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瑕一不在，劍霜也沒有杵在陸杳跟前，就一同出了院子。

    劍霜沒頭沒腦問了一句：“既然黑虎能聽得懂人話，為什么沒聽它說過人話？”

    彼時黑虎就蹲在姬無瑕肩上，一人一鳥雙雙扭頭看他，分明像在看一個弱智的眼神：這怕不是個傻子吧？

    姬無瑕道：“你倒是凈會說鳥話?！?/br>
    劍霜氣悶道：“我好生跟你說，你卻一言不合就罵人。”

    姬無瑕道：“連畜生都比你會察言觀色?！?/br>
    她把黑虎放飛了，隨后又道：“本來黑虎最開始被從山里撿回來以后就奄奄一息，杳兒好不容易把它救活，又給它調(diào)理好，還幫它學(xué)會了飛，然后就打算放它歸林的?！?/br>
    劍霜等了一會兒，不見她說下文，便問道：“然后呢？”

    姬無瑕睨他一眼，道：“我憑什么告訴你，你給錢了嗎？”

    說著就朝他攤手。

    劍霜摸遍渾身上下，找出幾塊碎銀子，放到她手上。

    她如數(shù)照收。

    劍霜冷聲道：“此前你從主子那里套去了不少錢，你應(yīng)該比我們有錢多了，卻連這點碎銀子都不放過。”

    姬無瑕當(dāng)著他面把幾塊碎銀放進荷包里，道：“碎銀子難道不是錢嗎？”

    她收了錢，自然繼續(xù)道：“黑虎認了我杳兒作母，哪會離開，天天在藥谷里盤旋、叫喚，嗓子都叫啞了都不肯走。

    “它又還不會覓食，差點餓死自己。杳兒才又把它收了回來，教它捕食，養(yǎng)足了它的野性。

    “藥谷里誰都馴它不得，它唯有聽杳兒的。杳兒寵它的時候是真寵，可這家伙恃寵而驕，杳兒不讓它亂入三師父的房間，結(jié)果它鉆進去了，還抓斷了三師父的一根琴弦，為此杳兒把它逐出了藥谷，當(dāng)真沒再要它，它不得不陸陸續(xù)續(xù)跟著我在外混了幾年?！?/br>
    劍霜：“……”

    他突然有點同病相憐、感同身受了是怎么回事？

    這陸姑娘可真是跟他主子一樣，干脆果決。

    第804章 想我了嗎？

    姬無瑕道：“從那以后，黑虎就曉得看杳兒的臉色行事了。盡管后來杳兒待它如初，但杳兒不準它進的地方，它就堅決不進。

    “在藥谷，有三條它不能亂來，那就是不能壞大師父養(yǎng)的花草，不能壞二師父的藥，不能進三師父的房?！?/br>
    劍霜道：“現(xiàn)在又多了一條，不能進主子的書房?！?/br>
    姬無瑕睨他一眼，道：“得了吧，你以為我杳兒是擔(dān)心弄亂了狗賊的書房嗎，她是擔(dān)心狗賊回來以后活剮了黑虎好吧?！?/br>
    劍霜道：“如今主子怎會活剮了黑虎。”

    姬無瑕搔搔臉頰，道：“那他說瘋就瘋，誰能預(yù)料得到。”

    劍霜一臉凝重地道：“你最了解陸姑娘，那你說陸姑娘還會……”

    話沒說完，姬無瑕打斷道：“再問下去，得加錢了啊?！?/br>
    劍霜道：“你就知道錢！”

    姬無瑕瞥他道：“就你那點錢都不夠問幾個字的，你窮還有理了。”

    劍霜氣得不行，眼睜睜看著姬無瑕十分張揚地往前走了，她還道：“哦對了，回頭告訴狗賊，我給他也記了筆帳在我本兒上，等辦完了凌霄師父的事，我會去找他結(jié)一下。”

    這廂，陸杳已經(jīng)將院落和屋子里都熟得不能再熟了，只要不亂動屋中擺設(shè)，她基本上行走無礙。

    她自己摸去衣櫥間，靠衣裳料子的不同觸感拿了換洗的衣裳，自己去盥洗室洗漱。

    嬤嬤及時備了水來，見狀道：“奴婢侍奉姑娘洗吧?！?/br>
    畢竟之前都是有相爺在的，用不著旁人cao心。只是今個相爺忙于應(yīng)酬不得回來。

    陸杳道：“我自己可行?！?/br>
    嬤嬤又道：“姑娘若是不習(xí)慣，奴婢去叫另外一位姑娘來。”

    陸杳道：“不用了，你下去吧?！?/br>
    嬤嬤應(yīng)聲退下了。

    而后她自己不緊不慢地進盥洗室洗漱更衣。

    便是她一個人，也能有條不紊。

    平時有姬無瑕陪在她身邊固然好，只是她這個人習(xí)慣了自己能做的事就不麻煩別人，所以她能不叫人就不叫人。

    有時候一個人摸索著周遭環(huán)境，慢些也就慢些。

    這眼已三月不見好，不知以后還會有多久。

    要是一直好不了，往后她總不能一直依賴著耽誤著旁人。

    從盥洗室出來以后，她在院子里走動了一會兒，伸手去摸索邊上花壇里栽種的有半人高的花枝，忽覺身后有異，她猛地轉(zhuǎn)過身。

    蘇槐就站在她身后，走來時刻意收斂了氣息，腳下亦無聲，結(jié)果才剛剛在她身后站定，還是被她發(fā)現(xiàn)了。

    就在她轉(zhuǎn)身之際，他見著她裙角綻開，若有若無地拂在了他的衣角上，她一張面容迎著月輝，依然是他心里千思萬想的模樣。

    盡管她看不見，她的感覺也一如既往敏銳非常。

    陸杳抬起手來，稍稍往前一伸，果真就摸到個人。

    她摸到他的衣襟，手指略略一摩挲襟上繡紋，就知是他，穿著一身公服。

    陸杳當(dāng)即收回手，道：“不是應(yīng)酬嗎，怎的回來這么早？”

    應(yīng)酬不應(yīng)該是推杯換盞、酒過三巡，要多晚有多晚再盡興而歸嗎？

    結(jié)果卻只是正常吃個晚飯的時間就回來了？

    蘇槐看著她道：“想我了嗎？”

    陸杳黑著臉道：“我想你回來太早了?！?/br>
    她正欲轉(zhuǎn)身走開，倏而卻被他一把捉住手臂，下一刻猛地往自己這邊一拽。

    陸杳呼吸一窒，腰上瞬時被他手臂緊實有力地勾住，等她反應(yīng)過來時，她已被他拽入懷中，一頭撞在他胸膛上。

    臉不可避免地蹭上他的衣襟，陸杳神色間滿是怔忪。

    她很快又回過神來，心頭銳跳，想脫身時，發(fā)現(xiàn)蘇槐已兩手將她狠狠擁住。

    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便是他蘇槐，也難免于此。

    他俯頭抵在她的肩窩里，呼吸就在她耳畔，驚得她渾身炸毛。

    陸杳掙了掙，哪脫得了身，她越往后掙，蘇槐就越步步緊逼，她踉蹌著往后退，他便欺身往前。

    陸杳懊惱地壓著嗓子道：“蘇槐，你發(fā)什么瘋！”

    蘇槐道：“我醉了?！?/br>
    陸杳冒火道：“你醉個鬼！只有裝醉的人才說自己醉了！”

    蘇槐道：“那我沒醉，我就是喝了許多酒而已?！?/br>
    第805章 我只屈你一人之下

    這話陸杳聽來就覺荒唐，道：“你堂堂相爺，向來眾人皆醉你獨醒，你會喝那么多酒？”

    蘇槐道：“我情場失意，我不能喝那么多酒嗎？”

    陸杳：“……”

    陸杳吸了口氣，道：“你既情場失意，那必然官場得意，你就該一鼓作氣，把那些人全部干翻！”

    蘇槐道：“把他們干翻了以后呢，你就回來我身邊嗎？”

    奈何他身體的重量都往她身上壓，她只得后退，不知不覺，竟退回了屋檐下，蘇槐欺著她就進了屋子，最后將她壓倒在那坐榻上。

    登時她青絲鋪滿軟枕，柔軟的裙角在坐榻漾開，與他的官袍衣擺重重相疊。

    他亦將她狠狠碾壓著。

    陸杳扭身想起，奈何被他壓著動彈不得。

    她憤然道：“你少在這借酒裝瘋！你要是醉了，我跟你姓！”

    蘇槐道：“叫蘇陸杳嗎？你入了我族譜，便是我的人，理應(yīng)冠我的姓?！?/br>
    他還道：“我是真的醉了，今夜被灌了許多酒。我很頭暈。只可惜你看不見我醉了，也聞不到我身上的酒氣。否則你定會相信我醉了?！?/br>
    陸杳一時胸口被堵得慌。

    蘇槐又道：“外面皆道我金屋藏嬌，陸杳，陸杳，我若造座金屋，能否請你給我藏一藏？”

    陸杳無言。

    蘇槐道：“我想藏的，也就你一人?！?/br>
    她忽然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清醒著的，還是真的醉了。

    她半瞠著眼，望著屋頂，可所能看見的，皆是一片荒蕪。

    他道：“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他道：“我從未想過讓你難過?！?/br>
    他道：“陸杳，我會好好愛你，我真的愛極了你。你信我好不好？”

    陸杳終是顫了顫眼簾，動了動口，聲音有些沙啞，道：“蘇槐，你是相爺，你權(quán)傾朝野、萬人之上，你不必這樣?！?/br>
    蘇槐道：“不必哪樣？我說過，只要你肯重新與我好，我可以跟你磕頭認錯。”

    她低低道：“我不要你磕頭認錯?！?/br>
    他道：“你舍不得嗎？”

    她動了動喉，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