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是“承”字輩，衛(wèi)景珩又從自己的名諱中擇了玉字，所以二皇子便叫衛(wèi)承瑜。

    聞言，衛(wèi)景珩自然而然地拿起茶幾上早就備好的綠豆糕遞向了二皇子，這綠豆糕他用過，很是軟糯，也不甜膩，不會吃壞了幼兒的牙齒。

    他難得有這樣親近孩子的心思，只是甫一靠近榮妃，她身上那股濃烈的香味就鉆入了鼻中，其中還藏著淡淡的煙草味。

    衛(wèi)景珩不喜吃煙，奈何朝中不少些老大臣愛吃，妃嬪們又整日悶在宮里，他便也不好再斷絕這些無傷大雅的小愛好。

    榮妃也知道帝王的喜好，但她戒不掉，只能每次面圣前都忍住，但長久浸染下來的味道哪里遮得??？

    她尚且不知自己身上的味道被帝王發(fā)現(xiàn)，只顧著擋住帝王拿著綠豆糕的手，“陛下，瑜兒現(xiàn)在還只吃奶水，不會吃五谷?！?/br>
    懷里的二皇子也沒看這綠豆糕一眼，只顧著趴在榮妃的胸脯上亂撞，榮妃紅了臉，衛(wèi)景珩冷了臉。

    倒不是因?yàn)樗环靡獗痪?，只是哪有三歲孩子不會吃飯的？

    “他應(yīng)當(dāng)長牙了吧？”

    這話聽得榮妃瑟縮了一下，“長了，都長齊了?！?/br>
    “那為何還不會吃飯？！”

    這樣嚴(yán)厲的語氣讓榮妃有些委屈又有生氣，她帶著孩子來本是要叫孩子和父親親近一些的，誰知帶來得了一頓責(zé)備。

    瞧著孩子都縮到她懷里了，將門虎女到底比旁的女子膽子大一些，回應(yīng)道：

    “陛下，飯有甚么好的，奶水才是最養(yǎng)人的，要叫孩子吃到六歲，才能長得壯實(shí)，您看現(xiàn)在瑜兒不就非常康健嗎？”

    帝王瞧了瞧榮妃懷中的孩子，確實(shí)白白胖胖比大皇子瞧著康健，但哪里有叫孩子三歲還不吃飯的道理？而且這個孩子到現(xiàn)在話都說不利索，怕有不曾吃飯的原因。

    如此這么想，他便也這么說了，孩子向來是母親的逆鱗，這便戳到了榮妃心窩窩，她立刻刺了起來。

    “陛下這是說的甚么話？孩子說話晚些也是有的，怎么就是不正常了？我是瑜兒的母親，這天底下哪有母親會害孩子的？”

    衛(wèi)景珩一怔，竟不知榮妃還有這副樣子，諒她慈母之心，他把綠豆糕放回盤中，壓下怒氣道：“你太溺愛瑜兒了，回宮后送到母后那里養(yǎng)上幾年吧。”

    他記得三歲時的記憶，那時他已經(jīng)可以自己拿著筷子吃飯了。母后把他教的很好。

    這就更加讓榮妃接受不了，她立刻把孩子放到榻上，自己提著裙子跪到地上?！罢埍菹率栈爻擅?！”

    衛(wèi)景珩有些不解，他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只是放到母后那邊教養(yǎng)幾年，又不曾禁止你去探望親近，何必這樣大的反應(yīng)？再說瑜兒再過半年也該開蒙了，怎好還要吃奶？”

    帝王自認(rèn)為自己的處置并不嚴(yán)苛，總不能讀書認(rèn)字的時候還要出去喝奶。卻見榮妃雙眸涌出淚水，抬頭望著他道：“那是我的孩子，我一天也不舍得與他分離……”

    這樣的情形讓帝王動容，他不由得想到了什么，面上卻依舊沉著臉道：“如果你執(zhí)意要撫養(yǎng)孩子，那朕會降你至嬪位，你還愿意？”

    從二品的妃位直接到從四品的嬪，只堪堪到了可以撫養(yǎng)皇嗣的位置上，不可謂是不嚴(yán)厲的懲罰，榮妃的心顫了顫，但看了看榻上的幼兒，她咬了咬牙道：“臣妾愿意。”

    帝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叫榮妃起來，他揮了揮手叫榮妃把孩子抱回去，“念你慈母心腸，便不叫你母子分離了，只有一點(diǎn)，從今天起得叫孩子學(xué)著吃飯?！?/br>
    榮妃聞言自然喜不自勝，連連點(diǎn)頭，不再問帝王為何回心轉(zhuǎn)意，忙不迭抱著孩子帶著奴仆走了，留下帝王在殿內(nèi)。

    衛(wèi)景珩方捻起剛剛那塊綠豆糕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大總管上來替他倒了一杯茶擺在手邊，忽聽他道：“你說，每個母親都是如此嗎？”

    李福海聞言，略點(diǎn)了點(diǎn)頭，嘆道：“旁人奴才是不知道的，但太后娘娘是如此。”

    宮中不少老人都知曉這樁往事，彼時還是先帝容華的太后剛生了皇子還未獲封，先惠妃身居高位無子妄想搶奪皇子過去撫養(yǎng)，是太后跪在太皇太后宮前一天一夜才叫她出面阻止了皇子被抱養(yǎng)她處。

    這件事衛(wèi)景珩是知道的，但太后從不讓人在他面前提起這件事，他也便未曾有太深的感觸，現(xiàn)在倒是大感為人母的慈愛與勇敢。

    所以她也是因?yàn)檫@個么？

    衛(wèi)景珩很難不想到虞亦禾，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他，之前不解，現(xiàn)下卻是豁然開朗。

    他放下手中的糕點(diǎn)，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思忖片刻后搖了搖頭嘆道：“她竟覺得朕是那樣小氣的人么？”

    帝王富有四海，衛(wèi)景珩從未想過不允許她帶著孩子入宮，這事在他眼里不值一提，卻忽略了在她眼中勝過一切。

    帝王的聲音不大，可話語里流露出那幾分寵愛叫李福海暗自心驚。

    由剛剛的事，他自然也想到了虞亦禾，想到了第一次碰見時那可愛的小丫頭，那小丫頭瞧著只比二皇子大個半歲一歲的，卻已經(jīng)能穩(wěn)穩(wěn)地跟著母親行走。

    主仆二人同時想通了其中關(guān)竅，李福海又覷了一眼帝王此時的表情，心中對虞家這位二小姐的重視又提升了不少。

    其實(shí)之前就很不尋常了，哪有帝王幾次三番地向一個女子低頭示好的？即使女子不愿意也由不得她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