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上聚集了不少人，有氏族的家主，有氏族族老，以及長輩叔爺們，還有一些優(yōu)秀的氏族弟子。

    大家看見她帶著薛圣前來，不由驚疑不定。

    有弟子呵斥道：“外殿藥童豈能來正堂這地方！還不退下！”

    她道：“是我?guī)麃淼摹！?/br>
    氏族弟子對她向來是有怨不敢發(fā)，誰叫她天資聰穎，比氏族里所有的年輕一輩甚至是族老長輩都要悟性高，她是氏族里的希望，什么最好的都要先給她。

    就連選拔藥童，也是將排名第一的分給她。

    結(jié)果她還不滿意，身邊換的藥童比誰都多。

    也就眼下這個是例外，一跟就是好幾年，她未曾換過。

    現(xiàn)在她居然把個外姓藥童帶來正殿這種地方。

    弟子再怎么怨怒，嘴上還是道：“族里有族里的規(guī)矩，照規(guī)矩他是不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br>
    她道：“我既然帶了他過來，自有我的道理?！?/br>
    “難道你要置族規(guī)于不顧嗎？”

    她言簡意賅道：“我打算收徒了?！?/br>
    此話一出，當(dāng)即轉(zhuǎn)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真要是收徒，那她將是整個氏族里最早收徒、最為年輕的師父。

    可以她的能力，又完全能夠勝任。

    甚至于，族老長輩們一聽此言，都不免動了心思，想將族里年幼的孩子送到她的門下修習(xí)。

    因而族老們沒贊成也沒反對，先問問她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結(jié)果她道：“我要收薛圣為徒。”

    第1324章 拜師禮

    滿堂寂靜，她立于殿上，始終面不改色。

    等大家反應(yīng)過來，無不憤慨。

    同輩的氏族子弟忍無可忍道：“我們沒聽錯吧，你要收這個藥童做徒弟？你便是再離經(jīng)叛道，也不能不把族規(guī)放在眼里！”

    “正是，我族從未有外姓人氏正式拜入門中做弟子！”

    家主亦嚴(yán)肅道：“你要收徒，我們不攔你，族中上下，但凡是你看中的，皆可挑作弟子。但這外姓人不可?！?/br>
    她道：“我不分同姓還是外姓，我只看合適不合適，值得不值得。”

    薛圣心中波濤起伏，她堅(jiān)持要收他為徒，為此她不惜打破族規(guī)、和族人鬧僵。

    他不想她因?yàn)檫@事費(fèi)神，可同時他又很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感受，他很高興她為此據(jù)理力爭，他很渴望能夠留下。

    他暗暗起誓，若是能夠留下，他必不辜負(fù)今日她對自己的這般維護(hù)；他必留守在她身邊，必窮心竭力地幫她，必為她的氏族效力一生。

    莫看她胸襟大度能容人，可她認(rèn)定的事，她就不會輕易妥協(xié)。

    最后族老們對薛圣進(jìn)行考核，事實(shí)證明，能得她認(rèn)可的人，資質(zhì)著實(shí)不差，雖不如她這般百年難遇，可若加以培養(yǎng)，將來也是難得的人才。

    家主、長輩和族老們請她到偏室商談。

    薛圣一人和眾弟子們則暫留在殿上。

    他難免遭受這些弟子們的冷嘲熱諷和白眼奚落。

    甚至有人表情惡毒，含沙射影道：“放著那么多的氏族苗子她不收，偏偏收你一個外姓人，為什么？”

    有人言語惡毒，接話道：“還能是因?yàn)槭裁矗约彝杖怂娌黄饋?，跟個外姓人好玩唄。明面上是師徒，可實(shí)際呢，孤男寡女，誰知道都干些什么齷蹉事！”

    薛圣自打進(jìn)了這山門，從不與人紅臉急眼，可這弟子話音兒一落，他二話不說，沖上去往人臉上就是重重一拳，把人打得往后翻仰，被其他弟子急忙扶住。

    那弟子惱羞成怒，其他弟子也憋著一股子火氣，頓時被引燃了，全都朝薛圣圍攏來，對他拳打腳踢。

    群毆剛開始沒多久，她和族老們就回來了。

    家主一聲呵斥，眾人立即散開。

    薛圣臉上沒怎么掛彩，就是身上有不少腳印。

    她聲音相較于平時的平和更多了幾分冷冽，問薛圣：“有傷到嗎？”

    薛圣拍拍身上的腳印，搖搖頭。

    那個被打破嘴角的弟子卻是義憤填膺，一手捂著臉一手指著薛圣咬牙切齒道：“這可怨不得我們，是他先動的手！”

    她道：“他是無緣無故動手的嗎？”

    弟子們心知肚明，是他們先出言詆毀羞辱，要是攤開來，他們也不見得多占理。

    家主訓(xùn)斥道：“堂堂氏族子弟，竟于這正堂上大打出手，成何體統(tǒng)？！平日里習(xí)的規(guī)矩都到哪里去了？”

    弟子們都不敢吭聲了。

    她轉(zhuǎn)身對薛圣道：“行拜師禮吧?！?/br>
    弟子一聽，驚道：“家主和族老們同意她收這個外來人為徒了？”

    家主與族老們當(dāng)是默認(rèn)了。

    族叔長輩們也不發(fā)話。

    年輕的弟子們卻是一致反對：“不行！我族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我們絕不承認(rèn)他是我族弟子！”

    可他們的反對有什么用。

    薛圣站在她面前，看不清她眉眼，可那一刻，心中思緒萬千。

    他知道，她決定要做的事，就不喜拖拉，一定要做。

    便是家主和族老們也阻止不了她。

    他一掀衣擺，背脊筆直地朝她跪了下去。

    那一刻，他突然不知他該懷揣著怎樣的心情，他對她說道：“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三拜?！?/br>
    而后他朝她磕了三個頭。

    有欣喜若狂，也有知遇之恩，更有惺惺相惜、不離不棄之情。

    所以他每次以額貼地的時候，都是那么鄭重，像是無聲的承諾。

    在年紀(jì)上，她還年少他兩歲。

    可她受他的拜師禮時，沉穩(wěn)得不似一個青春年少的姑娘，那種氣質(zhì)更像是一個成熟的大人。

    她道：“起來吧。”

    第1325章 照亮了他

    薛圣起身，和她一起向家主族老們告辭，便離開了正殿。

    門中弟子對此異議頗大，他們前腳剛一出門，后腳就輪番提出抗議。

    氏族里為了這么個離經(jīng)叛道之人，已經(jīng)開了許多先例了。

    這讓氏族其他子弟怎么心服口服？

    可家主族老們自有考量。

    氏族經(jīng)歷了世代幾百年，而今逐漸式微，好不容易出了這么個天才人物，年紀(jì)輕輕便能將藏典閣的典籍細(xì)數(shù)融會貫通，還能改善先祖前輩延留下來的香譜。

    尤其是她提煉后的香，竟能讓一位被紅塵俗世所擾之人一夢醒來之后便放下妄念、釋懷過往，從此遁入空門。

    那位俗人而今已是廣林恩寺的僧人了。

    而她當(dāng)時才不過十三歲。

    只不過氏族里并未對外宣揚(yáng)那香是出自她之手。

    就這樣的天資，他們怎么舍得放棄。

    便是開先例，也得將她安安穩(wěn)穩(wěn)地留在氏族里。

    薛圣跟著她走在廊下，橫面的風(fēng)吹來，將廊下的燈籠吹得左右搖擺。

    薛圣問：“你跟家主和族老們?nèi)テ疑陶劻诵┦裁?？?/br>
    她道：“這是族里的事，于你干系不大?！?/br>
    薛圣問：“你是不是答應(yīng)了他們什么條件，他們才允許你收我為徒？”

    她道：“我答應(yīng)了他們，以后你在這里修習(xí)，將來也得報效門族。”

    薛圣心里頓時一松，只要不是她答應(yīng)了什么就行，反正他也是會永遠(yuǎn)留在這里不會離開的，他躊躇滿志道：“這不是問題，我定不會讓你失望！”

    只可惜，后來他才知道她答應(yīng)的不是如此。

    隨之，她就帶他去了藏典閣，她站在藏典閣門下，丟了塊門牌給他，對他道：“現(xiàn)在你可以進(jìn)去了，里面的典籍，隨你覽閱?！?/br>
    他知道，那里面就是更廣闊的天地。

    他總覺得眼前有光，那光照亮了他。

    恍如初見，她亦滿身是光，他想，應(yīng)該是她身上的光落進(jìn)了自己的眼里，自己才感覺被照亮。

    那光線說不上刺眼，但就是十分明顯地區(qū)分開黑暗與光明。

    薛圣動了動眼皮，睜開眼來，恰恰一抹金色的光照進(jìn)他的瞳孔里，他一時有些不適應(yīng)，瞇了瞇。

    那是清晨海面上迸射開來的第一抹日光。

    他人還恍惚著，依稀看見欄桿邊站著一道背影，就在他兩步開外。

    那背影瞬時與記憶中重疊。

    渾身淬著日光，連頭發(fā)絲都浸著有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