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乘舟玩笑：“妃母不怕兒臣，卻怕皇太后，如同耗子見了貓似的躲？”

    羊樂瑜挺直脖頸，“有什么歡喜也是你們皇家的事，與我無關(guān)?！?/br>
    穆乘舟：“這話生分，妃母也是我家人，沒準(zhǔn)日后更要親近，怎么不算？”

    馮寶聽他這么說，眼珠子一轉(zhuǎn)，琢磨出幾分意味來，為了討好主子，笑著躬身上前，

    對(duì)著羊樂瑜勸道：“太美人，陛下與太后的面子您還能駁斥了不成？”

    羊樂瑜瞧著主仆倆一唱一和，不由生出幾絲無奈，猶如被架上邢臺(tái)般。

    她心念電轉(zhuǎn)，拎出一個(gè)妙法，“陛下，我這身衣服是您最討厭的顏色，我陪在您身邊豈非惹得龍顏不悅？而且，我這袖口都酒弄臟了，還是讓我回去吧！”

    穆乘舟秉笑，目光在她那身玫紅的衣裳上游走，“若換了旁人，兒臣一定要打發(fā)的遠(yuǎn)遠(yuǎn)的，只是妃母穿在身上，更襯的肌膚如雪，哪里舍得不悅呢？”

    他故意跟她唱反調(diào)！

    “至于袖口臟了嘛……”穆乘舟又道：“換一身干凈的就是。”

    羊樂瑜可算知道了，穆乘舟能把白的說成黑的，顛倒是非的能力非同小可不說，又能將他不喜歡的顏色換下來，簡(jiǎn)直一箭雙雕，正中下懷！

    故而極為不情愿的點(diǎn)頭。

    馮寶立馬招手示意外頭的宮女將羊樂瑜帶去更衣，待她離開，才訕笑的看著穆乘舟：“陛下的心思奴婢猜出八九不離十，今夜必成！”

    穆乘舟：“？”

    馮寶搓搓手，嘿嘿笑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您放心，她必然不敢造次，指定伺候好您?！?/br>
    穆乘舟捏了捏指節(jié)，發(fā)出脆響。

    馮寶一心討好主子，未曾注意異樣，又說：“您若是頭次沒有經(jīng)驗(yàn)，奴婢可協(xié)助您按住她，讓她插翅難逃！”

    穆乘舟忍無可忍，“滾！”

    馮寶這才發(fā)覺，連忙點(diǎn)頭哈腰，訕不搭的溜了。臨要踏出殿門，又被穆乘舟叫?。骸半抟獡Q身龍袍，這身土黃的沾了醋味，擱起來吧?！?/br>
    馮寶接過去邊走邊聞，嘀咕一句：“哪來的醋味？”

    *

    鳳祥寺坐北朝南，是集天時(shí)地利的絕佳風(fēng)水寶地。羊樂瑜跟在穆乘舟的圣與后面，待落轎后與排杖隊(duì)一同往寺中走去。

    皇太后換了祭祀的華服，與幾位大臣一起，祭拜了高香后起身回首，瞧他們來了，將一柱高香遞給穆乘舟。

    穆乘舟沒有伸手接，任憑那香在皇太后的手里燃了幾息。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敢輕易喘氣或是咳嗽。

    祭祀祖先本是傳統(tǒng)，而新帝公然拒絕皇太后遞來的香火，此舉不但有悖朝綱，更是蔑視先祖。

    羊樂瑜瞟向穆乘舟，他面無表情的看著香，依舊沒有要接的意思，而皇太后的面子顯然也掛不住了，多虧臉上的胭脂水粉遮蔽，才叫人瞧不出差池。

    此時(shí)，一名穿著白玉蘭繡瑞草裙襖的女子走來，恭敬的接過那柱高香，面含春風(fēng)之俏笑，對(duì)穆乘舟道：“陛下萬安，就讓臣女替您拿著吧。”

    羊樂瑜從未見過這名女子，她眼中脈脈流波，邁著纖纖細(xì)步，唇綻如櫻，是芳容麗質(zhì)的美人。

    皇太后有了臺(tái)階下，遂向戶部尚書錢恒使眼色，他立刻上前跪拜：“啟稟陛下，是臣管教無方之過！”

    他瞪向那女子，“憐兒！你怎能接過皇室高香！”

    原來她就是錢恒在宴會(huì)上提到的錢伶。

    錢伶撅了噘嘴以表不滿，隨后屈膝作禮，“臣女冒昧，還請(qǐng)陛下責(zé)罰。”

    穆乘舟冷聲道：“無妨，你接了更好?！?/br>
    錢伶爽快的笑笑，道：“那臣女替陛下供上吧?！?/br>
    她轉(zhuǎn)身就要上香，卻被錢恒攔?。骸傲鎯?！休得胡鬧！這是皇室香火，你供上算是怎么回事？還不快還給陛下！”

    皇太后：“伶兒，你既拿了香火，陛下又命你供上，你遵旨就是?！?/br>
    錢伶一時(shí)不知該聽誰的，高香已然燒了許久，積攢的香灰掉在她手背上，燒灼感頓時(shí)沿著肌膚襲來，她悶叫一聲，不敢松開手。

    羊樂瑜皺了皺眉頭，有點(diǎn)心疼這小姑娘。她看起來天真爛漫，而皇太后斷然不是為了她著想的，沒準(zhǔn)陰著什么心思要利用她。

    穆乘舟此刻也察覺到不對(duì)，按著皇室習(xí)俗，除去太后與皇后外，別的女子是不能供奉香火的。

    難道皇太后有意扶植錢恒的女兒位主中宮？

    穆乘舟跨上前一步，接過錢伶手里的高香，轉(zhuǎn)身遞給羊樂瑜。

    羊樂瑜一怔，瞧著穆乘舟難得如此肅穆，怕是不接不行了，于是謹(jǐn)慎小心的握在手里。

    皇太后急了：“陛下怎能視祭祀為兒戲？她位份地微，縱使陛下抬到太妃之位，也只是區(qū)區(qū)妾室，如何能替陛下供香？”

    穆乘舟凜聲道：“看來皇母也知道這香火不是誰都能供的，那為何要錢大人的千金供？”

    皇太后話頭一澀，深吸口氣平復(fù)儀態(tài)，答非所問：“哀家所做都是為皇室著想?！?/br>
    羊樂瑜聽這話耳熟，就像孩子不想學(xué)習(xí)，家長美曰其名是為了前途著想一樣。

    穆乘舟冷笑一聲，轉(zhuǎn)而對(duì)羊樂瑜說：“妃母請(qǐng)供香?！?/br>
    羊樂瑜雖不知祭祀規(guī)矩，但透過幾人的臉色和語氣也猜得出，上香不是討好的活兒，故而紋絲不動(dòng)。

    穆乘舟悄悄在袖口比了一個(gè)銀錠的手勢(shì)，“難道妃母忘了這個(gè)？”

    羊樂瑜當(dāng)然忘不了，他的意思是，如果不聽話還要扣薪水！

    罷了，這個(gè)逆子拿捏她拿捏得死死的！

    她硬著頭皮在眾目睽睽下走進(jìn)鼎爐，將高香插進(jìn)去。

    眾人鴉雀無聲，實(shí)則內(nèi)心都轟然震動(dòng)，皆悄眼打量皇太后的反應(yīng)。

    皇太后氣的髮發(fā)間步搖流穗直顫，錢伶看出她臉色不好，忙攙扶道：“太后娘娘，臣女送您回宮歇著吧。”

    皇太后擠出一絲笑，握住她的手，“哀家自己回去就是，你好不容易進(jìn)宮玩一回，陪你父親賞完煙花再走?！?/br>
    錢伶作了禮，待皇太后的軟轎走遠(yuǎn)，悄聲對(duì)錢恒道：“爹爹，皇宮沒有想象中那么有趣，伶兒想回家了?！?/br>
    羊樂瑜很能理解她的心情，在這四方天的深宮后園里，除了爾虞我詐就是較勁心腸的算計(jì)，確實(shí)沒什么意思。

    好在她還是閨閣中的女兒，想去哪就去哪，不必和自己一樣拘束在高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