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供銷社有姨姨啊?！?/br>
    段如林：“你還有姐妹？”

    萍水相逢犯不著解釋太多。葉煩點(diǎn)一下頭就說她跟自己一樣上過高中，陳小慧還在農(nóng)村待過幾年，比她會跟農(nóng)戶打交道。

    段如林想說光會打交道不行，還得會開車。聽父母鄰居說很多時候都是葉煩親自開車下鄉(xiāng)。可初次見面，段如林不好意思質(zhì)疑她姐妹：“以后還回京吧？”

    “我婆家娘家都是首都的?！比~煩不等他再問，“你出差??？”

    段如林順著她的視線看到自己的公文包：“杭城一個廠的機(jī)器壞了。上面都是洋文，修理師傅看不懂。會洋文的又不認(rèn)識那些專業(yè)詞，信太慢，電報里說不清，領(lǐng)導(dǎo)叫我跑一趟。你們?nèi)ツ膬?？?/br>
    耿致曄：“甬城?！?/br>
    “不近啊?！?/br>
    耿致曄搖頭：“也不遠(yuǎn)。趕巧的話，早飯后出發(fā)，不耽誤到杭城吃午飯?！?/br>
    “爸爸，我吃好了?！贝髮氁频剿謱γ妗?/br>
    耿致曄一看他手上臉上全是油：“煩煩——”

    葉煩遞過去一個濕毛巾。耿致曄接過去嚇一跳：“怎么是熱的？”

    “用水壺里的水打濕的?！比~煩抱起吃迷糊了的二寶：“干毛巾哪擦得干凈。快給大寶擦擦，一會兒就結(jié)痂了?！?/br>
    耿致曄給兒子擦干凈，毛巾臟的不能看：“扔了？”

    葉煩笑了，懂他。

    “扔了？”段如林不禁問。

    葉煩：“洗透亮了。他早幾天要拿來擦腳，我沒讓。”

    耿致曄攤開包飯盒的報紙，把毛巾和吃的骨頭都放上去，卷吧起來找乘務(wù)員扔了。葉煩問倆孩子要不要上廁所，二寶抓住mama的衣服要睡覺，大寶自己脫掉鞋爬床上。

    段如林問：“吃累了？”

    葉煩看一下手表：“一點(diǎn)多，該睡午覺了。”把二寶放大寶另一頭，用她和耿致曄早上穿的外套給倆孩子蓋上。

    段如林：“睡著了倒是蠻乖的?！?/br>
    葉煩點(diǎn)頭：“就是會叭叭。”

    耿致曄進(jìn)來：“你也別叭叭了。趁機(jī)歇會吧。明兒一天沒得歇?！?/br>
    趕火車乘公交，還得坐船，葉煩想一下就頭大：“沒有直達(dá)的汽車嗎？”

    耿致曄點(diǎn)頭：“早午各一班，可早班車來不及，午班車又得在車站等一兩個小時，不如乘火車?；疖嚥挥贸稣?，還可以上車再補(bǔ)票?！?/br>
    葉煩：“這還挺方便?！?/br>
    帶著倆孩子，還有兩個比大寶高的大布包，段如林想說不方便，忽然想到什么，把話咽回去，上臥鋪休息。

    翌日，段如林醒來就感覺火車慢下來。見耿致曄收拾行李，趕忙下來穿鞋找提包：“到了？”

    “還有十來分鐘吧。煩煩，看著行李，我?guī)Т髮毶蠋?。”耿致曄又問段如林去不去?/br>
    段如林不知道有沒有人來接他，第一次來杭城又怕迷路，回頭再找不到廁所：“去吧?！眴柖毴ゲ蝗ァ?/br>
    葉煩無語又想笑：“我?guī)??！?/br>
    “瞧我，睡糊涂了。”忘了二寶是女娃。段如林很是不好意思先跑出去。

    耿致曄嘀咕：“書呆子！”

    領(lǐng)導(dǎo)敢放書呆子一個人出差，顯然他也沒那么呆。下車的時候他一手提著提包和公文包，一手抱著大寶。下了車牽著大寶，送耿致曄一家上車。耿致曄把行李放好，跟葉煩一人抱著一個孩子坐下，段如林才出站。

    葉煩：“都說現(xiàn)在世道亂，可還是好人多?！?/br>
    耿致曄：“大部分人請幫個忙都會幫。我來時就是坐漁船來的?！?/br>
    “島上還有漁民？”

    耿致曄：“島上有個恒山公社，大概有一萬人，七成漁民。不過這幾年海貨不好賣，漁民開始學(xué)著種水稻種棉花，各種瓜果蔬菜。我上次坐的漁船就是往外面送茶葉。這個時候正好有枇杷。過些天有楊梅。不用買，山上就有?！?/br>
    “那不是比在首都還方便？”

    耿致曄聞言心中一涼，心虛的不敢抬眼看葉煩。

    第13章 登島

    葉煩和耿致曄乘的這班火車是過路車，上車下車的人很多，葉煩擔(dān)心一不留神懷里的孩子被人抱走，以至于沒發(fā)現(xiàn)耿致曄神色不對。

    金烏西墜，海天一色，一家四口乘漁船登島。

    島上漁民相互之間都認(rèn)識，船主見耿致曄眼生，又見他大包小包的就猜他是部隊(duì)的人。船主很懂紀(jì)律，好奇地抓心撓肺，愣是一句沒多問，直接送一家四口去離部隊(duì)家屬區(qū)最近的渡口。

    正是做晚飯的時候，四處炊煙裊裊，葉煩眉頭微皺，怎么跟農(nóng)村似的。

    帶著這個疑惑，葉煩來到家門口。房子雖只有一層，但離地面有半層樓高，應(yīng)該是因?yàn)楹＿叧睗?，蓋的時候特意加半層。平房頂上還有半層瓦房，像放雜物的閣樓，看起來很有年代感，應(yīng)該有二十年光景。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獨(dú)棟小院，葉煩很滿意：“耿團(tuán)長，闊啊?！?/br>
    “先進(jìn)去?！惫⒅聲习谚€匙給她就忍不住低頭苦笑。

    葉煩打開房門，一股怪味撲面而來，她以為十多天沒住人捂的，打開窗透透氣，然后才注意到客廳里只有一張小飯桌和四個板凳，全新的，像耿致曄最近才買的。

    耿致曄調(diào)到這邊三四個月才置辦這點(diǎn)東西，難道真像陳小慧說的他心有所屬。在首都那些做派都是為了穩(wěn)住她或做給家人看的？要真是那樣，他也是吃飽了撐的。

    葉煩見客廳左右還有三個房門和一個上閣樓的樓梯口，北邊還有一個房門，她先去北邊。推開房門，葉煩驚呼：“地鍋？”

    耿致曄抓住想上樓探險的倆孩子：“以前出來進(jìn)去不方便，除了部隊(duì)食堂島上的人都用地鍋。更早以前部隊(duì)也用木柴做飯?！?/br>
    “要是我買個爐子回來，還得自己找船買煤球？”

    耿致曄：“可以叫炊事班捎幾袋，咱們自己打煤球?！?/br>
    葉煩兩輩子也沒做過煤球，而她見鍋碗瓢盆都在案板上：“也沒櫥柜？”

    “mama，沒有搟面杖。”大寶調(diào)皮，陶春蘭經(jīng)常掄著搟面杖要揍他，導(dǎo)致他不自覺先找搟面杖。

    耿致曄不敢看葉煩：“在做了，還沒做好。當(dāng)?shù)厝撕孟癫粫脫{面杖?！?/br>
    “不吃面嗎？”

    耿致曄：“吃麥面的少。他們吃細(xì)米面粗米面。像卷餅，他們把面和的軟軟的，放在平底鍋上轉(zhuǎn)一圈，一張餅就出來了。也會把剛打好的年糕用手按平包各種菜。米面也可以炒著吃?！?/br>
    耿致曄之所以這么清楚是因?yàn)檎冶檎麄€島才找到一個會打搟面杖的——找的過程中耿致曄了解到?jīng)]有小麥人家的餐桌也跟首都人民一樣豐富。

    “這里沒人種小麥，出去買點(diǎn)面不夠耽誤事的?！惫⒅聲系溃骸安贿^有床有被子，也有衣柜?！?/br>
    葉煩打開窗戶朝南的房間，床是新的，衣柜也是新的，一進(jìn)去就有一股新家具味。葉煩把窗戶和衣柜打開透氣：“上廁所的紙總有吧？”

    耿致曄被問住。

    葉煩慶幸包里還有衛(wèi)生紙，“我先上廁所，你把東西拿出來，大寶二寶該累了?！?/br>
    “等等?！惫⒅聲溪q豫一下，叫住葉煩。

    葉煩：“你也去？”

    “院里沒廁所，得去公廁?！惫⒅聲厦亲?，不待她變臉，急忙解釋：“我買磚買瓦了。就是剛到這邊部隊(duì)也忙，沒空蓋?！?/br>
    葉煩：“蓋好放痰盂，早晚倒公廁？”

    “你在家不就這樣？”耿致曄脫口而出。

    大寶伸手捂住眼睛，反手捂住meimei的眼睛。

    葉煩朝耿致曄身上捶一下：“這就是你信里說的萬事俱備只差夫人？”

    “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葉煩頓時沒脾氣：“帶路！”

    大寶放下手：“mama，我想尿尿?！?/br>
    葉煩抱起二寶，耿致曄見狀立馬抱起大寶。

    出了門看到有人挑水從遠(yuǎn)處過來，葉煩腳步一頓，耿致曄見狀拔腿就跑，嚇得大寶摟住他爸的脖子大叫：“慢點(diǎn)，慢點(diǎn)——”

    葉煩頓時氣得頭頂冒煙：“回頭再收拾你爸。那么大院子連個壓水井都沒有?！?/br>
    “收拾他！”二寶大聲幫腔。

    葉煩心情不好：“我先收拾你！”

    耿二寶嚇得捂住嘴巴，mama氣瘋了，逮誰罵誰！

    葉煩沒瘋，但也離瘋不遠(yuǎn)了。

    耿致曄的意思江南濕氣重，海邊濕氣加倍，東西買來十天半月不吃不用就發(fā)霉了，所以他們家連一粒米一滴油也沒有。

    幸好來之前去了一趟友誼商店，葉煩買了幾瓶可樂幾包西點(diǎn)，陶春蘭又給她塞幾包鈣奶餅干以及兩盒奶粉?？墒侨~煩從公廁回來想洗洗手喝可樂吃餅干，廚房缸里沒有一滴水。

    耿致曄不待她發(fā)火，拿著扁擔(dān)拎著水桶往外跑。半道上有人跟他打招呼，耿致曄都沒敢多做停留。

    葉煩面色寒霜，倆小人精不敢開可樂找面包，一個比一個乖，靠著mama的腿等爸爸回來。

    耿致曄挑著兩桶水進(jìn)來，沖葉煩笑笑，葉煩瞪他，他毫不在意地去廚房，把洗臉盆刷干凈就倒半盆水端到葉煩跟前：“我去鋪床。”絕不在葉煩跟前找罵。

    井水冰涼冰涼，可以洗臉洗手，但沒法洗澡：“先燒水?！?/br>
    “好！”耿致曄轉(zhuǎn)身去廚房刷鍋洗水瓢，把一桶水倒鍋里，放倒麻袋拿出附近漁民給的稻稈引火，稻稈燒著才放木塊。

    木塊是耿致曄回家前那晚劈的，堆在靠窗的廚房邊半個多月非常潮濕，耿致曄又放幾把稻稈把木柴烤干才燒著。

    灶眼里塞了木柴暫時不需要盯著，耿致曄洗洗手又去臥室。

    鋪好他和葉煩的床，就去對面給孩子鋪床。

    自始至終葉煩都沒開口，靜靜地看著耿致曄進(jìn)進(jìn)出出忙里忙外。

    耿致曄信里把新家夸得葉煩可以拎包入住，結(jié)果要啥沒啥，擔(dān)心葉煩帶著孩子走人，也不敢叫葉煩搭把手。

    水燒好，耿致曄給大寶洗澡，大寶抓住mama的胳膊：“不要爸爸洗?！?/br>
    耿致曄手重，他感覺已經(jīng)很輕，可是給大寶搓澡，大寶身上紅一片，給大寶擦臉，大寶的小臉被他擦得通紅。大寶氣得跺腳抱怨，耿致曄嫌他比二寶嬌氣。

    葉煩瞪一眼耿致曄：“mama幫你洗。”

    “我去打水?！惫⒅聲习雅枥锏乃雇饷?，就去廚房舀熱水。

    葉煩給二寶洗澡的時候，耿致曄挑的兩桶水用的干干凈凈，趁著天沒黑透，他又去挑兩桶水，一桶倒鍋里，一桶涼水留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