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紀(jì)淮周看住她，目光穿透力很強(qiáng)：“叫你好好吃飯，沒聽話？”

    “不是，半夜餓了才吃的?！?/br>
    許織夏又說：“哥哥不吃飯嗎，很晚了?！?/br>
    紀(jì)淮周下巴輕抬：“那給哥哥泡一碗吧?！?/br>
    許織夏怔住，隨后便聽他哼笑一聲，一語道破她心思：“趕我走呢？”

    她眼神飄忽了下，沒講話。

    他再不走，她就要裝不下去了。

    紀(jì)淮周不捉弄她了，揉了把她的腦袋，帶著管教的口吻：“可以睡了，哥哥過兩天再來看你?！?/br>
    離開她的宿舍，步回夜色里，人到車前，紀(jì)淮周停住，回首仰頸，往上望了一眼。

    九層的窗玻璃內(nèi)透出朦朧橘光。

    小姑娘不再是以前的小貓體質(zhì)了。

    ——你現(xiàn)在是紀(jì)淮周，還是周玦？

    他半闔下眼，若有所思。

    車子一路開到中環(huán)會所地下車庫，紀(jì)淮周長腿邁下，沒關(guān)門，車鑰匙隨手一拋。

    單獨(dú)候立在旁邊的保鏢凌空接住，心領(lǐng)神會地代替他坐進(jìn)駕駛座，立刻將這臺車子開離。

    紀(jì)淮周雙手抄進(jìn)褲袋里，面色沉冷，先前在薄扶林道的縱容和耐心早已沒了影兒。

    眼底隨之替上的，是三分喜好吃花酒的公子哥的浮浪，和七分不正眼瞧人的傲慢。

    私人會所的雞尾酒吧音樂節(jié)奏鼓動，氛圍燈光霧斑斕，他沒露面，直接走了內(nèi)部通道，去往包間。

    這間象征身份與金錢的會所，連通道都是人造海底隧道，全景透明水族缸，幽暗的藍(lán)光下，時不時有雙髻鯊從身邊游過。

    直面遇上行色匆匆的陳家宿。

    一見他，陳家宿瞬間卸下渾身緊繃的勁，手搭著腰骨，心力交瘁地盯著他走近：“大佬，總算回了！”

    紀(jì)淮周漫不經(jīng)心：“你這膽量，是越活越回去了?！?/br>
    陳家宿伸冤：“我是為我自己嗎，還不是怕你私會漂亮今寶被發(fā)現(xiàn)?！?/br>
    聽見私會兩個字，紀(jì)淮周皺了眉：“不會講話了，得我教你？”

    他冷淡的眼神一掠過來，陳家宿立馬舉手投降：“好，今今只是你的寶貝meimei?！?/br>
    話落，陳家宿又不正經(jīng)地笑了：“但是二哥，今寶未必只當(dāng)你是哥哥啊。”

    “有話就講。”

    “所以她看見你不一定高興的嘛。”

    他的視線投過來，陳家宿站得規(guī)矩：“再講了，你是以哥哥的身份去見她，還是以紀(jì)大少爺?shù)纳矸菽?，這很重要?！?/br>
    耳畔又回響起小姑娘今晚問的那句話。

    紀(jì)淮周沉眉：“有什么重要？”

    陳家宿心虛地低咳了聲。

    “紀(jì)蘭濯這傻仔來過了?！标惣宜拚f著躲開視線：“我講紀(jì)大少爺你，在睡女人，沒空……”

    他永遠(yuǎn)只有度春宵一個借口。

    紀(jì)淮周指了下他鼻子，懶得搭理他，抓著他領(lǐng)子把人拽開到一邊去。

    陳家宿跟上去：“二哥，那幾個保鏢都是紀(jì)伯的心腹，你再多往港大跑兩回，我真要瞞不住了?！?/br>
    “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就不會為了見她一面，親自露面資助什么研究所了！”

    紀(jì)淮周斜睨他。

    陳家宿嘆氣：“你要實在放心不下今寶，喬爺就在港區(qū)?！?/br>
    -

    那天許織夏去聽了心理學(xué)科研中心的實訓(xùn)課。

    課上講了弗洛伊德的潛意識概念。

    潛意識能cao控人的行為，當(dāng)邏輯無法解釋，或情感難以面對時，潛意識會自動給出答案。

    而催眠大師艾克瑞森說，任何一個行為背后的動機(jī)都是對的。

    實訓(xùn)課結(jié)束，已是晚八點(diǎn)。

    托特包背到肩上，許織夏準(zhǔn)備離開，剛到門口就遇到了談近。

    淡近笑著上前：“怎么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許織夏覺得，他是特意在等她。

    盡管相識不足兩周，但談近給許織夏的感覺，就像高中時的齊恒，眉清目秀，舉止得體，專業(yè)上的話題與她十分投合，他們總能聊到一起。

    許織夏莞爾：“催眠真的能cao控人的意識嗎？”

    談近自然而然地陪她同行：“雖然沒有算命那么玄乎，但催眠真的不是江湖騙術(shù)?！?/br>
    他又提到了算命，有故意調(diào)侃的成分，許織夏難為情地笑了笑：“學(xué)長，我很相信科學(xué)的?！?/br>
    “我倒是很向往做個相信命運(yùn)的人，相信命運(yùn)，說明看破了紅塵。”

    走出研究中心，夜幕低垂。

    談近側(cè)首，眼里笑意不減：“天黑了，送你回宿舍？”

    許織夏意外愣了兩秒。

    他問得太過自然，沒有半分刻意的痕跡。

    潛意識的拒絕剛到嘴邊，許織夏遲疑片刻，她的潛意識突然又給出了另一個答案。

    從那晚開始，從那句永遠(yuǎn)都是meimei開始，她就該同過去的自己和解。

    這四年困住她的，或許不是被凝視的欲望，也不是被審判的道德。

    真正困住她的一直都是她自己。

    她應(yīng)該像個正常女孩子，試著和男生正常地相處。

    許織夏恍神頃刻，回眸淡淡笑回：“好啊?！?/br>
    從港大到宿舍，十幾分鐘的路程，他們頗有閑情雅致，一步步并肩慢慢走著。

    天邊懸著一輪明月，腳下月影融融。

    從今晚的課堂聊到學(xué)術(shù)，談近又說道：“這幾天趕deadline，總是夢到交不出被博導(dǎo)痛批?！?/br>
    許織夏輕笑：“你太焦慮了?！?/br>
    “確實，夢境都是人潛意識里隱藏的欲望。”談近半開玩笑的語氣說：“不過有一回很奇怪，夢里居然不是博導(dǎo)，而是一個女孩子?！?/br>
    話音剛落，許織夏還沒來得及細(xì)思，迎面和男人對上了目光。

    她眼睫忽顫了下，不由放慢腳步直至停下。

    談近順著她視線看過去。

    看見這個階級感強(qiáng)烈的男人，雙手慵懶揣在褲兜里，人倚在路燈下，阿斯科特領(lǐng)巾水墨深藍(lán)帶抽象紋理，這高貴考究的搭配在他身上，顯得他一身英倫的優(yōu)雅。

    談近不由問：“認(rèn)識嗎？”

    許織夏不著痕跡綻出笑：“是我哥哥?！?/br>
    談近又看了眼男人，沒有懷疑：“那不打擾你們，明天可以約你吃個午飯嗎，我們順便聊聊課題?！?/br>
    “好?！?/br>
    “明天見?！?/br>
    談近離開后，許織夏無事發(fā)生般向前走過去，用以平常心，笑盈盈望住他：“哥哥。”

    紀(jì)淮周垂下眸子：“大晚上跟男生待一塊兒？”

    許織夏眨了下眼睛：“他是港大的學(xué)長，人很好的，我們很合得來?！?/br>
    紀(jì)淮周不自覺皺眉：“你們在談戀愛？”

    “還沒有，不過我二十多歲了，談戀愛沒問題。”許織夏乖順地說：“小姨和小姨父一定都會開心的?！?/br>
    她披著長發(fā)，幾縷夜風(fēng)拂過，將她鬢邊的發(fā)絲吹到臉頰。

    紀(jì)淮周一瞬不瞬注視著她。

    四目相對不得語。

    彼此都安靜了良久，紀(jì)淮周手指勾住領(lǐng)巾，慢慢從脖頸扯落，另一只手掌從她耳朵滑到頸后，攏住她柔順的長發(fā)。

    “哥哥呢？”

    真絲領(lǐng)巾一圈一圈纏繞上去，扎住她凌亂的黑發(fā)。

    他在這時候靜靜問：“你覺得我開心么？”

    第31章 無心良夜

    【我不想再需要你。

    愛情虛無縹緲，只是一種想象。

    ——周楚今】

    -

    領(lǐng)巾的真絲面料涼意親肌，而他的手指體溫明顯，一涼一溫在她后頸的皮膚，擦過來，又蹭過去。

    心顫悠悠的，頸椎泛起酥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