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還是太慢了。

    素心問玉再度跳了下去。

    因為離得近，云颯甚至還能清晰地看見他的每一根發(fā)絲融入火光中，最后逐漸被灼熱的火焰吞滅的模樣。

    火光浸透了素心問玉的發(fā)絲和肌膚，將他徹底吞噬，近在咫尺的人被guntang的火燒的面目全非，口中發(fā)出痛苦的呻吟和慘叫，如同凄厲絕望的音調(diào)，在云颯的耳邊環(huán)繞，云颯只覺心尖發(fā)顫，好似自己也在油鍋中滾過一遍，牙根咬的發(fā)酸發(fā)痛，恍然間已經(jīng)落下淚來。

    光影再度變換，周遭的一切眨眼間又恢復(fù)成原來的模樣，云颯一遍又一遍地看著素心問玉在自己面前消失，跳入煉造爐，用自己的石心去練他的萬里平天劍，心臟好似被反復(fù)撕碎，而他卻怎么也拉不住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看著素心問玉消失又出現(xiàn)，最終在他面前痛苦地死去。

    最終，云颯再也承受不住，跌倒在地，冷汗涔涔。

    他的靈魂像是被撕扯成了兩半，一半冷眼看著自己陷入痛苦，宛若瘋子一樣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而另一半則陷入了強(qiáng)烈的絕望之中，以至于云颯忽然有了一種自己也想跟著素心問玉一起跳進(jìn)練造爐里死去的沖動。

    他踉踉蹌蹌地朝練造爐里走去，俯身下望，只見素心問玉閉目躺在爐火中，每一根發(fā)絲都融進(jìn)了熊熊的火光中，照的玉白的臉一片燦金色，最后逐漸被一層茫茫白光取代。

    再過半個時辰，他的身體就會被爐火徹底吞噬，化為飛灰，石心融入劍身之中，成為萬里平天劍的一部分。

    再然后，歷史會再度上演，素心問玉死去的場景會反復(fù)出現(xiàn)，不斷折磨刺激著云颯的神經(jīng)。

    云颯已經(jīng)接近崩潰。

    一想到還要再在這里經(jīng)歷無數(shù)次輪回，云颯再也忍不下去，最后竟也直接跳進(jìn)了練造爐中。

    砰——

    爐身發(fā)出輕微的晃動聲，無數(shù)星火從爐口炸裂濺落至地面上，很快就有灼熱的火光燎上云颯的衣擺。

    但出乎意料的是，意料之中的痛苦并沒有傳來，云颯眼前一黑，面前的場景再度倒轉(zhuǎn)。

    很快，眼前就變的空茫茫一片，視線所及之處只剩一處高大粗壯的樹，正立在濤濤江水邊，樹下坐著兩個人。

    那兩人互相靠著，一人穿黑一人穿紅，看上去背影十分般配，而穿紅的人正依偎依靠在黑衣男子的懷里，一副十分依賴對方的模樣。

    待云颯悄然走進(jìn)時，這才赫然發(fā)現(xiàn)那穿著黑衣的男人正是自己。

    他正垂頭撫摸著素心問玉的頭發(fā)，薄薄的唇微微動了：

    “別怕。”

    漱風(fēng)俯下身，親了親素心問玉的額頭，聲音沙啞低沉：

    “我不會讓你死的?！?/br>
    素心問玉仰起頭，用額頭輕輕蹭了蹭漱風(fēng)，隨即彎了彎眉眼，輕聲笑道：

    “我不怕死啦。”

    他握住云颯的手，靠在他懷里，緩緩閉上眼，眉目和潤安定：

    “我只怕你不要我了?！?/br>
    漱風(fēng)：“.......”

    他默了默，隨即愛憐地看著素心問玉，掌心包裹住素心問玉巴掌大的臉頰，輕輕撫了撫：

    “為什么要這么傻？為什么要用自己的石心替我練劍？”

    “........我覺得我不傻呀？”素心問玉皺起秀氣的眉毛，不服氣道：

    “能幫你實現(xiàn)你的理想抱負(fù)，我很開心?！?/br>
    素心問玉伸出手指，用力擺下一根：“有了劍，你就可以破開困住魔界的結(jié)界，以后誰也不敢輕易欺負(fù)你的族人，你也可以帶著他們離開這里，去往更適合居住的人間..........這樣不好嗎？”

    漱風(fēng)眼神閃了閃，片刻后低聲方道：

    “可只怕劍練成后，會有更加多的、數(shù)不清的戰(zhàn)爭........”

    “.......什么？”素心問玉遲疑，隨即陡然慌亂起來：“夫君在說什么？是........是我做錯事情了嗎？”

    “沒有沒有?！笔L(fēng)從后面抱住他的腰，親了親他皺起的側(cè)臉：

    “你很乖，也很厲害?！?/br>
    在漱風(fēng)的安撫下，素心問玉這才勉強(qiáng)安靜下來。

    他靠在云颯懷里，有些昏昏欲睡，沒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睛。

    漱風(fēng)攬著他的腰，靜靜地抱著他。

    樹影沙沙落下，樹下人影交疊，端的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但很快，素心問玉的身體化成了粉末，慢慢地被風(fēng)吹散。

    漱風(fēng)像是早就料到了這副景象，但還是下意識伸出手，抓了一把空中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石粉。

    石粉如同沙，從他掌心流逝，就像是一抹握不住的風(fēng)，或者是向東奔流的水，不再為他所駐足。

    唯有一縷翠綠色的石靈繞著他轉(zhuǎn)了轉(zhuǎn)，隨即輕輕蹭了蹭漱風(fēng)的臉頰，然后戀戀不舍地停留在他的肩膀上。

    漱風(fēng)將他放在掌心里，隨即緩緩收入袖中。

    “不會讓你死的?！笔L(fēng)低聲道：

    “會讓你一直活著?！?/br>
    言罷，漱風(fēng)便轉(zhuǎn)身離去，手中拿著那把劍，走進(jìn)魔域無邊的孤寂之中。

    云颯起身追了上去，但很快，他腳下的土地就遽然裂開，緊接著就開始劇烈晃動，云颯一個站立不穩(wěn)，就墜入了大地的縫隙之中。

    呼呼的風(fēng)聲從耳邊穿過，強(qiáng)烈的失重感傳來，云颯頭疼欲裂，瞳仁被風(fēng)刺進(jìn)，淌出生理性的淚水，令他不得不閉上眼睛。

    很快，有雨從大地的縫隙里漏進(jìn)來，云颯在始終的間隙里睜開眼，見灰黑色的天空凝聚著烏云，瓢潑大雨驟然落下，碩大的雨滴打在他的臉上，他眼睫毛被沾濕，沉重的快要讓他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