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沒有得到任何人的答復(fù)，他已經(jīng)被按在地上。

    “褚海潮，這身西裝是不是你的？”

    有人大聲詢問，褚海潮抬頭，一直背對著他，站在他床前的綠軍裝身影轉(zhuǎn)過來，他才看清來人。

    “阿秋！”

    “閉嘴，我們于部長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不怕告訴你，我們于部長親自檢舉揭發(fā)你，享樂主義小資作風(fēng)，發(fā)話要將你下放，接受勞動改造?！?/br>
    有人隱約知道于湛秋和褚海潮的關(guān)系，大聲把事情原委快速說了一遍，就是為了撇清兩人關(guān)系。

    褚海潮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看著于湛秋，眼里水光流動。

    “他們說的是真的？”

    于湛秋點(diǎn)頭。

    “你這身西裝，還有你為民資工作，都是你洗不掉的污點(diǎn)，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你也不例外?！?/br>
    不乏有人想扳倒于湛秋，正準(zhǔn)備從褚海潮下手，可惜于湛秋太狠，先人一步壯士斷腕。

    對方不死心，壓著褚海潮的腦袋追問。

    “我還聽說你會外語，說，你有沒有海外關(guān)系？”

    說話功夫，褚海潮的住處已經(jīng)被翻了個底朝天，所有的筆記，信件，照片，都被翻出來。

    可惜都沒找到切實(shí)證據(jù)。

    于湛秋等人鬧夠了，也鬧開了，才揮揮手。

    “安排下去吧！”

    “是，于部長！”

    褚海潮從知道是于湛秋舉報他，就一言不發(fā)，被人打了也不吭聲，一雙泛紅的眼睛，死死盯著于湛秋，眼淚無聲的往下掉，他似乎聽見自己后槽牙咬合發(fā)出的‘咯吱咯吱’聲，又錯覺以為，那只是自己的顫抖聲。

    “阿，阿！”

    褚海潮張了張嘴，試圖找到自己的聲音，想要再喊一喊阿秋的名字。

    明明他們最后一次約會的時候，還甜蜜如斯，他們親吻的意亂情迷，在不開燈的宿舍，他曾以為他們會一直到地老天荒。

    可是現(xiàn)在阿秋在說什么？

    他要被送走了！

    送到哪里？她不一起嗎？

    他們以后還會再見面嗎？

    死生契闊，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沒有了！

    難道阿秋不怕嗎？他一個大男人都怕的顫抖。

    可是為什么？阿秋一言不發(fā)，站在那里，紋絲不動，仿佛冰山白雪，孤傲清冷。

    阿秋！阿秋！

    褚海潮什么都沒來得及收拾，就被扭送著往外走。

    他掙扎著想喊愛人的名字，可是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只能拼命的扭頭，想要再看她一眼。

    或許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或許下一秒，阿秋就能喊停呢！

    褚海潮渾渾噩噩，不知是驚嚇還是寒冷，他渾身顫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說不出。

    迷迷糊糊，被人扔上一節(jié)拉煤的車廂，車廂里到處都是人，聲音嗡嗡咋咋，讓他頭痛欲裂。

    他冷的牙齒都打顫了，阿秋還不來。

    不知過了多少天，也不知被人推搡著走了多少路。

    有時候是黑夜，有時候是白天，空氣越來越潮濕，陽光越來越刺眼，天也越來越熱。

    他感覺自己身上的汗，出了一輪又一輪，干了又濕，濕了又干，最后硬的像老咸菜，掛在身上，還帶著餿味。

    他已經(jīng)不在乎了。

    第254章 五零年代改寫人生40

    凌亂的頭發(fā)，胡子拉碴，擋住了他的視線和嗅覺，又仿佛是一個安全的避難所，把他的五官和表情，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藏在其中。

    從寒冷的京都，到濕熱的千里之外，褚海潮一直渾渾噩噩，病的迷迷糊糊，時不時能感覺到有人喂他喝水吃藥，有時候是冷水，冷的他打擺子，有時候是熱水，燙的他想閃躲卻無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褚海潮的腦海里仿佛慢幀播放的無聲電影，循環(huán)播放他與于湛秋的相識，相愛，相許，影片里的歡喜場景都是灰白的。

    在一個雨后初晴，陽光明媚的午后，褚海潮終于清醒過來。

    照顧他的人已經(jīng)換上夏衫，所處的地方，蚊蟲亂飛，空氣里有泥土的氣息，是鄉(xiāng)野雨后的味道。

    “你總算醒了！”

    褚海潮張了張嘴，干涸的唇裂開的地方再度沁出血跡來，他找不到自己的聲音，那老人仿佛有所預(yù)判。

    “你病了好些天，村大夫來看過幾次，都說要不行了，好在挺過來了。

    小伙子，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看開點(diǎn)，有命在，才有希望?！?/br>
    褚海潮眼珠子微微轉(zhuǎn)了一下。

    他還有希望嗎？

    他的希望，早在阿秋變臉的時候就破滅了。

    這個坎兒，他不想過去，也過不去。

    老者住在四處漏風(fēng)的牛棚，看著遠(yuǎn)處的村莊炊煙裊裊，外面孩童的笑鬧聲不再壓抑，肆無忌憚。

    “無論你過去怎么樣，到了這紅星大隊(duì)，就過大隊(duì)的日子吧！這里的大隊(duì)長還不錯?！?/br>
    老人仰頭看牛棚外的天。

    “這狗屁倒灶的世道，亂了這么多年，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起碼就算死，也有理有據(jù)?！?/br>
    比起過去不明不白，無能為力的被動承受戰(zhàn)火，現(xiàn)在也還行。

    就是這落差太大，年輕人一時半會兒轉(zhuǎn)不過彎，他還好，幼年也是吃過苦頭的，只是出去打了仗，和死去的戰(zhàn)友一起拼殺出來一點(diǎn)功績，僥幸活著，靠這份功績謀了個官職，就昏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