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越在旁用力的點(diǎn)頭，“越也覺得如此，此事為越要求，非君上過。”

    扶蘇：……

    合著他成反派了？

    他雖然沒遺傳胖子的狠辣霸道，卻有個優(yōu)點(diǎn)——聽得進(jìn)別人勸誡。白稷所言有理，他也無法辯駁。

    “扶蘇受教。”

    拂袖作揖，倒也干脆。

    胡亥瞇著眼，打量著白稷，狡黠的眸子似乎是在計(jì)劃著什么。而白稷也是注意到了胡亥，只不過并未在意。

    好家伙，寧就是胡亥！

    十幾年后，把天下攪和的亂七八糟的胡亥？

    白稷對胡亥并無好感，當(dāng)昏君只能說他能力不足?？伤麉s開了個壞頭，殘害自己的兄弟姐妹，沒有絲毫人性可言。

    坑殺公子公主數(shù)十人，牽連甚廣。太史公將過錯皆歸咎于趙高上，可在白稷看來胡亥也不是什么好鳥。公室子嗣都?xì)⒐饬?，還有誰能成為他的后盾？

    “來，里面請?！?/br>
    白稷讓淳于越繼續(xù)干活，示意秦騰等人進(jìn)廳堂。

    禾苗是時候的送上熏豆和溫水。

    坐在竹椅上，秦騰咀嚼著熏豆，四下望著。

    “騰不明白，國師此舉何意。令博士制字坯，是要制??？”

    “不是，做活字印刷術(shù)。”

    扶蘇眼前頓時一亮，“仙法？！”

    “是科學(xué)。”

    白稷隨之強(qiáng)調(diào)。

    “此術(shù)有何用？”

    不怪秦騰他們不懂，現(xiàn)在連紙都沒普及，白稷就把活字印刷術(shù)捯飭出來，有幾個人能明白？就說淳于越，白稷足足和他解釋了半個時辰，他才明悟。

    現(xiàn)在印鑒是有的，比如說胖子的玉璽。不過皆是用于帛書之上，用的比較少，更多是象征身份的方式。就像白稷，便是金印紫綬。

    白稷沒有說話，擺出一排字坯。

    這些都是以膠泥制成，都已經(jīng)燒紙好，顏色泛黑。質(zhì)量很不錯，反正白稷用兩千度的高溫炙烤也沒開裂。正常印刷的話，絕對是夠用了。

    字坯做的很小，加上小篆比較復(fù)雜，刻起來很麻煩，這種精細(xì)活也就只有淳于越能干。

    扶蘇、秦騰和喜皆是起身，不明所以。

    “博士刀筆之功較之以往更好?！?/br>
    扶蘇望著字坯，臉上還帶著幾分驚喜。

    他這純粹就是廢話。

    真當(dāng)淳于越碼字姬的名號白來的？

    好家伙，天天就是刻竹簡，練書法。沒事白稷還讓他寫些文書，又得記賬算賬，這些活都得他來。一日千字余，筆法自然精進(jìn)許多。

    古時候的閱讀習(xí)慣是從右至左，白稷就用字坯排成了一句話。

    【上農(nóng)除末，黔首是富。憂恤黔首，朝夕不懈。黔首安寧，不用兵革?！?/br>
    這話是李斯在瑯琊臺上所刻?？梢岳斫鉃檫@只是官話，但也同樣能看的出來秦國對黔首的態(tài)度。白稷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所以便都記了下來。

    扶蘇蹙眉不解，碑刻他也知道。

    白稷選其中幾句排好，是要做什么？

    而秦騰則是捋著胡須，饒有興致的望著。眸子中閃爍著點(diǎn)點(diǎn)光澤，似乎是悟了。唯獨(dú)只有胡亥，這小屁孩覺得無趣跑外面攆狗去了。

    在發(fā)財(cái)老大哥的帶領(lǐng)下，兩條幼犬撒丫子亂跑。一時間庭院內(nèi)是雞飛狗跳，時不時傳來婢女驚呼聲。

    白稷懶得搭理胡亥，對付這熊孩子就不能慣著。待會他吃了苦頭，自然便會知錯。別說胖子不在這，就算是胖子在這，白稷上去給胡亥兩腳，胖子估計(jì)還得說打的好。

    他貴為國師，乃一國之師！

    揍個熊孩子有什么問題？

    白稷排好字坯，悠悠然道：“來，開動你們的腦筋，想想該如何做？”

    “扶蘇不解。”

    “喜不解……”

    秦騰瞇著雙眸，“莫非以印泥？”

    “不錯，能想到這層已是可以?！?/br>
    白稷笑著點(diǎn)頭，把墨汁慢慢涂抹均勻。

    “墨？”

    看半天，扶蘇有些頭暈，還是不解其意，恨不得白稷現(xiàn)在就解開謎底。其實(shí)活字印刷也沒這么簡單，白稷只是貪圖方便就這么演示下。

    為了固定字坯的話，白稷直接以仙力定住，不然還得鋪上松香和蠟粘著。

    待差不多后，白稷便把麻紙覆蓋在上面。以手用力的壓了圈，等了少許功夫，便將麻紙直接收起。左右手各提一角，臉上帶著笑容，“搞定！”

    望著上面的字跡，扶蘇還是有些懵，白稷到底要作甚？難不成，要改行做印鑒？

    而秦騰不同，瞳孔瞬間收縮，猛地起身。

    不可思議的望著麻紙，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大概都懂了！

    首先是紙，這玩意兒現(xiàn)在不算少見。主要規(guī)格就是a4，最起碼秦騰府上也有幾張。都是從蒙毅這老殺才手里買的，以玉佩交換。

    秦騰仔細(xì)考慮過，就單論成本來說，紙肯定比竹簡便宜。主要是攜帶方便，用黏米黏連后，揣身上很輕便。

    可要制作成書的話，其實(shí)和竹簡沒區(qū)別。竹簡最貴的不是竹子，而是上面的文字價值。因?yàn)闆]有印刷術(shù)的緣故，只能以人力書寫。毛筆蘸墨還算好的，要是窮點(diǎn)的只得選擇用刀筆去刻。

    可看到白稷的手段后，秦騰瞬間就悟了。

    “騰懂了！”秦騰瞪大雙眼，“這些字坯可自由組合，若是再輔以墨汁，便可印制成書！”

    “聰明！”

    白稷微笑著點(diǎn)頭，內(nèi)史騰到底是厲害。

    “國師命博士大量制字坯，想成什么書，只要將字坯排列好便可。國師心思通透，技藝巧奪天工，騰佩服！”

    內(nèi)史騰不吝夸贊之詞，而喜和扶蘇也終于明白過來。愛不釋手的撫摸著麻紙，不可思議道：“所以國師多次拒絕少府，不出售麻紙？”

    “嗯?！?/br>
    有了紙，印刷術(shù)才能真正發(fā)揮其作用。

    竹簡沒法印刷，帛書價值極其昂貴更加不可能，唯獨(dú)只有便宜輕便的紙最為適合。歷史上也是現(xiàn)有造紙術(shù)，再有的印刷術(shù)。

    “字坯越多越好，可以留作備用?！?/br>
    “要大規(guī)模成書，則可以多做幾個模板?！?/br>
    “只要寥寥二三十人，一日便可成書百卷！”

    要普及教育，就必須得用到書。造紙印刷，缺一不可。再窮不能窮教育，這話白稷深有體會。未來秦國的發(fā)展離不開人才，光靠著勛貴之后遠(yuǎn)遠(yuǎn)不夠。

    “一日成書百卷……”

    喜已徹底石化在原地。

    這真的要普及開，秦國文事必會大興。價值數(shù)百錢的竹簡，暴跌至幾錢，這會如何？

    白稷的確是動了很多人的蛋糕。

    但是，他就在這涇陽內(nèi)也無人敢放肆的。

    就不說這層讓無數(shù)人懷疑的仙師身份，造紙坊的合伙人可是王翦。秦國最鋒銳的寶劍，王氏一族也摻和一腳。再有秦始皇的大力支持，就算他們不服氣也只得吞下這苦果。

    秦始皇會考慮勛貴的利益，但當(dāng)國家大義當(dāng)前，他可不會管這些。只要對秦國有大利，對他的統(tǒng)治有好處，突然便會全力推廣。

    就說這土豆，胖子可不會考慮什么因地制宜，只要有足夠的糧種，他轉(zhuǎn)頭就能把土豆推廣至全國。一年就算一季，糧食也能翻六七倍。

    按照胖子的話來說，老秦人窮??！

    扶蘇雙手緊握，連忙躬身作揖，“請國師原諒扶蘇方才之無禮。此等大事，的確該交予博士去做?！?/br>
    “不論大事小事，都該如此。”

    白稷再次糾正。

    “扶蘇受教?！?/br>
    經(jīng)過解釋后，他也已經(jīng)明了。

    秦國掌握造紙和印刷兩種秘術(shù)，還怕什么？

    年幼之時，扶蘇曾經(jīng)問過秦始皇。

    為何頓若尉繚如此不敬，他卻依舊愿意笑顏相待？

    自有記憶起，秦始皇便是睿智霸道的。

    頓若見其不行禮，當(dāng)面叱其不孝。尉繚屢次要逃離秦國，秦始皇也未曾為難，反而許以高官。鄭國為韓間，秦始皇并未殺他，反而繼續(xù)命其修筑鄭國渠。

    扶蘇不解。

    那晚秦王長嘆了口氣，燭火映照，鬢角已微微泛白。

    【秦世居西隅，被視蠻秦，與戎狄同。秦國猛將如云，卻少賢士。六國皆笑秦國無雅樂，寡人焉能怠薄賢士？】

    言語中，是nongnong的無奈。

    有了造紙印刷秘術(shù)，秦國可大力發(fā)展文事。

    還有誰敢再笑秦國無雅樂？

    更重要的一點(diǎn)，秦國能利用秘術(shù)控制百家。百家想要傳播壯大，就得需要成書立卷。秦國只要把持這兩種秘術(shù)，足以令大量書籍傳出。

    比如說將《為吏之道》拓印成若干份，然后分發(fā)至各個郡縣。讓他們在閑暇之余，好好學(xué)習(xí)。

    嘶——

    扶蘇已是不敢再想。

    “此術(shù)關(guān)系重大，騰要稟上。”

    “嗯，淳于越寫好交予你便可?！?/br>
    其實(shí)他們不來，白稷也打算讓玄鳥衛(wèi)商季帶回去。兩術(shù)事關(guān)千古，必定得謹(jǐn)慎。另外活字印刷術(shù)技術(shù)含量并不高，但是造紙術(shù)卻很難。單單掌握一門技術(shù)，掀不起多大的風(fēng)浪。

    “老淳，這字坯公子帶走了?！?/br>
    “你再多刻個幾份?！?/br>
    白稷的聲音響起，淳于越差點(diǎn)一頭栽泥漿里頭。扶蘇這絕對不是來幫他的，是嫌他不夠累，特地來坑他的！

    扶蘇擼起袖子，便想著幫淳于越一把。

    他已被白稷所折服，這事他還是能做的。

    就在這時，一股古怪的臭味隨風(fēng)飄來——

    秦騰聞到后，臉色頓時變了變。

    “這……這是什么味道？”

    “哦，臭豆腐可算炸好了。來來來，老淳你也別干了，一塊來嘗嘗！”

    臭……臭豆腐？！

    扶蘇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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