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陸杳垂手而立，幾乎混在侍立在側(cè)的其他宮女們當(dāng)中，十分的平平無奇。

    清樂郡主也沒能看見她的正臉，只覺得她的側(cè)面樣貌越看越像，但就是膚色過于黑了點(diǎn)。

    在宴會上，清樂郡主也不能夠歪來歪去看，以免失禮。所以她不得不按捺著，等宴會結(jié)束了以后再說。

    皇帝還有事要忙，他過來坐會聽了兩首曲子以后，便先離去了。

    常貴妃又命宮人搬上盆栽花盞來，請大家一邊品茶一邊賞花。

    命婦人平日里在這樣的場合上阿諛奉承習(xí)慣了，賞花賞著賞著便贊嘆起人來了，無不是說這些花兒再嬌艷開得再燦爛，也只是一時的，哪里比得上常貴妃容顏常駐、雍容國色。

    常貴妃曼聲道：“要說這人比花嬌，在座的還真有一位。大家伙瞧瞧，六姑娘這張臉，可不就是比花兒還要嬌艷嫵媚，令人垂憐?！?/br>
    眾視線再度匯集在了阿汝身上。

    阿汝不做聲?？雌饋硪桓崩状虿粍拥闹t卑模樣。

    常貴妃笑了笑道：“你們怕是還不知道這位美人兒的來歷，她可是朝暮館鼎鼎有名的花魁姑娘。”

    朝暮館是什么地方，大家都知道。

    第106章 當(dāng)眾羞辱

    常貴妃眼神一一掃過那些個命婦，又道：“本宮若是沒記錯的話，在座的夫人們家里的一家之主，可都是這六姑娘的裙下之客?！?/br>
    阿汝明白了，這便是常貴妃的用意。

    她不明著為難她，但是卻要這般大庭廣眾地羞辱她。

    身在風(fēng)月場所，盡管阿汝早已習(xí)慣，可眼下仍是不可避免地臉色微微發(fā)白。

    在場的命婦們，聞言無不是神色變了又變。

    常貴妃是打聽清楚了以后，才召的這些命婦攜小姐進(jìn)宮的。

    命婦小姐們想到自己的丈夫、父親都跟這個女人有染，誰心里能舒坦得了。

    事實(shí)上，阿汝在朝暮館時雖然官貴客人比較多，可留不留客宿夜卻是她可以自主選擇的。真正讓她留宿過的客人卻沒有幾個。

    但這些女眷們并不知道這些，阿汝也無法向她們解釋許多。

    以至于后來宴會上，時不時就有凌厲的眼刀子向阿汝甩來，恨不得將她戳得個千瘡百孔。

    阿汝始終一言不發(fā)，垂頭靜坐著。

    直到陸杳在她身后低低開口：“阿汝，我們回去?！?/br>
    阿汝瞬時像找到了勇氣一般，不緊不慢地起身向常貴妃行禮，稱身體不適先行告退。

    常貴妃看了看她，也沒勉強(qiáng)，道：“本宮看六姑娘確實(shí)臉色不太好，莫不是坐在這里久了吹風(fēng)著涼了。如此是該回去好好歇著，今日聽六姑娘兩曲，本宮也得飽耳福?！?/br>
    說著揮揮玉手，又道：“去吧。”

    陸杳上前抱起琴，兩人便一起離開了御花園。

    只是正到一處迂折的回廊下時，兩人都還沒走多遠(yuǎn)，就見側(cè)邊一道通往這回廊的路上就有幾位衣著華麗尊貴的夫人正氣勢洶洶地往這邊趕來。

    顯然是常在這宮里走動，熟悉地形分布，輕松地抄近路攔截于此。

    陸杳和阿汝見到她們來，絲毫不意外。

    常貴妃不就是要這樣的結(jié)果么，她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

    這些命婦平日里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今日常貴妃不僅僅是當(dāng)眾羞辱了阿汝，也讓她們覺得丟盡了顏面，而且還是當(dāng)著她們女兒的面。

    命婦們自己尚且還能忍，可讓她們的女兒回家以后如何面對父親。

    是以她們怎么可能咽得了這口氣。

    這些個命婦快步走到廊下，攔住了阿汝的去路。

    她們看阿汝的眼神十分嫌惡，張口便不客氣道：“妓子就是妓子，登不得臺面的東西，也就凈會使些狐媚手段，勾引別人丈夫！”

    “還敢在貴妃娘娘面前丟人現(xiàn)眼，也不嫌自個臟了地方！”

    “人盡可夫的浪女，也配出現(xiàn)在這宮里！”

    阿汝面色盡量從容，道：“礙了夫人們的眼，是民女之過。民女這便退下?！?/br>
    可她們絲毫沒有讓路給她走的意思，道：“干盡了腌臜事，在這裝什么純良！”

    阿汝福了福禮，道：“不知道民女做了什么腌臜事了？”

    “你勾引別家男人，還說你不骯臟？！”

    阿汝道：“朝暮館本就是風(fēng)月之地，我是朝暮館的花魁，但凡來者是客，我盡職責(zé)招待，哪里錯了？”

    命婦們沒料到她還如此振振有詞，氣得不輕，道：“當(dāng)個妓女你還光榮了？”

    阿汝道：“我不光榮，但我也沒做傷天害理之事，不過就是風(fēng)塵之中求個生存罷了。

    “我在朝暮館安生，進(jìn)出朝暮館的客人腿腳都長在他們身上，來去都隨他們自由，此前我未出朝暮館的大門，不知又如何勾引別家男人？”

    為首的命婦道：“跟個下賤胚子說這么多干什么，給我扒光她的衣服，倒要看看她這副供男人玩弄的破身子有怎樣了不得！看她以后還有沒有臉！”

    第107章 女人打架還不簡單么

    阿汝盡量心平氣和，可這些個夫人又怎會放過她。

    她們帶來的侍女，在主子的吩咐下，當(dāng)即蜂擁上前，七手八腳地來扒拉阿汝的衣衫裙子。

    她雖是皇帝召進(jìn)宮里來的，可她的出身總歸是受人詬病。

    她又豈能與這些出身尊貴的誥命夫人們相比。

    即便事情鬧大了，皇帝會為了護(hù)她而處置這些夫人們嗎？

    不會，頂多只是責(zé)備她們一番也就罷了。

    而受辱的始終就只有她一個。

    大約這些夫人們也是知道這一點(diǎn)，所以才這般有恃無恐。

    阿汝極力護(hù)住自己，臉色慘白，即便她以前在朝暮館也從未受過這等屈辱。

    她紅了眼圈，宮中不知多少雙眼睛看著，今日她若衣不蔽體，那明日她便會被人輕賤到塵埃里。

    她一個卑賤的青樓女子，一旦開了這頭，往后誰都能罵她踩她，看她不順眼便能扒她的衣裳。

    然，這些侍女們將將扒拉了幾下，阿汝身后的陸杳突然把阿汝往前推，力氣又大，那些侍女們猝不及防，被推得連連后退，一下子就撞到她們身后的命婦們。

    命婦們有些受驚，喝道：“干什么！”

    陸杳掌著阿汝的身子沒讓她跟著一起撲倒了去，在她怔愣時，陸杳一下子又扎進(jìn)了侍女堆里，那些侍女還沒調(diào)整得過來，就又被推著又一股腦撞向尊貴的夫人們。

    夫人們驚叫連連，陸杳趁機(jī)游走在她們中間，那些腰封裙帶什么的，被她胡亂一扯，又亂七八糟一綁，夫人們正想分散開來，可往邊上一掙，就發(fā)現(xiàn)自己束腰裙帶竟與其他夫人的纏在一起了。

    結(jié)果夫人們各自往不同的方向使力，聽得撕拉的聲音，要么裙帶一散，要么腰帶一松，自己的衣著反而亂得不成樣子。

    命婦們哪里遇到過這種難堪的場面，一有人跌倒，踩了這個，這個也跟著跌倒，又推了那個，那個也歪倒了去。

    一時廊下熱鬧極了。

    她們一邊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裳，一邊慌亂想解開被絆住的衣帶，可越解越亂。

    一名侍女抓住了阿汝的衣襟，還沒來得及往外扒，就被陸杳折返回來，給捏住了手。

    陸杳一把揪住那侍女的頭發(fā)，阿汝像只小呆雞似的，只聽陸杳游刃有余地跟她說道：“怕個屁，女人打架還不簡單么，一撕衣服二抓頭發(fā)，誰叫得大聲算誰輸?！?/br>
    說罷手里狠狠往后一扯，聽得侍女尖叫出聲。

    后來阿汝回過神，看見陸杳護(hù)她，突然心里也涌起萬般勇氣，對著這些想扒她衣裳的侍女，也伸手狠狠抓她們的頭發(fā)，也不客氣地撕她們衣裳，撓她們臉。

    這些夫人想辱她讓她永遠(yuǎn)也抬不起頭來，阿汝想，不過也就那樣，除此以外她也沒什么可失去的了。

    可這些夫人怎能與她相提并論呢，她們出身高貴，有看似幸福和樂的家庭，出門還最是講排場和體面，她們能失去的可比她多得多了。

    今日要是引了人來，看見這一幕，誰比誰更丟臉一點(diǎn)？

    反正不是她。

    這么一想，好像不虧，還賺了。

    所以阿汝也使出了渾身力氣，跟那些侍女們推搡撕扯，將侍女全往夫人那一堆推。

    命婦們驚慌過后，也曉得自己太失體面了，罵人都得壓著聲音罵，生怕惹人來看見。

    陸杳卻是揚(yáng)聲叫道：“來人呀，快來人呀，這里打起來啦！”

    命婦們恨聲道：“賤丨人！還不閉上你的嘴！”

    這時，不知是哪個太監(jiān)在那邊小徑上呼道：“相爺，方才小的看見六姑娘往那邊走了。相爺，小的看見了，她們就在那邊呢！”

    第108章 還是安靜些好

    命婦們一聽，有人來了，而且來的還是相爺，這怎么了得。

    對她們來說，讓相爺看見，甚至比讓皇帝看見還讓她們恐慌。

    畢竟皇上素來是很仁德和善的，而相爺什么名聲她們又不是不知道。

    遂一個二個哪還顧得上其他，趕緊起身理了理自己衣著，那些被纏住了實(shí)在解不開的裙帶就趕緊用簪子給劃斷了去。

    命婦沒有一個是儀容得體的，她們的侍女更是披頭散發(fā)、衣著凌亂。

    她們唯恐被相爺過來瞧見，最終她們狠狠剜了一眼阿汝和陸杳，就匆匆忙忙往回廊另一頭去了。

    阿汝和陸杳看著她們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相視一眼。

    阿汝笑了笑。

    和那些命婦和侍女們相比，阿汝和陸杳還算是整齊的。

    陸杳抬手幫她理了理云鬢，扶正了鬢間簪釵，雖是有些松散，但別有一番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