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神！你今日背叛神族，來日必定墮入無間，永生永世受無盡之苦！”

    ......

    就在天兵駐地之中怨言最為沸騰的當(dāng)下，原本一動不動的魔族軍隊，卻突然齊齊的朝兩邊挪了幾步。人群散去，筆直的通道之中，一襲曳地黑裙的魔神天祝月魘就站在原地，遠遠的看著高臺之上雷神的方向。

    縱使隔著這樣遠的距離，她卻似乎能看清遠處天門之下的那個渺小的黑點，無聲的勾了勾唇。

    在她的腳下，由溫暄遠程cao控的冰雪神印穩(wěn)定的散發(fā)著冰藍色的光芒，遠遠看上去，就好像回到了一切變故都沒有發(fā)生的時候。那個時候還沒有發(fā)生任何慘劇，月魘也仍然是那個戰(zhàn)無不勝的戰(zhàn)神。

    魔族整個軍隊的異動自然引起了方才怒罵雷神的諸位將軍的注意。他們紛紛停下了嘴里語氣激動的話語，神經(jīng)在一瞬間繃到了極點，說不清是恐懼多一點還是怨恨多一點的遠遠注視著那個似乎是坐鎮(zhèn)魔族大軍后方的領(lǐng)兵主帥的黑點。

    萬籟寂靜中，月魘蓮步輕移，不慌不忙的慢慢往前走著。隨著她同天兵駐地距離的不斷縮小，不少原本站在駐地外圍站崗的士兵首先露出了驚異的表情。

    九重天所有的仙族都出自云松書院，如今仍然任職天兵的仙族幾乎全部都是近兩萬年中畢業(yè)的。他們在書院學(xué)習(xí)的時候便都聽說過月魘大名，更是在老師的著重介紹中記住過這張被載入史冊的臉。

    此刻，他們心中毋庸置疑的信仰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死而復(fù)生，從代表著敵對陣營的魔族大軍中走了出來。

    她像是沒有意識到任何改變似的往前走著，在幾十萬雙眼睛的注視下毫無異樣的跨過了兩軍的分界線，走進了天兵之中。

    不知何時，雷神的威壓已經(jīng)被重新的收了起來。但整個營地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輕舉妄動，沒有一個人揮動自己牢牢握在手中的武器。

    這才是戰(zhàn)神天祝月魘最可怕的地方——她早已超越了一般將領(lǐng)的存在，成為了每個天兵心中真正的神，真正的信仰！

    第96章 （一更）

    不多時, 有如行走在無人之境的月魘便站在了天門長長的臺階之下。她看著威壓散去后重新站在階梯兩邊的各級將領(lǐng)，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故人相見，比起她一貫的冷淡, 那些曾經(jīng)同月魘共事多年的下屬卻個個都忍不住紅了眼眶。即使如今立場不同、身份不同，他們還是不約而同的半蹲了下來，沉默的向月魘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兩萬年前，他們也曾對這位乳臭未干的新生冰雪神不屑一顧, 也曾陽奉陰違將她的命令當(dāng)成過耳旁風(fēng)。他們曾雙手抱臂站在營地等著聽年輕神明的失敗, 也曾私下嘲笑著她年輕時仍顯稚嫩的反應(yīng)。

    但除了最開始時的心高氣傲, 除了最開始時的嗤之以鼻, 他們更忘不了的, 是這位上神戰(zhàn)場上足以逆風(fēng)翻盤絕處逢生的逆天神力，是她血與火之中永不言棄的血性和骨氣，更是她永遠將身后九重天中的無數(shù)百姓置身于個人性命榮譽之前的一舉一動。

    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高貴的神族，任何人都有可能草菅卑賤的生命，但只有她一定不會成為那把屠殺的刀。

    階梯之下, 月魘緩步向上，終于站在了雷神下首。她靜默的朝曾經(jīng)的亦師亦友的雷神微微頷首, 之后便轉(zhuǎn)過身去, 看向臺階之下的十幾萬天兵：

    “諸位, 許久不見?！?/br>
    沒有人回答她這句狀若寒暄的開場白。

    “很抱歉今日要以這種興師動眾的形式重新出現(xiàn)在諸位面前, 但這已經(jīng)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了。才疏學(xué)淺，還望諸位莫要見怪?！?/br>
    月魘看著臺階下方密密麻麻的士兵，有關(guān)這些年來發(fā)生的種種像走馬燈似的在她的腦海中浮現(xiàn)，千頭萬緒的話語堵在嘴邊, 叫她第一次有了一種怯場的沖動。

    她這一生過于緘默，多少苦痛都埋藏在了無言的沉默里, 這反倒讓她幾乎失去了將苦痛重新講述出來的能力。但此時此刻，真相才是威力最大的一把刀，是摧毀天帝統(tǒng)治基礎(chǔ)最有力的武器。

    他統(tǒng)治了九重天那樣漫長的時間，如若不摧毀他的統(tǒng)治基礎(chǔ)，那么這場明目張膽的“刺殺”就永遠也不可能成功。

    她抬起眸，將視線落在了遠處魔族大軍層層護衛(wèi)的王帳之中，她知道自己的小神裔此時此刻一定坐在那里，用安插在雷神身邊的“冰鏡”溫柔的注視著她。

    天祝月魘特有的嗓音透過某種擴大聲音的魔法，清晰的落入了每個人的鼓膜之中：“兩萬年前，天帝以‘圍剿魔神’為由向魔族挑起戰(zhàn)爭，成功誅殺了當(dāng)時的魔后。在那場戰(zhàn)爭魔族瘋狂的反撲中，花神沁云上神隕落，時空神時陰上神失蹤，我也因為重傷閉關(guān)了兩萬余年。這是大家最為熟悉的歷史，也是如今我們生活安定的保障?！?/br>
    “但事實是，這并不是真實的歷史，更沒有保障過我們生活的安定?！?/br>
    靜默的天門前第一次響起了竊竊私語的討論聲。不便露面仍然待在魔族后方的溫暄透過“天眼”看著天兵們互相討論的樣子，驀的想起了當(dāng)年云松書院中月魘的那個引起了無數(shù)爭議的公開課堂。那節(jié)短短的課堂此時已經(jīng)過去了這么多年，曾經(jīng)坐在臺下聽講的學(xué)生大多也都已經(jīng)走出了書院，在九重天上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可當(dāng)年月魘語重心長的言語并沒有給整個九重天帶來多大的改變，那些走出書院的學(xué)生也沒有為這樣一件小事貢獻過任何一丁點力量。在社會大環(huán)境不變的情況下，她們并不能妄想通過教化極少極少的一小部分人，謀求某一種嚴峻的社會問題的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