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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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斬?fù)P眉看著梅老爺子,對比梅老夫人常年居于內(nèi)宅,梅老爺子對很多事情更通透得多,哪怕他今日到梅府,還不曾見過梅老爺子,不曾說上一句話,但他開口就問他娘的死因,足以說明其睿智。 蘇子斬不立即回答他,而是看著梅老爺子道,“外祖父,外祖母方才與我說了些當(dāng)年之事,關(guān)于我娘的,我父親的,外祖母說我父親重情,您怎么看?” 梅老爺子哼了一聲,“那是個(gè)揣著明白裝糊涂的。你外祖母眼花。” 蘇子斬勾了勾唇,“外祖父既看的明白,便與我說說我父親吧?!?/br> 梅老爺子擺手,“沒什么可說的,當(dāng)年,你父親拿出了傳家之寶,換南疆王給你母親解寒蟲蠱,后來回京,進(jìn)宮請先皇賜婚,先皇詢問了我,因梅府欠了他恩情,我無法拒絕,你母親說若是讓她以身還債,不如死了算了,但是抵不過你父親用了心思,醉酒后,讓你母親失身于他,你母親才應(yīng)了。你母親活著時(shí),他待她很好,生下你后,便一心撲在了你身上,至于你母親忘沒忘了天不絕,也沒人再問她?!?/br> 蘇子斬盯著梅老爺子,“外祖父,梅家對于南楚江山,對于朝局,這么多年,是個(gè)什么看法?” 梅老爺子瞇起眼睛,“小子,你今日來梅府,看來是為太子殿下來打探來了?從小到大,你們互相看不順眼,如今怎么轉(zhuǎn)了性子?這里面,有什么不能說的事兒?” “外祖父不必管我與他如何,只回答我的問題就是?!碧K子斬摸著小狐貍皮毛,手下動(dòng)作極輕。 梅老爺子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哪里來的小東西?” “撿的?!碧K子斬依舊應(yīng)付了一句。 “撿?哪里有這么便宜的小東西可撿?這白狐來歷不凡吧?”梅老爺子沒有梅老夫人好糊弄,“你當(dāng)我老了,隨口應(yīng)付糊弄我是不是?” 蘇子斬?fù)P了揚(yáng)眉,對于梅老爺子的識(shí)貨不置可否。 梅老爺子也不與他計(jì)較,“梅府是忠于南楚江山,忠于南楚皇室的,想必太子殿下也知道,所以,才敢用延兒和毓兒。至于你來打探什么,外祖父也不瞞你,我是知道些事情,但到底是不是你們要的,就不清楚了。” 蘇子斬看著他,“外祖父請說?!?/br> 梅老爺子道,“有三樁事兒,一樁是當(dāng)年有人要?dú)⒛愦笠棠福昧四辖暮x蠱,你母親為你大姨母擋了,后來,我查出,那個(gè)人是嶺南王妃,嶺南王妃是趙宰輔的meimei;一樁是你母親前往南疆,南疆王看上了她,想把她留在南疆,你父親用了傳家之寶換,能被南疆王看中的傳家之寶,說是能夠溫養(yǎng)人也能溫養(yǎng)蠱蟲的古玉,回來后,你父親被你祖父在祠堂罰跪七日;第三樁是當(dāng)年你與太子殿下一起中毒,你大姨母將藥一分為二給了你們二人,背后那下毒之人,也是嶺南王妃。” 蘇子斬看著梅老爺子,“嶺南王妃?一個(gè)在嶺南王府默默無聞,被妾室騎在頭上的嶺南王妃?” 梅老爺子道,“正是她,她喜歡當(dāng)今皇上。當(dāng)年是皇上和梅府、武威候府聯(lián)手查出來的消息。不過為了嶺南安平,又看在趙宰輔的面子上,趙宰輔斷絕了與meimei的關(guān)系,皇上密折給了嶺南王,所以,嶺南王才在府內(nèi)變相圈禁了嶺南王妃?!?/br> “她的寒蟲蠱哪里來?”蘇子斬問,“還有當(dāng)年害我和太子殿下的毒從哪里來?” “寒蟲蠱自然來自南疆,她的毒是來自南疆厲王,厲王當(dāng)年出使進(jìn)京,看上了她,她哄了厲王給了她害人的東西,就是為了要害你姨母。后來,沒害了你姨母,反而害了你母親。”梅老爺子道,“至于手里的毒,也是一樣?!?/br> “女人的嫉妒心?”蘇子斬挑眉,“怎么沒殺了他?” “皇上震怒,是想殺了他,但是你父親建議,死了痛快,就該讓她活著受罪。這么多年,她在嶺南王府,是受了不少罪。”梅老爺子道。 蘇子斬不再說話。 梅老爺子看著他,“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你如今該說你母親的死因了吧?既查了出來,就告訴我一聲。” 蘇子斬看著梅老爺子鬢角的白發(fā),兩個(gè)寵愛的女兒都早早死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他不見得比云遲和他心里好受,于是,他簡單地將鳳凰木是被死蠱之血養(yǎng)殖之事說了。 梅老爺子聽了,臉色漸漸地白了,半晌,才道,“原來如此,南疆蠱毒,害人不淺?!痹捖?,又道,“南疆王這個(gè)該死的東西,太子殿下收復(fù)南疆時(shí),怎么就沒殺了他?” 不必去想南疆王害人的理由,幾百年前,西南各小國就想擺脫南楚附屬命運(yùn),所以,暗中毒害,不止是南疆王針對南楚,南楚也暗中針對南疆王做了不少。只不過,表面上不能撕破臉皮,還要維持一圈和氣罷了。畢竟拉鋸戰(zhàn)長達(dá)四百年,無論是南楚還是南疆各小國,都不能輕易開戰(zhàn),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由一株隱秘的鳳凰木,害死了當(dāng)今皇后和武威候夫人,或者若非云遲命好,早也被害死,那么,只能怪自己不查。 不過如今,時(shí)過境遷,南疆王怕是也沒想到鳳凰木的密辛沒爆出來之前,西南境地包括南疆的各小國都已不復(fù)存在,被云遲提前收復(fù)了。 “這事兒還有誰知道?”梅老爺子又問。 “太子殿下告知了皇上,我告知了外祖父?!碧K子斬道。 梅老爺子一怔,“沒告訴你父親?” “他大體不需要知道?!碧K子斬不客氣地說,“一個(gè)連他兒子都看他不透的人,還是不知道的好?!?/br> 梅老爺子聞言嘆了口氣,蘇子斬防武威候防到了這個(gè)份上,可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道,“也罷,這天下,到底是你們小輩們來做主了。” 蘇子斬不置可否。 二人就此止住了話,梅老爺子站起身,“走吧,去吃飯?!?/br> 蘇子斬抱著小狐貍站起身,與梅老爺子一起,出了他娘的院子。 在梅府用過午膳,回到武威侯府公子院落時(shí)天色已不早,柳芙香站在公子院落門口,穿的單薄,披散著頭發(fā),身上已落滿了一層雪,她的臉凍的發(fā)白,顯然,已等了許久。 蘇子斬寒著臉,停住腳步看著她。 當(dāng)時(shí)年少,喜歡是有,但未必有多愛,最讓他不能忍受的不是她嫁給別人,琵琶別抱,而是在她娘尸骨未寒時(shí),嫁給了她的父親。 他娘死后,他等于遇到了雙重背叛,少年時(shí)的蘇子斬,一瞬間天崩地裂。 至今,她站在他面前,他早已忘了當(dāng)年那些相處和些許的喜歡是什么模樣,記憶已空白,如今看到的,也只是厭惡而已,恨不得多看一眼,都污了眼目。 他寒聲道,“牧禾,送繼夫人回去?!?/br> 柳芙香一直看著蘇子斬走來,清楚地看到那個(gè)少年如今已長成年輕男子,清寒如寒玉,風(fēng)骨清流,他撐著一把青釉傘,眼中嫌惡不加掩飾,面龐面無表情。 她在大雪中站了一個(gè)時(shí)辰,尚沒覺得冷,但這一刻,她忽然冷入骨髓。 她張了張嘴,在牧禾走到近前請她時(shí),她開口了,“子斬,不怪我,若我當(dāng)年不嫁侯爺,我只能拿一根繩上吊吊死,你是不是寧愿我死,也不愿意我嫁給侯爺活著?” 蘇子斬本要進(jìn)院子,聞言腳步頓住,但并未回頭。 “是不是?”柳芙香執(zhí)著地盯著他背影。 蘇子斬望著院門,冷清地往前走去,吐出一個(gè)字,“是?!?/br> 柳芙香慘然一笑,“我當(dāng)年是舍不得死,原是錯(cuò)了,這五年,我也受夠了,今日,我便還你吧……”說完,她猛地拿出金簪,一瞬間,刺破了喉嚨,瞬間,鮮血如注,她身子軟軟地倒在了雪地上。 她身邊的婢女一驚,駭然地大喊,“繼夫人!” 牧禾也驚了,脫口喊,“繼夫人!” 蘇子斬猛地回身,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柳芙香,脖子上插著金釵,面前雪地上點(diǎn)點(diǎn)鮮血,如落地了片片紅梅花瓣。 也許是她的力道不夠,沒有立即死,但這般力道,神醫(yī)來了也無救了,可見存了必死的心思。她睜著眼睛,攥著金釵,抖著手,微仰著臉看著蘇子斬,嘴角糯糯,想說什么。 蘇子斬的眸色深了些。 柳芙香扔了金釵,對他費(fèi)力地抬了抬手。 蘇子斬在原地頓了片刻,終究是走向了她,站在她面前,面無表情地說,“當(dāng)年不死,現(xiàn)在何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