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默腦海中閃過她那個永遠(yuǎn)忙于工作和相親的jiejie。

    “手機(jī)給我?！?/br>
    簡默很聽話地把手機(jī)掏出來，遞給了顏妍，她倆眼神交匯的時候，顏妍覺得自己在簡默眼里，就像是親戚串門的時候帶來的一條愛咬電線的瘋狗。

    她新相中的小啞巴狗也沒把她當(dāng)人看，估計還在心里祝福她趕緊觸電身亡。

    真他媽的有意思了。

    顏妍心里咬牙切齒，翻開那個破手機(jī)看通話記錄，里面什么也沒有。

    小啞巴先刪了……

    她看著空蕩蕩的記錄，心里爬上來一股癢癢的煩躁，有點(diǎn)想咬人。她切進(jìn)通訊錄的界面，把自己的手機(jī)號輸了進(jìn)去。然后拿著簡默的手機(jī)撥通了自己的電話。

    “下回給我打?！?/br>
    簡默終于忍無可忍，停住腳步直勾勾看向顏妍。她盯著那雙跟友善不沾邊的眼睛，真想破罐子破摔。隨便吧，都死吧，死在生日里，女人至死都十八。

    但最后不過是握緊了拳頭，一句話也沒說出口。

    顏妍等著她發(fā)飆，結(jié)果跟她瞪來瞪去瞪了半天，這啞巴慫的什么也說不出來。

    顏妍笑吟吟捧起來她的臉：“說話啊，不說話我扇你了?！?/br>
    簡默皺著眉，寧死不屈道：“扇吧。”

    ……

    這都什么悖論？

    “你今天還沒挨夠打？”顏妍擦了擦她臉上的灰漬，愛憐道，“存著吧，趕明兒再扇，今天不想動手了?！?/br>
    簡默心里翻白眼，神經(jīng)病。

    顏妍牽著簡默的手，跟著簡默挪回家，路燈把她倆的影子投在前面，高矮胖瘦，影影綽綽。

    簡默踩不了真的顏妍，就垂頭踩顏妍的影子。踩了影子的人魂魄就會掉在路上，她煩躁地想，顏妍這種合該被丟進(jìn)勞改所里面改造一萬遍的人間垃圾，魂魄掉在路上都是臟了路。

    “別踩了，我掉不了魂?！?/br>
    顏妍懶洋洋勸她別白費(fèi)力氣了。

    要是真這么簡單就能超脫腐爛軀殼，換得靈魂自由游蕩，她巴不得自己的影子被萬人踐踏。

    他媽的，幼稚不幼稚啊，死啞巴。

    氣氛簡直尷尬到窒息，簡默同手同腳走了幾步，終于開口。

    “我到家了。”

    第6章

    簡默家住在羅生二中旁邊的小板樓里，是名副其實(shí)老破小，年年嚷嚷著要拆遷，年年還這么住著。

    只一進(jìn)單元樓，那股如骨附蛆的霉潮味兒就貼上來，嗆得人嗓子癢癢。

    顏妍邁開步子要往里走，簡默牽住了她的手腕，她倆站在原地，又開始面面相覷。她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能讓顏妍明白，這個地方一點(diǎn)也不歡迎顏妍，即便她自己也知道這完全沒什么用。

    顏妍理所應(yīng)當(dāng)揮揮手：“走啊，帶路。”

    跟個去同學(xué)家做客的乖乖牌好學(xué)生似的。

    果然，顏妍不愧是跟方雋那種蠢貨睡一個被窩，一模一樣地不看人臉色。方雋只是無意識的蠢，顏妍則是有意識的壞。她們?yōu)槭裁床灰惠呑咏壴谝黄甬?dāng)一對又蠢又壞的神仙眷侶？

    簡默深吸一口氣：“我不想你來我家?！?/br>
    外面是外面，家里是家里，她和jiejie的家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

    “你屁話真多，讓你帶路你就帶路，不然提著你的頭上樓?！?/br>
    顏妍的語氣并不兇悍，像是懶洋洋開了個笑話，只是眼睛里閃著兇戾的光。經(jīng)過剛剛那一頓毒打，簡默已毫不懷疑顏妍這種瘋狗能干出什么樣的事兒了。

    媽的，這么想想，家也不是那么神圣不可侵犯了。

    不想引狼入室也只好引狼入室了，走到家門口，簡默開了門，提起來外賣員擺在家門口的蛋糕。樓梯的感應(yīng)燈照亮一點(diǎn)透明塑料隔片，能看到里面的蛋糕塌得不成樣子了。

    顏妍掃了一眼那個給狗吃狗都嫌埋汰的爛蛋糕，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簡默。試圖從她臉上偵測出一點(diǎn)崩潰或者委屈。

    然而都沒有，她只是麻木而已。這些可以預(yù)料的瑣碎煩悶，比起顏妍已經(jīng)進(jìn)了她的家門這件事，都顯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了。

    蛋糕放在茶幾上，簡默和顏妍坐老式仿紅木沙發(fā)上，簡默不說話，顏妍也不說。

    顏妍指了指蛋糕：“你不拆蛋糕嗎？”

    簡默像個一戳一動彈的機(jī)器人，對方說什么她就跟著干什么，說不聽話吧，她又聽話，說聽話吧，她又只聽見話才動彈，是一種如鯁在喉的膈應(yīng)人。

    她解開奶白緞帶，把底座周圍包著的一圈紙殼子丟進(jìn)垃圾桶，露出奶油融化，內(nèi)芯坍塌的蛋糕。上面鮮紅草莓果醬倒是并沒有損毀，任由“默默，18歲生日快樂”的娟秀小字袒露在雪白奶油上。

    簡默眼眶一酸，鼻頭發(fā)紅。

    她希望這個蛋糕更加狼狽丑陋一點(diǎn)，最好是面目全非，看不清自己的名字。

    她不知道有沒有人明白那種感覺。東西如果完全損毀了，反而不會那么遺憾，最遺憾是半壞未壞的時候，看著它殘存的美麗，便可以想象它原本的光鮮，但那光鮮已再不復(fù)存在，也無可挽回。

    一切已成雞肋，食之無用棄之可惜。

    只是好舍不得。

    這是jiejie給她訂的生日蛋糕，如果一切不順，這也有可能是jiejie給她定的最后一個蛋糕了?？梢呀?jīng)變成這個樣子了……

    顏妍看著簡默對著那個融化了的爛蛋糕，像是被狠狠錘了千萬遍一樣，連脊背都塌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