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見凌霄再道：“義衡派的掌門是高，算我栽了跟斗，與你初見后，從此便念著你。夜藏，你跟我吧，我疼你寵你，愛你護(hù)你?！?/br>
    有人疼寵愛護(hù)是個(gè)什么感覺？

    她從來都是孤身一人，以前不曾感受過。

    良久，夜藏茫然地問：“這對(duì)你有什么好處？”

    凌霄呲道：“你非要論好處，你跟了我以后，我念著你的時(shí)候，你就在我身邊，這樣我就無需大老遠(yuǎn)跑到別處去找你了吧。嗯，如此更令我省心，安心。”

    夜藏道：“你我道不同?！?/br>
    凌霄道：“但可殊途同歸?！?/br>
    夜藏再?zèng)]作聲，任由凌霄抱著，垂著雙手，手指死死攥著。

    她聽見風(fēng)聲，仰頭就看見樹葉在枝頭上搖擺婆娑，陽光透過縫隙間落在她的臉上。

    她還是很茫然。

    殊途……真的可以同歸嗎？

    等凌霄放開她時(shí)，她還愣愣的模樣。

    凌霄瞇著眼看見她悄然紅透的耳根子時(shí)，不由頓了頓。

    宛如山巔霜雪映照著一抹晚霞一般，昳麗至極。

    凌霄沒想到，她會(huì)因?yàn)樽约憾t耳朵，訝異過后，凌霄挑唇就笑，眼里的光掩藏不住，異常高興。

    他一笑，把夜藏笑慌了，夜藏面上冷聲問：“你笑什么？”

    凌霄打橫抱起她就轉(zhuǎn)了兩圈，夜藏慌忙伸手下意識(shí)摟住他頸項(xiàng)，道：“放我下來！”

    凌霄親了一下她的額頭，他便看見那霜雪上的霞色仿若更濃了些，道：“夜藏，你心里有我?！?/br>
    夜藏懊惱道：“一派胡言！”

    夜藏一下地，就去墻邊拔自己的劍，要回來砍他。

    凌霄挽著手，滿含笑意地站在原地，道：“你殺吧，只要你舍得殺我，我的命你隨時(shí)拿去?？扇裟阆虏蝗ナ?，讓我贏了，我就不光是要抱抱你了，唔，就再親親你如何？”

    夜藏握緊了劍，一再遲疑，最終還是氣憤地把劍收回劍鞘中，道：“無恥之尤！”

    她提著劍轉(zhuǎn)身就走，卻在轉(zhuǎn)身剎那，聽見身后爽朗的大笑聲，鬧得個(gè)滿臉通紅。

    她明知道他是魔道而自己是江湖正道，她的使命就是要了結(jié)他的性命好回門派交差，她如何能心中有他。

    可她自己又很清楚，真當(dāng)自己的劍即將穿過他的身體時(shí)，她下不了手。

    她不禁想，他真的是魔道，真的是十惡不赦之人嗎？

    他挑釁各大門派，以一己之力滅殺忠義堂，雙手沾滿鮮血那是不爭的事實(shí)。

    江湖仇殺屢見不鮮，但他沒有吃嬰孩rou飲童子血，在這蓮花鎮(zhèn)上也沒做過十惡不赦之事；相反的，他看見孩童在街上玩耍路遇馬車時(shí)會(huì)順手拉一把，看見小偷偷人荷包時(shí)會(huì)順便逮上一逮。

    他也從未傷害過她，即便是被她所傷，也未曾有過怨憎。

    等夜藏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在為一個(gè)大魔頭開脫。

    越是這般矛盾，她便越是厭憎這樣的自己。

    后來，她問凌霄：“你為什么要滅忠義堂？”

    凌霄語氣寥寥：“他們虐殺我朋友，以及我朋友所在村里幾十口人命?！?/br>
    他看向夜藏，嘴角笑著，卻有些涼薄：“你要為忠義堂報(bào)仇？”

    夜藏抿了抿唇，轉(zhuǎn)身走開了。

    第380章 那我等你

    凌霄嘴上說是她的往后都交由他處置，但他卻不曾真的逼迫過她。

    夜藏對(duì)他不再是喊打喊殺非要分個(gè)輸贏，她想得多了，心事便也多了。

    凌霄牽著她的手時(shí)，她不反感，甚至還有點(diǎn)貪戀，可同時(shí)卻也陷入了掙扎和自我反省中。

    再后來，兩人一同上街，被外游到鎮(zhèn)上的義衡派弟子給撞見了。

    夜藏消失了這么久，義衡派正到處尋找她。

    弟子萬沒想到，她竟和魔頭凌霄待在一處。

    既然被發(fā)現(xiàn)，凌霄便要換個(gè)去處，帶她遠(yuǎn)走高飛。

    可夜藏與他道：“你走吧，我不走?！?/br>
    凌霄看著她片刻，道：“如今還是反悔了？”

    夜藏道：“我要回義衡派?！?/br>
    凌霄道：“他們只將你當(dāng)做一樣武器，未曾將你視作一個(gè)人?！?/br>
    夜藏仰頭望著他，忽然一笑。

    凌霄卻是看傻眼了，這么久以來第一次見到她笑，極是冷艷美麗。

    夜藏道：“我若不跟你走，你是不是特別失望？”

    凌霄道：“啊，不僅失望，還很難過?！?/br>
    夜藏撇開視線，看向別處，道：“那你就且失望一段時(shí)間吧?！?/br>
    凌霄愣了愣，“一段時(shí)間？”

    她又道：“我無論如何得回去給他們一個(gè)交代?！?/br>
    她是義衡派的人，從義衡派出來，理應(yīng)回義衡派說清楚。

    凌霄道：“之后呢？”

    夜藏道：“我若想跟你，便來尋你。我若不想跟你，也會(huì)來親自與你說?！?/br>
    風(fēng)吹過兩人所站的樹下，空氣里是常有的葉子香。

    夜藏聞起來，始才覺得人間煙火理應(yīng)是這樣的。

    凌霄依然笑著，道：“那我等你。管你想不想跟我，等你下次來，我定擄你遠(yuǎn)走高飛，再不放你回去?！?/br>
    他又道：“還有半月便是中秋，我便在這蓮花鎮(zhèn)等你?！?/br>
    夜藏離開那日，凌霄送她出門，看她騎上馬。

    他披著長衣，站在馬邊，隨手理了理馬的鬃毛，似笑非笑道：“夜藏，你低下頭來?！?/br>
    夜藏緩緩朝他探了探身，道：“還有何事？”

    凌霄道：“再靠近些?！?/br>
    她便狐疑地再往他靠近些許。

    他抬手就理了理她的鬢發(fā)，將一枚發(fā)簪簪進(jìn)她發(fā)髻里。

    只不過她無所察覺，注意力都被他的話語給轉(zhuǎn)移了去，只聽他細(xì)細(xì)說道：“只要你回來，我日日陪你打架都可以，咱們上房打，上床打，皆可?！?/br>
    夜藏面色冰冷，立馬直回身去。

    凌霄卻見得她又紅了耳朵，便又笑道：“義衡派若是沒放你回來，我最多等過中秋，便會(huì)殺上山去尋你?！?/br>
    夜藏打馬就走。

    彼此皆不知，這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見。

    夜藏回到義衡派以后，弟子早已將她與魔頭凌霄同進(jìn)同出的事上稟。

    掌門怒不可遏，彼時(shí)她跪在堂上，掌門指著她道：“我從小培養(yǎng)你成材，教你道理和道義，你是我最看重的弟子，卻與那魔頭為伍，棄江湖道義而不顧，是給義衡派丟臉！”

    夜藏跪得筆直，應(yīng)道：“弟子有錯(cuò)?！?/br>
    掌門問：“你與他相處，如此絕佳機(jī)會(huì)，為何不殺他？！”

    夜藏想了想，道：“弟子試過，未能下得去手?！?/br>
    掌門道：“你為何下不去手？！”

    夜藏又想了想，想不出所以然，只好應(yīng)道：“弟子不知?！?/br>
    掌門喝道：“孽徒！”

    隨后照門規(guī)處置，掌門揮了夜藏五十鞭，鞭鞭吃rou見血，她硬是一聲沒吭。

    處罰過后，夜藏便被關(guān)進(jìn)了山巔洞府之中。

    她又重新回到這個(gè)從小到大她練功的地方。

    門中其他弟子都有屋子睡，有飽飯吃，而她卻只能住在這里。

    以前不覺得，可而今卻覺得這洞里著實(shí)太清冷了些。

    她好不容易睡慣了床，如今這石床又覺得硬了。

    夜藏坐在石床上打坐，整整兩日，鞭傷使她無法入眠，滿背火辣辣的。

    但心里卻無比的安寧。

    給她一頓罰，總好過她內(nèi)心日日掙扎。

    她下不去手殺他，換來自己一頓鞭子，這很公平。

    她想，終究是殊途，又哪能同歸呢，往后與他再無瓜葛，他做他的魔頭，她有她的道義，互不干涉也好。

    可無意間有東西從她發(fā)間掉落，她拾起來一看，是一支發(fā)簪。

    第381章 什么是正邪

    夜藏愣愣地摩挲著發(fā)簪，忽然想起，應(yīng)是他送她走的時(shí)候，叫她低下頭來之際給她簪上的。

    頃刻間，所有關(guān)于他的事都往腦海里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