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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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耳邊,傳來一點(diǎn)清澈的水流激蕩聲。 木盆的邊緣,輕巧撞上了冷硬的石塊,震得木盆中的嬰兒微動。 一抹常人看不見的光芒,落入嬰兒的眉心,霜雪消融。 第36章 巫醫(yī) 悠悠凍河之中,一只簡素粗陋的木盆,沿著水流一路向下。 時(shí)而,水流湍急間,木盆內(nèi),撞起一角粗布襖子的墨藍(lán)色,被晶瑩水花沾濕,又迅速化為雪霜。 直到木盆撞上寬闊河水中央,一座枯木落雪的禿島,冷硬的亂石卡住了木盆,再不能前進(jìn)。 盆中,襖子包裹著的幼嬰,原本毫無生機(jī)、被冰霜凍住的眉眼,忽而微動。 一道常人看不見的銀色數(shù)據(jù)流,涌入了幼嬰的眉心。 冰雪消融,死生交替。 伴隨著銀光的逐漸穩(wěn)定,嬰孩的面頰,又恢復(fù)了嫩櫻般的粉。 一滴雪融水珠滾落,嬰兒水紅色的唇,微微張啟。 咿咿呀呀的嚀嚶聲,從木盆中輕輕傳來,一只圓滾滾的胖手,掙開了布襖伸出。 無人能感知到,空氣之中,原本稀薄的靈力與生機(jī),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凝聚起來,慢慢落在禿島之上。 原本冰封的水中孤島,輕輕碎開禿枝上的霜雪,嫩草破土而出。 一時(shí)間,枯木逢春,花香四溢。 嬰孩破涕為笑,一點(diǎn)花蜜落在臉頰,驚擾得嬰兒睜開了眼。 只是,那色澤淺淡、如水玉般的眼瞳,卻仿佛是看不見周圍的景致般,只能迷茫地睜大,眨著纖長的眼睫。 時(shí)光飛逝。 十九個(gè)寒暑過去。 那冰川中央的孤島,已由于枯木逢春的奇景,被稱為逢露島,吸引了無數(shù)探奇之人的游訪。 只是沒有人知道,那孤島是為何,而有此變化,孤島之上,又曾經(jīng)住過什么人。 直到又是一年逢春。 北地的另一端,跨過一道國界線,大山綿延間的一條林間小道上。 春雨淅瀝,山林濕霧之間,一支被磨得光亮圓潤的青竹桿子,探在了泥濘之中,伴隨著節(jié)奏均勻的腳步聲。 一名雪白麻衣的沉靜青年,身上背著樸素雅致的藥箱,在箱子上方,還支著一頂草編小棚,遮蔽了頭頂?shù)挠曛椤?/br> 他踩著一雙革帶綁著的軟靴,似是習(xí)慣了趕山路。 只是右手,卻握著一根翠綠的青竹杖,一點(diǎn)點(diǎn)探著前路,恍若目不可視。 雨霧的前邊,忽而,傳來一陣若影若現(xiàn)的人聲,像是有村落聚集。 雪衣青年的腳步微微一頓,在些許遲疑過后,轉(zhuǎn)了方向,向著人聲所在處而行。 隨著步子的深入,聲響漸漸清晰了,雞鴨的鳴叫聲和人聲、腳步聲、劈柴燒火聲,交相錯(cuò)雜,儼然是一片頗成規(guī)模的村子。 在滴滴答答的雨聲中,村口那一片嘈雜的呼喊和話語,也能分清個(gè)所以然了。 一間粗粗搭就的草棚子下,碗筷都被收拾了起來,幾條長凳上,沒有食客團(tuán)坐,反倒是圍了不少看熱鬧的村婦村夫。 眾人七手八腳地,捧著一個(gè)六七歲的小童,可小童的面頰之上,卻是呈現(xiàn)出灰黃之相,眉頭緊皺,呼吸不太通暢。 攤主穿著一身短打的布衫,露出粗粗的臂膀,焦頭爛額地喊著那童兒的小名,手足無措道: “早上兒,紅娃還好好的,在鋪?zhàn)雍竺嫱娌菥习?,怎么回事兒了??/br> 周圍人都看不出個(gè)情況來,琢磨著要么再喂點(diǎn)冷水,或許就能吐出什么了。 童兒泛青的唇緊抿,額間落下冷汗。 忽然,一道節(jié)奏規(guī)律的竹點(diǎn)聲傳來,雖是極輕,由遠(yuǎn)及近,如同夾著雨絲而來,悠遠(yuǎn)空靈,讓人莫名被安撫,變得平和。 人堆中,有人注意到這聲響,回過頭來,看到了一片素白的衣角。 被團(tuán)團(tuán)圍起的人群中,輕描淡寫地,便掠過一道雪色的身影,身上是才沾上的林間草木濕潤氣息,又帶著一絲玄妙的藥香。 那道身影,溫潤如玉的纖長指尖,輕輕搭上童兒的額間,又緩緩移下,落在手腕脈搏處,停頓了住。 而握著竹杖的另一只手,左手腕骨處,則綁束著一截黑繩,繩上串著一枚磨潤了的墨玉,如盛了涌動的濃霧,妖異不可目視。 “這、這……您是,醫(yī)師?” 人群之中,終于有人反應(yīng)了過來,認(rèn)出那青年身上的裝扮,和背后的藥箱。 更重要的是,那一抹幽遠(yuǎn)、揮灑不去的草藥苦澀,慢慢從雨霧間散了開。 眾人注意到了青年,一時(shí)之間,人群中安靜了下來。 不是因?yàn)榍嗄甑纳矸?,甚至,不是因?yàn)槟沁^分清雅卓絕的容貌,而是因?yàn)椋嗄甑拿骖a上,在那條雪紗的遮擋下,永遠(yuǎn)閉合的雙眼。 自來巫醫(yī)不分家,可即便常人不會單單因?yàn)榭床灰姡銓︶t(yī)師有所微詞,到底還是沒人見過真正目盲的醫(yī)師。 更別提,是這么一位長得仿佛山野精怪般,好看到近乎妖魅的青年了。 扶曄微微抿唇,能從人群的呼吸與寂靜中,聽出眾人,那些許的不信任與猶疑。 自從那日,他借助于漂流凍川之上,夭折的棄嬰身軀,進(jìn)入“山海引”的小世界以來,已過去了許多年歲。 漫長得,幾乎令人忘卻了過往。 而隨著靈魂和身體的日漸融合,他的樣貌,亦越發(fā)接近了原本的模樣。 只是,即便他的靈魂本身,并無殘缺,卻也無法改變,這具身體天生的目盲、與淺色瞳孔的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