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只說了一半，陸航之根本沒聽進(jìn)去，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

    “前面便是西廂房了——”

    無拘看著他經(jīng)過了西廂房，卻沒有踏入的意思。

    但在錯過西廂房時，陸航之瞥了一眼院外的蓮花門。

    林晚傾此時便在里面，她定是和孩子在一起。

    然而他卻沒有勇氣進(jìn)去，他怕見到她的那一刻，自己會失控。

    陸航之呼了一口短氣，心痛在這一瞬間緩和了些，可這并非是短暫的。

    若想心不痛，除非他是死的。

    “我原以為你比我幸運(yùn)得多，但沒成想也沒多多少……”

    陸航之靠著避暑居的紅木欄，他這一坐便是兩個時辰。

    梁宥故意經(jīng)過這里，但其實(shí)是特意來尋他的。

    悠閑的雅居外一片蔥綠，銀桂隨風(fēng)而舞，脆嫩的葉子經(jīng)不住一點(diǎn)風(fēng)雨，風(fēng)一吹便落下枝頭。

    他們之間只隔了一道欄，一人在內(nèi)，一人在外，明明距離很近，可又感覺相隔甚遠(yuǎn)。

    陸航之單手倚著紅欄，面目低垂，眼底無光。

    梁宥的聲音分明已經(jīng)傳過來，他依然無動于衷。

    一邊的無拘想提醒一句，但想到自己的身份，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梁宥盯著他的后腦勺，唇角微微勾出一個弧度。

    男人像是在笑，但不知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在嘲笑陸航之。

    “今日之前，我也以為我比你幸運(yùn)得多……”

    陸航之倏然起身，他的聲音如山間流水，緩緩地流出喉嚨。

    他的身影與四周的風(fēng)景融為一體，靜止之下，倒像是一幅畫。

    陸航之沉默了一陣，隨后便動身離開。

    他顫顫巍巍，仿佛下一刻便會被風(fēng)刮倒。

    而他的絕望和迷茫，梁宥全看在眼里。

    陸航之望不見前路，他迷惘之時，還是走回了西廂房。

    院外一片安寧，偶有幾聲鳥啼蟲鳴。

    靠近房門，還能聽見里頭的動靜。

    陸航之站在門處，雙腳如同被釘住。

    他渴望見到心頭思念之人，卻又害怕見到她。

    這矛盾的情感令他不知所措，他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

    然而在聽到妻兒的歡聲時，他所有的顧忌化為烏有。

    陸航之跨入房內(nèi)，一心向著那歡聲的盡頭。

    那聲音好似一陣魔咒，不斷指引著他。

    “陸大人——”

    夏草第一個注意到他，低聲喚道。

    林晚傾被夏草的聲音吸引過去，便見陸航之已經(jīng)走進(jìn)來。

    房中的下人同時沒了音，安靜地待在一邊。

    “笑什么這么開心？”

    陸航之走到榻前，含著抹春風(fēng)般的笑容道。

    “我們方才在逗他，這孩子便笑了，這是他第一次笑得如此大聲呢！”

    “是嗎？我也瞧瞧……”

    陸航之把頭伸過去，他這一湊，便拉近了與妻兒的距離。

    林晚傾也拉下襁褓的一角，讓陸航之看得更仔細(xì)些。

    她又以方才的方式逗了一遍襁褓里的孩子，孩子還小，只有響亮的哭聲是最明顯的。

    但林晚傾一逗他，他的唇角便微微上揚(yáng)，還發(fā)出了輕微的咯咯聲。

    這動作、這聲音，眾人只認(rèn)為這是孩子在笑。

    “你看他長得好快啊，現(xiàn)在慢慢的已經(jīng)有了些樣子了，是吧航之？”

    林晚傾盯著孩子的容貌說道，說完便看向陸航之。

    陸航之只在第一眼的時候是盯著孩子的，而之后他便一直在注視著她。

    他那雙夾雜著五味的眼眸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她，男人的眼皮眨都不眨一下，他的時間似乎被定格了。

    他在看著她的時候，心里浮出無數(shù)的情緒。

    陸航之不止心上亂，腦子也亂。

    他們好不容易回到從前，真的好不容易……

    老天爺為何要如此殘忍？

    “航之？”

    他呆得像塊木頭，林晚傾喚了他一聲，陸航之才從自己的胡思亂想中抽神。

    “嗯？是啊……再過不久，他便能爬能走，還能夠說話了……”

    陸航之揚(yáng)唇說道，但他的笑容是真是假，林晚傾一看便知。

    他雖不是刻意，但看著不完全是發(fā)自內(nèi)心。

    林晚傾暗暗地觀察了他幾下，心知他是有心事。

    她沒有向他求證，只沉浸在這段美好的時光里。

    “鐘大人今日來找過我了，他還說在見我之前，便見了你……”

    孩子玩累了，一閉眼睛便睡著了，都省了哄他入睡的工夫。

    林晚傾把孩子交給婢女和乳娘，待雙手輕松后，她便像是不經(jīng)意說起某件事，輕聲說道。

    她說這話的意圖已經(jīng)很明顯，而陸航之卻裝作沒什么反應(yīng)的樣子。

    他垂眸沉默，林晚傾瞟了他片刻。

    等不到他開口，林晚傾也只是微調(diào)了下坐姿，然后歇息緩神。

    “航之，孩子就姓陸吧……”

    房內(nèi)靜了許久，林晚傾只簡單一句便扭轉(zhuǎn)了氣氛。

    陸航之尚未緩過神，只聽林晚傾又道：“若有一日我不在了，望你能看在這孩子是你親骨rou的份上，好好待他……我恐怕無法陪他至……”

    “你是孩子的母親，你不會有事的……”

    “你聽我把話說完，鐘大人與我說你無法接受此事，所以讓我來勸勸你，航之，也許這便是我的命，我不能逃避，也請你不要逃避，若我的命數(shù)真如鐘大人所說，那我更應(yīng)該惜命，與其悲傷，不如珍惜我們剩下的日子不是更好嗎？至少在我離開前，我們還有很多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