黃田正拱手:“回運判,下官沒有職事,怎么會有隨從?家里租了幾畝菜園,賴以存活,不過溫飽而已,哪里有錢買馬?若是一定要騎馬,下官到城里去租一匹。” 杜中宵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混得這么慘,對十三郎道:“你去縣衙,借匹馬來?!?/br> 黃田正連連搖手:“運判,不必了??h衙里的官馬只有那么幾匹,昨日一匹生了病,剩下一匹知縣官人要騎,還有一匹潘縣尉要騎著巡視鄉(xiāng)間,著實沒有馬了?!?/br> 杜中宵一時無語,沒有想到這個小地方竟然如此凄涼。不過這個地方,一匹馬要幾十貫錢,不是小數(shù)目,縣里買不起也是平常。讓隨從里讓出一匹馬來,給黃田正騎了。 縣里收上來的錢糧,除了幾位官員的傣祿,都要解到州里去。除此之外,再無收入,也沒有公使錢之類。棗陽這里又沒有什么商業(yè),僅有的酒樓之類商稅,一樣有定額解州,幾位官員,除了靠著俸祿養(yǎng)家糊口之外,手中確實沒有錢。迎來送往,各種日?;ㄤN,向來都是由經(jīng)手的公吏差役攤派。 如果是在中原江南等發(fā)達地區(qū),還可以用各種雜捐名目,從地方百姓手里摳些錢出來。棗陽這個地方,城中百姓不多,地方上全是大戶豪族,一般官員,沒有點特殊手段,哪里找錢去。不要說科斂,就連他們的職田都租不出去,都是靠著家人耕種,收多少算多少。 嚴格說來,縣里是沒有財政收入的,上邊又不撥經(jīng)費,百姓手里摳不出錢,就是這個樣子了。破家的縣令,滅門的令尹,那得你手里有力量才行。整個縣里除了幾個官員,公吏差役全是從那幾家大戶里出來的,鄉(xiāng)下的壯丁,幾乎全是他們的莊客,縣里靠什么跟他們斗。 小地方的官員,這是經(jīng)常的事情,習慣了也就好了。若不是如此,一有好地方出缺,京城里的官員能打破頭。杜中宵離開永城的時候,為了那個知縣,朝中大臣很是爭執(zhí)了一番。在這種地方做一任,跟在杜中宵離開之后的永城做一任,那差別可大了。 離了驛館,向北不久就到了浕河渡口。這里人口不多,渡船一時沒有過來,眾人等候。 黃田正指著不遠的地方道:“運判,那就是下官租的菜園。這個時節(jié),正是收菜的時候?!?/br> 杜中宵笑著道:“你租地種菜,收入如何?既是本縣縣尉,哪個敢來收你的租金!” 黃田正田連連搖手:“運判切莫如此說,下官在那里種菜數(shù)年,可從沒欠過租地的錢!那五畝菜地種著雖然不易,勉強夠我一家糊口。這小小縣城里,大多都是買我家的菜。” 這么小個縣城,五畝菜地差不多把市場全部占了,黃田正還是占了當官的便宜。 過了河,離了縣城不遠,便就沒了人家。只見荒草萋萋,雜樹叢生,一切荒涼景象。路邊不時有甘桔之類,雜生路旁。偶爾還有大桑樹大棗樹,棗樹開花,桑椹滿樹。 棗和桑是不允許砍伐的,刑罰極重。沒了村落,這些樹還生在那里,訴說著曾經(jīng)的繁華。 正行走間,黃田正道:“運判,前邊一樹好枇杷,不如去摘些來。難得出城,不能空手回去。若是在城里,要吃這些可是要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