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贛城的夏天,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于湛秋甚至能感覺到泥濘的土地下面一層就是干干的黃土,大雨說停就停了。 路兩邊處處是水塘,暴雨過后,水塘里的泥沙快速沉淀,水又清澈起來,于湛秋快到家門口了,隨意找了個水塘涮涮腳,大步往家走。 黃泥塘村條件很好,不少青磚黛瓦房子,茅草屋只有零星幾戶,都是戰(zhàn)火導致的逃荒者在這安家落戶。 整個村莊原先是一門姓高的大戶人家的田莊。 聽說高家祖上最高的官做到明朝的內(nèi)閣大學士,書香門第。 后來改朝換代,高家?guī)捉?jīng)沉浮,這個莊子就成了高家出嫁姑娘的陪嫁,高家姑奶奶的后人姓于,其中一支可能因為官途不順,也可能是家族嫡庶斗爭,反正是落敗了,跑到這個莊子上來居住。 據(jù)爺爺奶奶講,原先整個黃泥塘村的于姓都是高大官外嫁女后人的家生子仆從。 后來因為于老爺為人和善,一波一波的奴仆放出來,成了于老爺家的佃農(nóng),就此成了這個村莊。 因為贛城是小先生精心扶持的老巢,黃泥塘村僥幸,幾次從戰(zhàn)火和掃蕩中幸存下來。 加上于家和善,年景不好,就減租免租,有那家里遇上生老病死緊急事兒的,于家還往外借銀錢。 第216章 五零年代改寫人生02 于老爺家辦的族學,也對村子里的孩子開放,只要象征性的交點糧食,筆墨得自備。 所以黃泥塘村識字的不少。 這在經(jīng)歷百年戰(zhàn)火,九成半是文盲的土地上,已經(jīng)是極其幸運的存在了。 年輕一輩沒有感覺,但是年長的老者對于老爺家還是滿心感激。 家里入學參軍大事,必然要于老爺家?guī)椭鴧⒅\參謀,有的兒女相看人家,也要找于老爺家當家人問問吉兇。 要是家里辦紅白喜事,于家能派人送一份禮,那這家在莊上的地位一下子就上去了。 甚至村里有家長里短官司的,不用往城里送,直接請于家人斷案,少有不服氣的。 反正城里小先生的人只認錢,官字兩張嘴,吃完被告吃原告,說的就是這些人。 小先生對大本營及其周邊的維護,讓黃泥塘村受益了。 澗溪省作為紅色發(fā)展壯大之地,當年幾支新生力量勝利在高岡山會師,最先感受到政策的優(yōu)越。 又因為曾經(jīng)是小先生選中的老巢,享受過老小的庇護,隱隱有種穩(wěn)坐釣魚臺的自得和自大,誰也不服似的。 自從首都定在北邊,權政重心北移,贛城是越來越亂,小先生留下的敵特猖獗。 今天于湛秋學校下午放半天假,就專門用來組織學生們上街觀刑。 破壞發(fā)電站的,醫(yī)院的,在群眾之中投毒制造恐慌的,暗殺的,抓住之后拉上文曲街統(tǒng)一執(zhí)行槍決。 街上人這才認清現(xiàn)實,有了剛才大雨將至,行人倉惶躲避的一幕。 于湛秋家現(xiàn)在只有她的母親鄭月娥和奶奶于張氏,爺爺兩年前病故。 她的父親于文朝在她三歲時,聽到城里傳謠言,說要抓壯丁往南邊去,嚇的東躲西藏之后,一拍腦袋索性主動出擊,跑去參軍打仗,一直沒回來。 哪怕新國建立,都沒有一點音信,一晃十二年,母親一度以為他已經(jīng)死了,每每年節(jié)時候想起來,還會悄悄哭一場。 為什么悄悄地?因為于張氏堅信兒子沒死,一定是差事繁忙絆住了腳步,見到兒媳婦哭就覺得晦氣,有時候還會把她罵一頓。 鄭月娥可憐婆婆年邁,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也不忍心點破,日子就這么稀里糊涂的過了。 也因為這個認知,把于湛秋當做后半輩子全部依靠,對女兒很是疼愛,無論如何都要送她去讀書。 但是于湛秋知道,于文朝不僅沒死,還在行伍混了個不大不小的官兒,早在十年前就娶了別人,現(xiàn)在兒子女兒最小的都七八歲大了。 不過鄭月娥不知道??! 也就是今天,于文朝回來了,利用信息差,利用自己的身份,讓鄭月娥自慚形穢,讓鄭月娥答應離婚,還讓于文朝帶走了唯一的女兒。 于文朝的理由很充分,留在村子里,于湛秋就是個鄉(xiāng)野村姑,跟于文朝走,她就是官家小姐,將來前途如何,用腳都能想到。 作為報答,鄭月娥繼續(xù)留在村子里奉養(yǎng)婆婆直到百年終老。 現(xiàn)在于湛秋來了,自然不可能讓于文朝的jian計得逞。 她飛快往家跑,原本因為這場大雨,她今晚應該住校不回來的,現(xiàn)在一切都要按照她的心意來。 經(jīng)過村口,在于老爺家院門口壩上,赫然停著一輛大眼炮。 這時候的汽車不是蘇國的就是德家的,要么就是米國的,兩只車燈很大,像是蛤蟆的大眼珠子,被稱為大眼炮。 于湛秋多看了兩眼,這種老式笨重的汽車還挺稀罕的。 就在她即將從車邊走過的時候,一塊爛泥巴砸到她身上,一把囂張的嗓音響起。 “鄉(xiāng)巴佬你看什么看,我家的汽車是你能看的?” 于湛秋聽到這個音色,年久的記憶就被調(diào)動出來。 “有璋,不要惹事。” “姆媽,爸爸什么時候回來啊,我快無聊死了,你看我胳膊腿上都是蚊子咬的包?!?/br> “哎呀,我跟你說了要把香包掛在身上,你非不聽,看看,遭罪了吧,過來我這里有風油精給你涂一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