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游戲
沉卿辰扣上最后一顆袖扣,換了身干凈的白襯衫。水汽未散,衣料貼在身上還有些涼。手指握住門把時頓了頓,眼尾微垂,那雙慣常清冷的眼在光影下越發(fā)疏離。 但唇角,卻緩緩挑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看到沉斯珩站在玄關(guān),身形挺直,整個人透著壓迫感。 他們倆兄弟確實(shí)有幾分相似。骨架、眉眼,甚至氣場。 但沉卿辰清楚,沉斯珩才是站在陽光下的人,而他永遠(yuǎn)是備胎、是他的影子、是被隨時替換的那一個。 周若滌的手腕被梁慕白扯住,她猛地一甩,整個人看起來狼狽極了,濕發(fā)貼著臉頰,臉色蒼白,唇卻紅得刺眼, 溫以寧最先沖了過去,拽開梁慕白拽著她的那只手,擋在周若滌身前。 “若若,梁慕白是不是對你做了什么?”她語氣急得發(fā)顫,“你別怕,沉老師在這兒,有什么你說出來?!?/br> 沉卿辰站在樓梯最后一級,沒說話,像是在看一場戲。 他視線滑過溫以寧,又掃了梁慕白一眼,停頓一秒,最后才落到那個眼眶微紅的女孩身上。 周若滌抿著唇,沒有說話。 沉卿辰當(dāng)然知道她為什么不開口。 她根本說不出口。 她要說什么?說梁慕白剛才把她按在床上差點(diǎn)強(qiáng)jian她?還是說,她自己主動走進(jìn)浴室勾引自己?被親得渾身發(fā)軟后,再說出幾句刻薄的話轉(zhuǎn)身離開? 她一向很會挑場合和觀眾。她清楚該在誰面前打感情牌,又該用什么樣的表情、語言、姿態(tài),去引動誰的保護(hù)欲。 然而現(xiàn)在,她只是抬頭看沉斯珩一眼,眼眶泛紅,濕發(fā)貼在臉上,身子微顫,像是委屈極了。 沉卿辰盯著她,不動聲色地看著她身上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 她在發(fā)抖沒錯,但他知道,她一點(diǎn)也不怕梁慕白,更不怕他。 她怕的是,她最不想被揭穿的那部分自己。 沉卿辰站定,緩緩開口:“事情我都看到了,她沒事?!?/br> 所有人目光都朝他看去。 他不緊不慢地拉直領(lǐng)帶:“她受了點(diǎn)驚嚇,沒你們想得那么嚴(yán)重?!?/br> 那一刻他站在她身側(cè),像在幫她開脫,又像是在諷刺。 沒人知道,他剛才在浴室里,被她勾著脖子親吻,她低聲說“你想要我嗎”。她的手撫摸著他的身體,然后翻臉,說他跟梁慕白沒區(qū)別。 而站在沉斯珩面前,她卻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把自己藏在一群人的憐憫里,低眉順眼,像在逃避什么。 “我沒事……” 周若滌忽然開口了,聲音啞啞的:“我們只是鬧了點(diǎn)小矛盾?!?/br> 沉卿辰眼底沒什么波瀾,他太明白偽裝是怎么一回事。 他身邊的人從小都在演戲,董事會上的董事演戲,家族晚宴上的長輩演戲,連那些正襟危坐的學(xué)生會成員都在演,可他偏偏總能看穿。那些想要討好他的人不動聲色地捧他上神壇,而他根本不屑搭理。 在這個年紀(jì),大多數(shù)男生還沉浸在打游戲、斗狠、追女孩的那點(diǎn)破事里;稍微有錢的,就學(xué)梁慕白那一套,用禮物和承諾去哄漂亮女生陪他們談戀愛。 可他只覺得無聊透頂。他不需要去征服誰。因?yàn)槟切┧^的“難題”在他眼里,都是低級游戲。 直到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有趣的獵物。 分班典禮那天,他第一次注意到她。那個因?yàn)楦傎惓煽兤聘襁M(jìn)入精英班的貧困生。穿著洗得泛白的校服,背挺得筆直,臉上干凈的像張白紙,卻一點(diǎn)也不溫順。 她的目光沒有一絲仰視??聪蛩臅r候,眼神里只有冷意和戒備。 明明出身那么低,卻偏偏不肯低頭。他見慣了那些人表面溫順、骨子里趨炎附勢的嘴臉,卻第一次在她身上,看見了純粹的抵抗。 更有趣的是,她對別人可以演得很好??梢怨郧?、柔順、惹人憐愛??煽聪蛩臅r候,滿眼都是厭惡和咬牙切齒的狠勁。 就像剛剛,她光著身體貼在他懷里,嗓子發(fā)軟地喘氣,下一秒,就能冷著臉推開他,一句接一句把他踩進(jìn)泥里。 而現(xiàn)在,她又換上了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站在沉斯珩面前,輕聲細(xì)語、低眉順眼,像只剛受過驚嚇的小兔子。 “寧寧,我們走吧,我真的沒事。” 周若滌抓著溫以寧的袖子,腳步卻不自覺發(fā)虛。她低著頭走向門口,經(jīng)過沉斯珩時,唇瓣輕輕抿了一下,仿佛有什么話卡在喉嚨,又終究咽了下去。 溫以護(hù)在她身側(cè),什么也沒說,走前只回頭望了桑心玨一眼。 眼神里帶著委屈、壓抑,還有說不清的痛。 這場鬧劇就這么結(jié)束了。和所有人預(yù)料的一樣,最后仍是周若滌收場,忍氣吞聲,低頭認(rèn)輸。 別墅里忽然安靜了。 只剩下他們四個,氣氛像被浸在冰水里。沉斯珩無聲走進(jìn)來,坐在沙發(fā)上。 梁慕白慢悠悠地走過去,坐到他對面:“斯珩哥,喝點(diǎn)什么?我調(diào)一杯給你?” “伏特加兌檸檬?還是你們這歲數(shù)的男人愛喝的干馬天尼?” 不等沉斯珩回應(yīng),他又忽地偏頭看向桑心玨:“我也給你調(diào)一杯?未來的——沉夫人?!?/br> 桑心玨眼神一凜,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極冷。 “你很享受當(dāng)施暴者?”沉斯珩終于開口。 “怎么談個戀愛,談得像強(qiáng)搶民女似的?!?/br> 他聲音仍舊平穩(wěn):“校內(nèi)校外鬧得人盡皆知,還要別人給你收拾爛攤子。也難怪你爸說你脾氣沖、腦子也不清醒。我還以為他過分了,現(xiàn)在看來,是高看你了?!?/br> 梁慕白笑意僵了一瞬。 “你要是對人家沒興趣,就別碰她?!?/br> “要是有興趣。”他頓了頓,眼神淡如水,“那就清醒點(diǎn),別像個沒斷奶的小孩,發(fā)完瘋轉(zhuǎn)頭就裝無事發(fā)生?!?/br> 梁慕白臉色沉了,眼底猛地騰起火。 他猛地站起來,嗓音冷冽:“沉斯珩,你真以為我會怕你?” 沉斯珩沒抬頭,只淡淡道:“我沒讓你怕我。不過要是還有下次,我希望有人能付出代價?!?/br> 他低頭抿了一口杯中的酒,像是覺得味道一般般,隨手放回茶幾上,然后慢條斯理地起身。 “做這些骯臟事的時候,想想你還有個meimei?!闭f完,他徑直離開客廳。 身后,梁慕白的指節(jié)已經(jīng)攥得泛白,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死老男人拽什么?。孔У酶鷤€二五八萬似的!”他抓起杯子砸在地上,清脆地裂成碎片。 沉卿辰繞過滿地碎玻璃,看他那副炸毛樣,嗤笑了一聲。 “收回你這話,沉氏早晚是他的。到時候你爸和他還會經(jīng)常碰面,等你在自家飯局上碰見他,看你怎么裝孫子?!?/br> “嘖。”梁慕白斜睨過去,“那你這個備選豈不是很可憐?” 這話剛落下,他就被沉卿辰一記眼刀噼了個正著,這話題向來是禁忌的,梁慕白自知踩線,訕訕地把頭撇到一邊。 “你能不能別再惹事了?”桑心玨出聲,語氣罕見帶火,像真壓到了極限。 “你才來多久,捅了多少簍子?還非要搞寧寧的室友。你讓我怎么跟她交代?我跟她關(guān)系已經(jīng)很緊張了,你這邊還不消停,是嫌我不夠煩是吧?” 梁慕白冷笑:“你跟她吵架關(guān)我屁事?你背著老子干的臟事還少了?你和她搞到一塊的時候,怎么不見你這么緊張?” “你知道她送你那雙鞋是我買的吧?你還故意穿到我面前,你倆合著當(dāng)我是傻逼,玩雙簧玩得挺默契。非得踩在老子頭上拉屎?” 他話剛說完,下一秒猛地扯開襯衫兩顆扣子。露出大片泛紅的皮膚。鎖骨、胸口、甚至肩膀內(nèi)側(cè),全是細(xì)密的抓痕和深淺不一的咬痕,紅得觸目驚心。 “我他媽今天什么都沒干,就親了周若滌幾口。你看看她把我抓成什么樣?” 屋內(nèi)陷入一片死寂,桑心玨也愣住了。 她看著那一米九的男人,身上亂七八糟的痕跡暴露在光下,看起來毫無尊嚴(yán)。 心里腹誹一句:“……想不到周若滌下手這么狠。” 好在寧寧沒她那暴脾氣。 “你活該,一天天腦子里全是下流齷齪的玩意兒,終于有女人讓你吃癟了?再干這些下作事,出去就別說認(rèn)識我,丟人現(xiàn)眼。” 她冷著臉補(bǔ)了一句:“還有,溫以寧不喜歡男人。就算沒我,她也不會看上你。你真沒必要在我這兒撒潑打滾。” “你想要的東西,我什么時候沒給過你?一雙破鞋也好意思記仇?!?/br> 他們幾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fā)小,背后還有家族聯(lián)盟,關(guān)系比親兄妹還好,可她第一次這么失控罵梁慕白。她本不該這么兇。但她真的煩了。煩梁慕白永遠(yuǎn)像個長不大的男人,也煩自己得在兩個世界里來回游走。 他渾身青筋鼓起,像要從皮膚下炸裂。卻啞口無言,連呼吸都帶著怒火。 沉卿辰這時才站起來,繞過茶幾,一腳踢開那只被摔碎的酒杯,拿了瓶水,隨手丟給梁慕白。 “你吼夠了沒?至于為個女人折騰成這樣?” 他說完,不自覺拽了拽領(lǐng)口。鎖骨下有幾道紅痕若隱若現(xiàn)。 “我勸你別玩了,早點(diǎn)收手。周若滌不像表面那么好拿捏,你以為親兩口就能讓人家乖乖躺下?” 梁慕白聽到這話,猛地抬頭,像匹被挑釁的狼。 “你親過女人嗎你?用不著你來教我。” 沉卿辰嗤笑一聲:“我可沒打算教你,你這人也學(xué)不起來。只是提醒你,別再用你逼迫人的手段往她身上套。她不是你能控制的類型。” “你一旦淪陷,就要做好被反噬的準(zhǔn)備?!?/br> 話音落下,他抬手摸了摸脖子,像是無意,又像在回味。 她確實(shí)狠。 浴室里那一場纏斗,她赤身裸體靠近他時,眼神沉得像能把人吞下去。她的手指帶著力氣,動作卻不急不緩,一點(diǎn)點(diǎn)撬開他的防線。親得狠,咬得狠,抓得更狠。那不是情人之間的纏綿,更像一場誰先輸陣的較量。 她每個動作都在宣告主權(quán),冷到極致,也野得要命。 沉卿辰有時候覺得,她并不是性子烈,是偽裝的太久了,徹底發(fā)泄出來了。 她的溫順是面具,她的順從是誘餌。她是毒,是火,是一披著羊皮的狼。 而他,居然開始回味她露出獠牙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