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還有單獨的豬皮！”

    “還有那虎皮雞腳……瞧著好好吃！”

    “那油豆腐瞧著就該放在里頭，裹著湯汁絕對很爽！”

    很快，又有一批學(xué)子拿到螺螄粉，他們沒了先前的擔(dān)憂，急急忙忙來上一大口。

    第一個字是：燙！

    第二個字是——香！

    我的天，怎么會有這般的味道？剛才教人有些難受，有些不適的酸臭味在涌入口中的瞬間化作醇厚的香味。

    略顯刺激的味道直在舌尖駐扎，肆意奔放地在口腔里撒歡，仿佛要用存在感告訴來人——你小子，居然剛剛還敢小看我？

    第一百九十六章

    范生瞧著身邊人的動作，喉結(jié)輕輕滾動，咽了咽不斷泛出的津液。

    待聽到他手上票子的數(shù)字，范生顧不得平生錯愕的目光，他急急站起身來，教仆役把屬于自己的螺螄粉端過來。

    別人說奇臭無比的湯汁，范生卻是覺得香得驚人！他的雙眼根本無法從這碗米粉上挪開，手持木筷稍稍翻拌均勻，然后卷起一筷子送入口中。

    當(dāng)即，范生便感受到那分外獨特，奇妙到他也是平生初次感受到的滋味。

    舌尖甫一接觸到那酸辣的湯汁，口腔里得津液便不斷分泌而出，瞬間激起范生的食欲來。他哧溜哧溜嗦著米粉，米粉如綢緞般光滑細(xì)膩，口感粘中又富有嚼勁，裹著濃郁湯汁一道在口腔里泛起陣陣波瀾，香得讓人一口接著一口。

    范生吃了幾口米線，又夾起別的配菜，炸過的黃豆酥脆得很，一顆接著一顆很是美味。

    炸過的豆皮吸滿湯汁，口感軟糯，油香與酸辣湯汁交融在一起，那滋味很是銷魂。

    當(dāng)然最強的還是炸蛋——炸蛋表面酥脆，下面則吸收滿滿的酸辣湯汁。范生還要持筷摁上一摁，如此一來，炸蛋便會從外到內(nèi)都吸飽那特制的湯汁。

    然后范生夾起炸蛋，一口塞進嘴里，用唇齒一道擠壓炸蛋，湯汁迫不及待地溢出來，美味無比的湯汁在口腔里迸發(fā)開來，教人呼吸間都充斥著它的味道。

    范生喘了口氣，沒有停下筷子，他又夾起其余配菜，分別美美放入口中。

    先是瘦rou，扎實厚重的rou片卻軟嫩如里脊，辛辣咸香；而后是鍋燒，肥瘦相間的rou片脂肥rou美，豐腴多汁。

    緊接著范生又吃了個虎皮雞爪，經(jīng)過炸制的外皮變得皺皺巴巴的，吸滿了湯汁，嗦一口直教人驚嘆不已。

    最神奇的是明明雞爪經(jīng)過炸制，卻不像一般鋪子里炸制過的雞爪那般，除去薄薄的外皮外，里面卻是空蕩蕩的，府學(xué)食堂里的雞爪照舊是肥嘟嘟，顫巍巍的，直往下滴答滴答的落辣油。

    類似的還有鹵鴨腳，同樣經(jīng)過鹵煮加炸制，復(fù)雜的工藝賦予它震撼級別的美味。入口軟糯綿軟，酥香細(xì)嫩，油潤豐腴，口感之復(fù)雜甚至難已用文字來形容，只讓人扼腕怎么到現(xiàn)在才吃到這般美味。

    再來是肥腸，往螺螄粉里加肥腸，那基本屬于臭上加臭。

    上回臭豆腐燉肥腸時不屑一顧的范生，這回卻是毫不猶豫地夾起一塊往嘴里放。

    抿起來是溜溜滑滑的口感，稍稍用力咀嚼一下，酸臭辛辣的湯汁便伴隨融化的肥油一起噴發(fā)，教范生臉頰泛紅，頭頂冒汗。

    乖乖，這就是肥腸？

    范生忽然有點遺憾，那上回的臭豆腐燉肥腸，是不是也有別樣的美味？他越吃越起勁，越吃越興奮，把筷子又伸向保留到最后的豬腳。

    范生對豬腳飯并不陌生，或者說記憶猶新。吳生、應(yīng)生和平生吃過這道豬腳飯后便念念不忘，讓當(dāng)時的他花了不少銀錢到外頭吃飯代替，還要得個不如豬腳飯的評價。

    當(dāng)時的范生，就非常好奇——豬腳飯到底是個什么滋味。而時下他雖不能嘗到真真正正的豬腳飯，卻也能從豬蹄上窺視到那道豬腳飯的一絲真容。

    紅潤晶瑩的豬腳霸氣凌然，端坐于碗內(nèi)，軟軟糯糯的豬皮尚且?guī)еg勁，且富有彈性，只需唇齒稍稍用力一抿便能直接骨rou分離，那辛辣的醬汁更是點睛之筆，在口腔各處點起星星之火，直教人飄飄欲仙。

    范生一口一口，機械呆滯地啃著豬腳，他從未如此后悔，后悔他當(dāng)初為什么要顧及臉面，卻是失去了那一盤近在咫尺，卻再也沒能相遇的豬腳飯。

    那碗豬腳飯，會是如何的滋味？

    忽然，范生聽到叮當(dāng)一聲，湯匙落在空蕩蕩的碗盤上。他下意識垂首看去，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連著湯汁一道，竟是全數(shù)吃得干干凈凈。

    就這，范生還有些不滿足。

    直到他站起身來，還想上去再點一份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撐得都快走不動路了。

    “…………范郎。”平生欲言又止。

    “范郎厲害啊，你胃口好大！”旁邊的同窗忍不住開口，朝著范生連連豎起大拇指。

    “真的啊，牛逼?。　?/br>
    “沒想到你胃口居然這么大，厲害！”

    范生吃得實在是太香甜了，以至于他剛剛干飯的時候就被其余學(xué)子注意到，等看著他把桌上碗碟全數(shù)橫掃一空，更是驚呼連連。

    范生的臉忽青忽白忽紅忽紫，偏偏平生完全沒有眼色勁三個字，臉上帶笑與他說道：“沒想到范郎您這么喜歡吃螺螄粉，我一直覺得味道重，沒敢多吃呢！”

    “就是說啊?！?/br>
    “不過味道重歸重，真的很好吃！”

    “對對對……剛剛我還覺得臭臭的，實際吃起來卻是香得很，與那臭豆腐真是有點異曲同工之妙?！?/br>
    “哈哈哈就是沒想到范郎也喜歡?！?/br>
    “范郎喜歡螺螄粉的話，應(yīng)當(dāng)也會喜歡臭豆腐吧？上回的霉菜梗蒸臭豆腐，還有那個臭豆腐蒸肥腸……應(yīng)當(dāng)也喜歡吧？”

    “咳咳咳咳咳……”

    “我記得范郎那時候沒來食堂？”

    同窗們齊齊朝著范生投去同情的目光，那種你錯失大好良機的眼神讓范生腦門都蹦出青筋來，手癢癢得就想揍人。

    他黑著臉，道：“走?！?/br>
    平生一臉懵，很是不情愿：“??？可我還想再去點一點……對了，范郎你剛吃的豬腳味道咋樣？我看著豬腳就想到豬腳飯……哦?！?/br>
    平生猛地回過神，拍了下腦門：“嘿嘿，我弄混了，你上回沒吃?！?/br>
    范生面無表情：“我先走了。”

    他怕再留在食堂里一會，他就控制不住想揍平生的沖動。

    且不說范生和平生兩人吵吵鬧鬧，先行吃完螺螄粉的學(xué)子已回到學(xué)室。他們見著里頭幾個沒進食堂吃螺螄粉的同窗，還沒推門進去便開始嚷嚷：“你們幾個沒吃到，真是太可惜了！”

    留在學(xué)室里的幾人齊齊變了臉色，驚恐地往后退了兩步，險些被椅子絆倒摔個屁股蹲。

    “？？？？？”

    “你們怎么了？還有你們吃的拌粉好吃不？”

    來者被學(xué)室里幾人的反應(yīng)驚了一跳，面上皆是莫名。他們往前走了兩步，又瞅了眼幾人，只見他們捏緊了鼻子，臉色都漸漸發(fā)青，甚至有些搖搖欲墜的架勢。

    更有甚者，直接狂奔到窗口，大口大口呼吸幾下才緩過來。

    “不是……你們啥情況？”

    “是你們啥情況??！”反應(yīng)最快，跑到窗口通風(fēng)的學(xué)子心態(tài)快要崩了，想想等其余同窗回來以后會有如何的氣味，就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俊?/br>
    “氣味啊氣味！”那名學(xué)子心態(tài)都快崩了，而經(jīng)過他的提醒回來的幾人也終于醒過神來，紛紛低頭嗅了嗅袖口：“味道？我好像沒聞到……？”

    “屁話，你們能聞到個鬼！”

    “你別發(fā)火啊，我們這就去換衣服?！庇腥粟s緊拿起帶來的干凈衣裳退出學(xué)室，準(zhǔn)備去更換一二，不過更多的人就站在學(xué)室門口，無辜地往里張望。

    “你們怎么不去？”

    “我今兒個穿的是舊袍子?。　?/br>
    換衣服多麻煩，大多數(shù)學(xué)子還是選擇穿舊衣來的。他們沒想到那氣味竟是如此濃烈，倒是讓沒吃上，還極度厭惡這味道的同窗倒了大霉。

    只是隨著下課，學(xué)子們紛紛走上街道，望著花容變色，退避不及面色青白的路人時，他們終于發(fā)現(xiàn)有點不對勁……

    喂喂喂！我身上是吃食的味道，真的不是被那啥穢物淋了一身啊！

    你們別跑啊——

    你們相信我說的話啊——！

    無數(shù)學(xué)子的心在今日陡然破碎，尤其是幾個不知情況，還與心上人打個照面的學(xué)子更是險些哭暈在街頭，恨不得沖去簡府，要教簡雨晴還自己個清白。

    簡雨晴不知學(xué)子們鬧出來的事兒，正擔(dān)憂地瞅著范廚：“每人都有吃不得的東西，你看那芫荽蔥花和大蒜，還有街上賣的臭豆腐，都有不少百姓碰都不碰。”

    “您這樣，也是正常的——”

    “我可是個廚子，怎么能有我不能吃的食材?！狈稄N梗著脖子，擲地有聲。

    他看著學(xué)子、博士助教和官吏中午吃得那么歡以后，又重新打起精神非得再嘗試嘗試。

    簡雨晴都不知道說啥了，生怕范廚搞壞身子，求助地看向范大娘。

    范大娘見怪不怪，涼涼一句：“娘子便做道吧，他這人和犟驢般，不撞到南墻不死心?！?/br>
    簡雨晴沒法，只好把腌菜缸子挪上去來，教范廚試試看。

    在打開罐子的瞬間，范廚的信心破滅了，別說再次嘗試，整個人都快不好了。

    簡雨晴眼明手快，迅速又把罐子合上。她安慰了范廚幾句，才換了衣裳再轉(zhuǎn)身回家里去。

    剛到家里，簡娘子便樂呵呵地迎上前，臉上帶笑說起街坊上鬧的趣事——府學(xué)學(xué)子宛如臭氣彈落入百姓中，等回過神后各個抱頭鼠竄，還有人揚言明日要尋簡廚娘報仇。

    簡雨晴板著臉，嘟著嘴：“怎么這樣??？他們一直吵著要吃新鮮吃食，我煞費苦心才做出來的！”

    話音落下，她與簡娘子對視一眼。

    母女兩個沒忍住，齊齊噗嗤笑出聲來。

    母女兩個樂得前仰后合，半響才捂著肚子。簡娘子揉著眼角沁出的淚珠，連連搖頭道：“這螺螄粉的威力……實在是太足了些?！?/br>
    簡雨晴深以為然，點了點頭。

    還好她思來想去，暫且沒準(zhǔn)備開螺螄粉鋪子，不然倒是有些難弄了。

    “對了?！焙喣镒釉掍h一轉(zhuǎn)，又與簡雨晴說起另外一件事來：“對了，趙家人降了價?！?/br>
    “上回是兩千貫吧？現(xiàn)在是多少？”

    “一千六百貫。”簡娘子聽得兩千貫的價格后，現(xiàn)在看著一千六百貫都覺得便宜不少：“我聽說要是有人誠心愿意談的話，應(yīng)當(dāng)還能便宜一兩百貫?！?/br>
    “那也得一千四五百貫？”簡雨晴興趣缺缺，自顧自坐在胡床上，端起婢女送來的奶茶喝了口。

    是的，簡雨晴終于喝上奶茶了。

    她不太愛喝時下流行的煎茶，先頭不搗鼓主要是好的茶葉價貴，便宜的茶葉風(fēng)味一般，做出來的奶茶尚可卻與出色差距甚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