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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一眼著迷在線閱讀 - 一眼著迷 第19節(jié)

一眼著迷 第19節(jié)

    第11章 海棠依舊

    那位叔叔是誰,他們講了些什么,許織夏不得而知。

    蒙在鼓里有時候是一種幸福,這個道理,等到多年以后許織夏明白時,樁樁件件都已覆水難收。

    但至少現(xiàn)在,一切的美好才剛剛開始。

    他喚一聲,許織夏便立刻跑過去,回到他的身邊,又成了條黏著他的小尾巴。

    師傅踩著三輪車出現(xiàn),踢球的男孩子們一看見,就都歡騰地追上去,攔住他,鬧著要吃糖人。

    從小賣部原路返回的時候,那條巷子口,師傅已經(jīng)支好了攤子,男孩子們?nèi)珖?/br>
    銅鍋里熬著焦黃的糖漿,師傅銅勺為筆,在大理石面板上繪畫,一縷一縷的糖絲構(gòu)成線條輪廓,小鏟子一鏟,竹簽上便有了匹活靈活現(xiàn)的駿馬。

    “范叔叔我要一條大龍!”

    “陶思勉!我先!”

    許織夏攥著紀淮周腰際的衣服,另一只手捏著他給買的小面包,鼓著臉頰嚼啊嚼。

    經(jīng)過時,她看見了男孩子手上的駿馬糖畫。

    那些童年里閃閃發(fā)光的驚喜,許織夏都不曾有過,空氣里有糖漿絲絲的甜香,她望著漂亮的糖畫,遲遲收不回眼。

    她也好想要,可是沒有人給她買。

    不知不覺走回到住處,院門口墻角下,蜷著一只小橘貓,背上有心形橘花。

    許織夏記得它,眼睛里羨慕的情緒還未徹底消散,又浮上一層好感,童聲軟乎乎:“貓貓……”

    紀淮周正要推門的手頓在銅拉環(huán)上,扭頭瞥了眼,不冷不熱一哂:“就這只?喂它把自己喂丟了?”

    許織夏仰起小臉,誠實地點了點,將他的奚落誤解成是尋常問話。

    紀淮周坎肩背心上的脖頸是直的,只目光向下睇著她,沒有講話,也沒有走掉。

    那時不滿六歲的許織夏沒看出,他是給了她喂貓的時間。

    他不開口,許織夏不敢去,或許是渴望自己也能有玩伴,許織夏翹望著他,慢聲慢氣地乖順問:“哥哥,我們可以帶它一起回家嗎?”

    話音剛落,小橘貓躍了兩下,躥進弄巷子里不見了。

    許織夏錯愕地望著空空如也的墻角。

    紀淮周淡哼,掌心壓門往里一推,進屋前,還懶洋洋落下一句風(fēng)涼話。

    “它不跟你好了?!?/br>
    “……”許織夏看向他遠去的背影,捏捏手里還剩一口的小面包,心里有點兒委屈。

    入夜時分,周清梧打來一通電話。

    燭光映亮那間屋子,手機丟在桌面,聲音清晰揚出。

    確認過許織夏平安無事,周清梧交待:“徐醫(yī)生這幾天都在,阿玦,最好這周你陪她去醫(yī)院,否則只能我下周帶她去了。”

    許織夏能聽懂一些,眼里藏著抗拒,去看紀淮周。

    他剛沖過澡,扯了把椅子坐在窗前,向前弓著背,手肘拄腿,一只手隨意垂著,一只壓著發(fā)上的毛巾,低頭兀自擦著濕發(fā),閉口不應(yīng)。

    “這學(xué)期課時結(jié)束了,我就來接她?!?/br>
    周清梧講到這句時,許織夏才聽見他淡淡“嗯”了聲。

    “這些天你多安撫她,到時兒童院回訪,她點頭,領(lǐng)養(yǎng)證明就能順利辦下了。”周清梧又說。

    紀淮周似有若無地掃了許織夏一眼,她的眼神像是迷路了。

    他沒表態(tài),拽下毛巾,起身去了衛(wèi)生間。

    當晚,許織夏就做了噩夢,夢見自己回到了兒童院,又被關(guān)在那間醫(yī)務(wù)室里。

    深夜黑了屋子,窗外的暴雨像海面翻倒過來,強風(fēng)哐哐撞著窗框,窗戶隨時可能被整扇掀飛。

    門被推開,蠟燭照出梁院長的臉。她的臉總是很臭,又愛抹厚重一層粉底,在微末的光圈下像具活尸。

    方寸之地的醫(yī)務(wù)室就像是墓xue。

    “夜晚院里停電,將就吧。”

    陌生的粵語對話已讓許織夏非常害怕,看見梁院長身后那人的白大褂,她全身打顫,控制不住后躲。

    “情緒病食藥就得咯,日日扎針沒幫助的。”院醫(yī)跟進屋,肩上掛著醫(yī)療箱。

    “辦法都試下?!绷涸洪L走向床角,蠟燭光搖晃,扭曲了她的面目:“腦有問題,又是個啞的,次次都被退回來,做鬼都不靈??!難道要我再養(yǎng)她十幾年?”

    院醫(yī)熟練地取出針筒抽液排氣,少量注射液擠出針頭,黑暗里幾滴水光閃過,針筒便如一把即將捅進她皮rou的小尖刀。

    針尖在眼前放大,許織夏瞳孔劇烈收縮,猛地咬住了院醫(yī)的手。

    院醫(yī)痛得甩手,本能把許織夏摔到墻上。

    梁院長耐心盡失,一把擱下燭臺,擰住她胳膊,把她死死按住。

    很小的時候,許織夏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出生是個錯誤。

    京市四合院里那位金口玉言的奶奶叱責(zé)她是野孩子,但愿意要她的親哥哥,不愿意要她。

    爸爸也是不愿生下她的。

    可是從來沒有人問一問她,愿不愿意被生下來。

    梁院長總逼著她吞藥,許織夏覺得,可能是她做錯事了。

    可她又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注射器扎進皮rou的剎那間,許織夏陡然驚醒。

    混亂的風(fēng)雨聲戛然而止,眼前烏天黑地,只有窗外一道來自月亮的光影照在地板上。

    許織夏不加思索,又不是很靈活地爬下床,向著光源過去,腳丫子光著,踩在地板上幾乎沒有聲兒。

    她抱著枕頭,悄悄坐到地鋪的邊緣,還處于受驚狀態(tài)。

    深更半夜,萬籟無聲,周圍都太靜了,突顯出了她短促的氣息。

    她摟坐著,臉趴枕頭,以一個想把自己深深藏起來的姿勢,在少年腿邊蜷曲成一小團,暗光下輪廓朦朧,迷你得像只脆弱的陶瓷娃娃。

    許織夏心臟撲騰個不停,很懂事地屏住呼吸,但還是擾醒了他。

    沒一會兒身后便響起他困懶而低啞的嗓音。

    “不睡覺,光合作用呢?”

    他一貫愛講損話,不過許織夏不懂,在她聽來,他的聲音堪比一支不需要注射的強效鎮(zhèn)靜劑。

    許織夏及時感受到一絲安穩(wěn),抬起臉,迅速望向他。

    “哥哥……”她聲音微微發(fā)哽。

    紀淮周掌骨摁到心口揉了兩下,可能是察覺到她的異樣,他沉默了兩秒,也可能是當時困得要命,他什么都沒再講,側(cè)臥過身往邊上挪了下,背后騰出一小半地鋪。

    一小半許織夏也足以容身。

    許織夏小心地把自己的枕頭放過去,人躺下,貼到他身邊。

    他向后一掀,被子丟過去,全部蓋給她。

    許織夏就這樣在他邊上窩了一夜。

    那晚過后,許織夏每到半夜就靜悄悄下床過去找他。

    夜里黑,她太害怕了,因夢魘復(fù)發(fā)的恐懼需要時間沖淡。

    紀淮周手長腿長,棉被鋪就的區(qū)域?qū)λ杂行┍曝疲谢厮t遲不翻身,許織夏尋不到能坐的角落,只好抱著枕頭,站他面前看著他。

    長發(fā)披散,穿條及小腿的白睡裙,不聲不響的,像一米高的阿飄。

    紀淮周睡夢中一睜眼,直面視覺沖擊。

    “……”他都難免倒抽一口冷氣,不過面不改色:“鬼鬼祟祟,想干什么?”

    許織夏溫吞出聲:“黑……”

    小孩子說話有奶音,尾調(diào)拖出來,可憐巴巴。

    紀淮周沒轍,又犯著困給這只小阿飄分了半張床位。

    那幾日在棠里鎮(zhèn)的時光很平靜,白天在書院,夕陽西下,許織夏就隨他一同回住處,蔣冬青會用盒飯把飯菜裝好,給他們送過去,到了夜晚,周清梧都會來通電話,確認許織夏的情況。

    許織夏每晚都跟他擠地板,日子安生得像大病初愈。

    擔心的事情一直沒發(fā)生,也一直沒有結(jié)論,小黑屋那個地方,也許她再也不用回去了。

    也許明天就要回去。

    命運沒著沒落。

    -

    那周的最后一個夜晚。

    許織夏漸漸睡著,臉蛋偎著紀淮周的胳膊,窩成嬰兒的蜷姿,雖說入眠了,但她從來睡不穩(wěn)。

    后半夜,闃寂中有壓抑的呼吸。

    許織夏迷迷糊糊睡著,突然聽見動靜,身邊又是一涼,她立刻轉(zhuǎn)醒。

    目之所及,少年起身去向了門口。

    許織夏一下子坐起。

    他脊背略彎,捂著心口,身形隱約在晃,但步子邁得很快,沒兩秒就消失在了樓道口。

    他一不見,許織夏繃直后背,瞬間沒了安全感,鉆出被窩跟了出去。

    木樓梯凌亂嘎吱著,他似乎是往樓下去了,到最后幾階時嘎吱聲倏地被一聲重重的撲通取代。

    許織夏嚇了一激靈。

    他跌下去了嗎?

    “哥哥……”許織夏顫聲,攀著扶手,一階一階摸黑踩下去找他。

    心臟陣陣痙攣,壓迫得喘不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