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回過神來，抬頭一看，就見如意的臉近在咫尺。

    她絲毫不意外，方才他一來時，即便沒有第一時間看清楚，她也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了。

    那是隨他們師父常常浸在藥閣里的香的氣味。

    眠眠還一手拿著個柿子，與如意四目相對。

    眠眠道：“你怎么來了?。俊?/br>
    如意道：“碰巧路過?！?/br>
    眠眠笑問他：“如意哥哥，要吃柿子嗎？”

    如意自然而然地松開她，道：“我不吃。你應該當心些。”

    眠眠道：“我也沒想到，那樹枝這么不給面子，說斷就斷，只不過掉下來也摔不著我的?！?/br>
    以她的輕功，確實摔不著她。

    只不過如意見狀，還是第一時間去接她了。

    阮阮牽著個布兜，就站在一旁看得個呆呆的，忽然語氣有些些失落地道：“哥哥果然還是更喜歡眠眠jiejie一點?！?/br>
    眠眠把手里的兩個柿子拋給他，阮阮牽著布兜接住。

    眠眠道：“你要是從樹上掉下來，哥哥也會去接你的?！?/br>
    阮阮道：“不一樣的?！?/br>
    眠眠道：“哪里不一樣啦？”

    阮阮搖搖頭，道：“就是不一樣。哥哥對jiejie說話的語氣都跟我不一樣?！?/br>
    眠眠歪了歪頭，道：“那肯定是因為你是親弟弟，而我不是親meimei吧?！?/br>
    雖然阮阮敏感又機警地覺得哥哥待眠眠jiejie和待自己不同，他是有些吃味的，決定不想跟jiejie好了，只不過這個決定只持續(xù)了半日，后面他照樣跟在眠眠后面體會各種樂趣。

    平心而論，哥哥更喜歡誰，那是哥哥的問題，而他自己是很喜歡眠眠jiejie的；他不能因為哥哥的問題，而影響到他自己的喜惡。

    并且很快，阮阮還把眠眠拉到和自己一條戰(zhàn)線上來，尤其是他發(fā)現(xiàn)外面那些小姐總是想往他哥哥身邊湊以后。

    哥哥要是去參加哪家宴會，阮阮不光要跟著去，他還要說服眠眠也跟著一起去。

    眠眠在蓬萊的時候也是經(jīng)常參加各種宴會的，對此見怪不怪，也就沒幾分興趣要去。

    她不去的時候，阮阮還是要堅決跟著去，去了回來就跟眠眠說，今天哪個小姐跟哥哥說了什么話，哪個小姐又給哥哥送了什么禮物。

    他說得氣鼓鼓的，可是見眠眠一片稀疏平常，就問：“眠眠jiejie，你不生氣嗎？”

    第1603章 萬物皆是靜好

    眠眠道：“這有什么好生氣的，如意哥哥人那么好，別人喜歡他是很正常的啊?？偛荒芤驗樗苁苋讼矚g，就生氣嘛。”

    阮阮他記性好，把小姐們的談話內(nèi)容一字不差地復述給眠眠聽，反正都是爭相想在哥哥面前留個好印象。

    眠眠聽后樂了，笑道：“這有什么，我還看見過有小姐為了如意哥哥，當街打起來的呢?！?/br>
    然后眠眠又嘆了一聲，道：“看來如意哥哥是真的很受歡迎啊，就跟薛大夫在山上一樣?！?/br>
    眠眠和如意在京和家人團聚過后，到了時間就又要啟程回樂山去了。

    阮阮很是不舍，把哥哥jiejie送出家門，還恨不得跟他們一起走。

    阮阮問：“等我長大以后，可以和你們一樣出遠門嗎？”

    眠眠道：“當然可以，你不是說你長大以后要住海邊嘛。等你學會了武功，可以行走江湖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闖蕩。”

    阮阮點點頭，道：“一言為定?！?/br>
    眠眠對他揮揮手，道：“弟弟，我們下次見啊?！?/br>
    回到樂山，如意和眠眠一如既往地隨師修行。

    藏書閣里的書，如意看得最多，這幾年時間里，他幾乎都已經(jīng)看了個七七八八了。

    誠然，連薛圣也不住感慨，想當年，自己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才剛入門，可如今他的程度已經(jīng)快能趕上他師父當年的程度了。

    照如意的天資和學習能力，將來說不定能趕上他師父如今的造詣，也是有可能的。

    即便不在香道上長遠鉆研，單是藏書閣里那么多的典籍，轉化為他的學識，那也夠他受益終身。

    眠眠也會看藏書閣里的書，但她不像如意那么博覽群書，久而久之她形成了自己的偏好，因此兩人所專注的方向就逐漸顯出了差異來。

    如意是不管香道還是醫(yī)道都學得極好，眠眠則是除了香道和醫(yī)道以外，藏書閣里的那些雜書趣書她能翻來覆去地看，津津有味地品。

    袁空青并不固定兩人的興趣喜好，喜什么就學什么，不管徒兒向她請教任何問題，她都能一一解答。

    對于練功，眠眠一日沒落下，并且日漸有了新的領悟。

    尤其是她跟著如意一起打坐修習、調(diào)理內(nèi)息以后，她感到體內(nèi)的氣日益充沛，輕功比以前跑得快了，自己的劍也砍得更有勁了。

    她現(xiàn)在可比以往更加坐得住，有時候在樹下一坐便是半日。

    等她睜開眼來時，發(fā)現(xiàn)正是日落的時候。

    又圓又紅的落日將天地都淬成了金緋色，那光映照在眠眠的臉上，將她的小臉照得圓潤溫膩。

    彼時如意就斜斜靠坐在她頭頂斜上方的枝椏上。

    萬物皆是靜好。

    如意手里袖著書，翻了兩頁，問道：“眠眠如今是何感受？”

    眠眠望著落日沉下的方向，認真地道：“感受比以前多了，我雖然閉著眼睛，但我能聽見風的聲音，能聞到霜氣，好像還有小鳥往高空飛過的時候扇翅膀的聲音，還有桂花樹上的蜘蛛織網(wǎng)捕食的聲音。還有劍錚劍霜從院里出來時，一共走了二十九步?！?/br>
    劍錚劍霜聞言，及時止步，相互對視一眼。

    兩人又不約而同地循著往不遠處的一棵桂花樹看去，果真上頭有一只小蜘蛛張著網(wǎng)，成功地捕獲了一只蚊蠅，蚊蠅正在蛛網(wǎng)上掙扎，引得蛛網(wǎng)顫動不止。

    他倆自己都從來沒留意過這些。

    如意道：“能同時注意到這么多，甚好。”

    劍錚劍霜有些吃驚，他們一直都知道，自家小公子是個方方面面都有著驚人天賦的奇才，但眠眠這丫頭，雖然以往都沒有完全表現(xiàn)出她的優(yōu)勢，可日復一日逐漸顯露出，她也是個極有天資的孩子。

    第1604章 就差開口說人話了

    眠眠早就已經(jīng)打消了對劍錚劍霜佩劍的興趣，她也不再熱衷于劍鋒快還是不快，因為她親自從舅舅那里領略到，劍快不快不在于劍本身，而是在于執(zhí)劍的人。

    眠眠也不再熱衷于拉劍錚劍霜來陪練，但每隔一陣子還是會跟兩人交交手，一旦她使出全力，能堅持到數(shù)十上百招不敗。

    劍錚劍霜心里不由暗暗驚嘆，每一次交手都能感覺到她的進步和變化。

    她手里的短劍沒開依然沒開鋒，但劍氣過處，花草盡折，雖不能像他們主子那般揮劍便能輕松斷樹，但卻能留下精悍的劍痕。

    除了練招式以外，眠眠很多時候則是靜下心來和如意一起修行內(nèi)力，運調(diào)內(nèi)息，隨著內(nèi)息綿綿順暢，內(nèi)力也會增長，那使出的武功招式則會威力大增。

    當初她彈琴時，白鶴們還能在她身邊圍繞，勉強能堅持著聽，到現(xiàn)在她彈琴時，幾只白鶴也扛不住了，跟黑虎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時候天空中有小鳥飛過，突然碰上眠眠彈琴，還有不堪其擾被琴聲震暈下來的。

    后來眠眠再練琴時就跑去后山，只要她往山林里一坐，琴聲一響，方圓一里之內(nèi)飛禽走獸都溜得干干凈凈。

    大家都是住在一個林子里的，曉得后山有眠眠這號人物，只要一看見她，禽獸們就奔走相告：快跑，快跑呀，她又來了！

    并且山林里的飛禽走獸們都曉得，她惹不起。

    平時白白們跟著她，黑虎罩著她，有時候還有灰灰?guī)M出林子給她開路。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老大都護著她，那個敢惹她？

    起初有不知利害的野獸盯住了眠眠，想把她當晚餐，突然從密林深處竄出來偷襲，眠眠跟其周旋了一會兒，很快就叫上空的黑虎發(fā)現(xiàn)了，黑虎一聲尖嘯，一個俯沖就下來干仗，不僅如此，不知在哪處的灰灰聽到呼叫也奔了回來，兩貨齊心協(xié)力，其他野獸基本沒有勝算，只有被干趴下的份兒。

    這樣的事發(fā)生過兩次以后，后來野獸們見到眠眠，都會萬分警惕地對峙一陣，再咆哮兩聲，仿佛在說：這次就放過你。

    然后便默默地走開。

    說起灰灰，歸入?yún)擦忠院?，隨著時間一年年過去，后來回院里的次數(shù)就越來越少了，有時候長達幾個月都不帶露一面的。

    不過眠眠要是在山里大聲呼喚灰灰，或者黑虎盤旋上空發(fā)出嚎叫，灰灰總是會出現(xiàn)的。

    這日，黑虎咋咋呼呼地沖進院子里，來到眠眠和如意面前，又蹦又跳又扇翅膀，還不斷發(fā)出嘰里咕嚕的聲音，像是在表達個什么。

    眠眠和如意聽了一會兒，黑虎從這邊廊上飛撲到那邊廊上，還跺了兩跺，左右打擺子：你們怎么就不明白呢！

    黑虎急得不行，就差開口說人話了。

    眠眠道：“黑虎，你太激動了，冷靜一下吧?！?/br>
    黑虎：你叫我怎么冷靜！

    眠眠道：“你是不是在說灰灰??？”

    黑虎一個激靈，精神振奮，又開始咕咕直叫。

    眠眠問：“它怎么了呢？”

    黑虎半張著翅膀，激動又昂揚地表達了一會兒，眠眠道：“為什么呢？”

    黑虎又飛來跳去地繼續(xù)咕咕叫。

    劍錚劍霜都看懵了，他們?nèi)徊恢诨⒃诒磉_個什么，他們更懵的是眠眠居然能看得懂。

    劍霜忍不住問眠眠：“它在說什么你知道嗎？”

    眠眠道：“它應該是在說，灰灰不回來了吧?！?/br>
    眠眠讓黑虎帶路去找找灰灰，黑虎十分積極，騰空而起在前引路。

    如意陪著眠眠一同去。

    兩人跟著黑虎一直走到某個密林深處，還沒見著灰灰的影兒，結果就先聽見樹叢后面有輕微的動靜。

    兩人站著不動，那輕細的動靜是腳踩在枯葉上發(fā)出的聲音。

    很快，便有一頭狼影從樹叢后面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