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抬起頭，到處尋他，回應(yīng)道：“你在哪兒？”

    那聲音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姬無瑕聲聲回應(yīng)，可他似乎聽不見自己，頓時什么消沉的情緒都沒有了，她只是越來越著急，叫道：“他媽的都沒路，你叫我回來，我到底要怎么回來啊！”

    后來她循著他聲音傳來的方向，想著之前她在山谷里不是都能飛么，于是提了一口氣，腳下一蹬，運(yùn)起輕功，果然就飛了出去。

    就在她快要落下去之時，驚奇地發(fā)現(xiàn)下面竟然又有路了。

    她心頭一喜，頓覺輕松，腳往那地上一停又借力一點(diǎn)，便躍出許遠(yuǎn)。

    床上，姬無瑕閉著的雙眼又開始活躍，可見眼皮下的眼珠子轉(zhuǎn)得十分勤，那眉頭緊蹙著，顯然琴聲讓她極不好受。

    可行淵沒停，嘴角溢出血色，一滴一滴的血順著那下巴，滴在了顫動不休的琴弦上。

    姬無瑕平放著的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那琴聲越到緊迫處，她越繃緊了身體。

    到最后，琴意積攢到頂點(diǎn)，仿若暴風(fēng)雨匯聚于風(fēng)云之間，頃刻將兜頭而下。

    就在那股勢頭陡然嘩地碾壓下來的瞬間，床上的姬無瑕猛地睜開了雙眼。

    而那琴聲也猛地戛然而止。

    室中一片寂靜。

    第977章 我以為你死了

    姬無瑕臉色慘白，腦中還嗡嗡的，銳疼得厲害。

    她望著上方的床帳，一時靈魂和身體仿佛還沒能歸位一般，分不清今夕何夕，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她覺得喉嚨里壓抑得慌，不由悶咳兩聲。

    一口鮮血兜不住，頓時從嘴角溢出來。

    行淵手指按在琴弦上，似按著收攏萬般心緒，若無其事地淡聲道：“你睡了許久，醒來了便好?！?/br>
    姬無瑕有些怔忪，尚沒回過神來，只是虛虛喃喃地叫了一聲：“行淵?！?/br>
    行淵頓了頓，起身背過身去，喚道：“阿綏，進(jìn)來?！?/br>
    阿綏在屋外就聽見姬無瑕的悶咳聲了，立馬開門，叫上大夫一起進(jìn)去。

    大夫連忙快步至床前，給姬無瑕把脈檢查。

    她鼻子、嘴邊都是鮮血，趴在床邊將淤血吐出，否則嗆得她都快難以呼吸了。

    阿綏連忙給她擦了擦血跡。

    她動了動眼珠子，終于才拉回了些許神志，感覺到了兩分踏實(shí)，而不是像之前那樣總是飄飄渺渺的。

    大夫給她把脈，她看見阿綏站在床邊，張了張口。

    阿綏仿佛知她想什么，稍稍往旁移了移身，叫她眼神能夠看見房里的行淵。

    他站在木架子那邊，背著身，那背影修長又慣有的冷清。

    他正凈手，拿了巾子蘸水擦去嘴角的血跡。

    忽聽姬無瑕道：“我以為你死了。”

    聽來可憐又無助的樣子。

    行淵擦拭的動作停頓了下來，他垂眼看著白色巾子上暈染開的紅，應(yīng)道：“我沒死?！?/br>
    姬無瑕大大松了一口氣，道：“沒死就好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br>
    大夫道：“姑娘先莫要說話?！?/br>
    姬無瑕便安靜下來，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

    大夫仔細(xì)給她檢查過以后，道：“姑娘雖內(nèi)里紊亂，可也好過之前那般死水無波。眼下醒來便算是熬過一關(guān)了，外傷內(nèi)亂，需得好好調(diào)養(yǎng)一陣子，就可痊愈了。”

    隨即大夫又重新開了調(diào)養(yǎng)的方子，還給姬無瑕喂了些保養(yǎng)元?dú)獾乃幫枳印?/br>
    阿綏這才親自送了大夫出去。

    送出院子后，阿綏與大夫道：“還請大夫前廳稍坐，用些茶點(diǎn)吧。”

    大夫點(diǎn)頭應(yīng)下，先去前廳了。

    阿綏便又返回到房里，侍女照著方子去配了藥來，阿綏確認(rèn)了一遍以后，就熟稔地?zé)逅帯?/br>
    藥壺瓷器的磕碰聲，以及細(xì)細(xì)的水流聲，聽起來分外悅耳。

    仿佛暴風(fēng)雨過后，雨過天晴，窗外幾盞光透進(jìn)來，時間變得悠悠安寧，一切皆好。

    姬無瑕道：“我做了好長的夢?！?/br>
    阿綏溫聲道：“姬姑娘睡了許多日，難免夢會多些?！?/br>
    行淵走到桌邊倒茶漱了口。

    姬無瑕眼神跟著他轉(zhuǎn)，道：“方才是行淵師父在彈琴嗎？我聽見了?！?/br>
    行淵道：“是我在彈。”

    姬無瑕道：“為什么彈得那么激烈?。俊?/br>
    她現(xiàn)在胸口還火燒火燎的，內(nèi)息混亂，顯然是聽他琴聽的。

    行淵道：“大夫說你的情況，需要來點(diǎn)刺激的?！?/br>
    姬無瑕毫不懷疑，道：“原來如此。那確實(shí)夠刺激，我聽得心都要跳出來了?！?/br>
    阿綏安頓好藥爐，藥已經(jīng)煎上了，他便起身去抱走案上的琴。

    那琴上都是血跡，他避免讓姬無瑕看見。

    姬無瑕的眼神總是追隨著行淵，像個生怕走丟了只能巴巴望著大人的孩童。

    姬無瑕問：“我們現(xiàn)在在哪兒?。俊?/br>
    行淵道：“蓬萊，京都?！?/br>
    姬無瑕道：“已經(jīng)到京都了啊。那行淵師父你沒受傷吧？”

    行淵道：“沒受傷?！?/br>
    雖說她現(xiàn)在虛弱，可她向來精神頭足，眼下也不免好好將這房中打量一番。

    行淵在她床邊落座，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她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

    他道：“為什么會以為我死了？”

    姬無瑕老實(shí)答道：“夢里他們說你死了。”

    行淵道：“哪個他們？”

    姬無瑕道：“就是藥谷里的凌霄師父，薛大夫他們啊，還有杳兒。”

    她現(xiàn)在明白了，她的記憶還留存在她與他一同經(jīng)歷的那場九死一生的廝殺里。

    故而會衍生出那樣的夢境。因?yàn)樗凉撘庾R里一直沒放下心過。

    行淵看她道：“所以你便自暴自棄不愿醒來了？”

    第978章 超乎尋常

    姬無瑕稀里糊涂的，嘴上道：“我肯定會醒來的。我只是累了休息一下?！?/br>
    她當(dāng)然不知道，她意識沉睡之際，要是萬念俱灰，就醒不過來了。

    她只知道，當(dāng)她在夢里得知他已經(jīng)不在了的消息時，真真有種窮途末路的感覺。

    好像這世界，一下子就變得無趣了。

    目之所及皆是深淵，她便是一腳踏下去也沒有關(guān)系。

    她沒再看他，并不想讓他看穿自己心里所想，也不想把自己的想法主動傳達(dá)給他，以免成為他的困惑和負(fù)擔(dān)。

    彼此沉默了一會兒，行淵又開口道：“都做了些什么夢？”

    姬無瑕愣了愣，不自覺望著他道：“你想聽嗎？”

    行淵道：“聽聽無妨?！?/br>
    姬無瑕向來是很樂意與身邊人分享的，以前有陸杳在身邊的時候，她基本都兜不住什么秘密。

    現(xiàn)在行淵主動問起，她就把她記得的從頭到尾地講給他聽。

    她也小心翼翼地留意著他的神色，怕他覺得枯燥無聊，但似乎他從頭到尾都聽得很認(rèn)真，偶爾還與她聊說兩句。

    藥爐上的湯藥沸騰起來，冒著咕嚕嚕的泡泡，白色水汽從壺嘴里飄出，滿室都是藥味。

    姬無瑕很能適應(yīng)這樣的藥味，畢竟在藥谷的時候只要往薛大夫那里一湊準(zhǔn)能聞到。

    等姬無瑕講完了，外邊天色都晚了。

    屋子里的光線暗淡下來，姬無瑕偷偷看他的時候，見他逆著光，輪廓異常深邃，只是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后來藥熬好了，姬無瑕就見他幫自己濾藥。

    姬無瑕還從沒有過這樣的待遇，一時間都忘了反應(yīng)，只是睜大著眼把他看著。

    行淵將藥放在床頭幾上涼著，道：“晚上想吃什么？”

    姬無瑕順口就答道：“雞?！?/br>
    行淵轉(zhuǎn)眸看她。

    約摸她自己也曉得，才醒來就大魚大rou的委實(shí)不太妥當(dāng)，便又改口道：“要不行的話，那大夫說吃什么就吃什么吧?！?/br>
    行淵道：“配粥行不行？”

    姬無瑕道：“?。靠梢猿噪u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