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也是于爺本家，不過聽鄭月娥閑聊的時候提一嘴，似乎因為于爺把原本應該分給本家的祭田收益給吞了，鬧得很難看。

    這會兒村長垂眸不語，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爺不等眾人反應，也沒工夫陪大家在這耗著。

    “我給諸位兩天時間準備，兩天后，租子送上門的，只收一成，五天后送上門的，收一成半，七日內(nèi)不送來，田也別種了！老朽不缺佃戶。”

    說罷抬手一揮，叫來的打手護在于爺身邊，往他家的大宅里走了。

    留下曬谷場眾人低聲討論，好些族兄弟之間交換眼神，村長也不管事兒，等大家討論的差不多，沒人發(fā)表意見，揮一揮手。

    “眼瞅要下大雨了，都散了吧！”

    這一年來，贛城內(nèi)澇，百姓們最怕暴雨。

    見到黑云，心情本就壓抑，加上這場會議，眾人什么都沒發(fā)表，但是所有不滿和憤懣都積攢到極點。

    于偉業(yè)腳步匆匆的帶著于湛秋往家跑，剛進家門，豆大的雨點就嘩啦啦砸下來，天仿佛被捅了個窟窿，原本陽光燦爛，這會兒黑云壓來，宛如末日來臨。

    于偉業(yè)坐在堂屋椅子上，卷著煙草，沒有點燃，只是聞聞味道。

    鄭月娥摸著屋子里里為數(shù)不多的糧食，他們家還算好的，人口不多，地卻不少。

    淹了大半，剩下的也夠吃。

    可是不僅僅是糊口，下一年衣食住行頭疼腦熱，人情往來，可都指望這些。

    要是出去三分之一，可就要勒緊褲腰帶了。

    他們家尚且如此，那些人口多的，好比老財叔家，就更不用說了。

    于湛秋安撫于偉業(yè)。

    “爸爸，不要著急，等會兒可能有人來找你商量呢~”

    鄭月娥不喜歡惹事。

    “商量什么？你可別冒尖，咱家根基淺，孩子又小，不要惹事。”

    于偉業(yè)點頭。

    “放心，不讓你們冒險。”

    鄭月娥哪里能放心！

    不過跟于偉業(yè)在一起之后，于偉業(yè)能力強悍，為她和孩子撐起一片天之后，什么難處都沖在前頭，等她知道，事情都解決了。

    就算于偉業(yè)干了什么，她也不能第一時間知道。

    “做事之前先想想家里老婆孩子，老財嬸兒家老三的事情，咱家遭不住?！?/br>
    于湛秋相信于偉業(yè)會拿捏分寸。

    “媽你放心好了，我爸在村里生活這么多年，走到哪都是四條腿的板凳，穩(wěn)當?shù)暮?！?/br>
    鄭月娥心事重重，又開始摸糧食。

    這時小喜兒午睡被雨聲吵醒，發(fā)出一聲哼唧，鄭月娥趕緊往屋里跑。

    小屁孩午睡醒了就要趕緊拎起來把尿，尤其是下雨天，不然尿個床，屋里要sao五六天。

    “偉業(yè)叔，我爹喊你去我家喝茶~”

    隔壁大山子家大小子帶著個斗笠，冒雨前來，捋起來的小腿上，光著的腳丫子上，全是泥。

    “知道了，你先回，馬上去?！?/br>
    于偉業(yè)瞅瞅屋里伺候孩子的鄭月娥，見她沒留意，又給于湛秋一個眼神，盼著她給打掩護。

    于湛秋無聲的揮揮手，催他趕緊走。

    一個下午，大山子家的茶水消耗了三壺。

    夜幕降臨，大雨沒有丁點減少的意思，外面雨聲嘩啦啦的，什么腳步聲，輕語聲，都掩蓋了。

    雨滴掩蓋之下，一群人有的帶著斗笠，有的蒙面，光著腳板踩在泥土里，一點聲音也沒有，緩緩像于爺家大宅靠近。

    于爺此時正在書房抽煙，家里養(yǎng)的看門口奶聲奶氣的叫喚，又被喂狗的婆娘呵斥住，過一會兒又叫起來。

    他知道今天這一招太冒險，可是他也沒法子。

    本來他家底頗豐，想徐徐圖之。

    沒想到啊沒想到！

    家底被人搬空了大半，發(fā)現(xiàn)的時候，空地上灰都落滿了一層。

    重點是這么大動靜，家里主仆，無一人發(fā)現(xiàn)。

    經(jīng)過多方排查，于爺連附近小先生留下的暗裝碼頭都拜訪過了，毫無頭緒。

    最后僅靠猜測，推算賊人大約是那次看門狗突然暴斃的夜晚上門的。

    本以為狗子死了是病死的，沒有一點外傷和中毒跡象，誰能跟偌大家財不翼而飛扯上關系呢！

    沒了糧食錢財，本來答應本家的祭田分成就沒了。

    這下捅了馬蜂窩，不必外人打進來，內(nèi)斗先起，于爺眼瞅要失勢，只得劍走偏鋒，出次下策。

    只盼能順利熬過這一關。

    于爺叫了人來。

    “南邊來的壯士們都安頓好了？”

    老仆打了個千。

    “回爺話，晚飯置辦六菜一湯，米飯管夠，都吃飽了，方才又供應了熱水，幾位壯士現(xiàn)如今正在屋里打橋牌。”

    于爺心不在焉的聽著，點頭讓他下去。

    剛吩咐婆子點上燈籠，就見燈籠光影下，一片影影綽綽。

    “誰！”

    “來人吶，快來人，有賊，有~”

    婆子喊聲突然中斷，一記悶棍，直奔于爺腦袋。

    “啊——”

    于爺就地打個滾，閃躲不跌，鉆到書案底下，旋轉(zhuǎn)落地花瓶，就見一處暗格顯露，趕緊鉆了進去。

    前院傳來幾聲叫喊，每次都是突然中斷，幾個壯士聽的不真切，有心想出來看看，無奈雨太大，只能派人輪流值守。

    等輪流值守的人回來傳信，已經(jīng)一腦門的血，順著臉龐和雨水一起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