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煩：“都沒意見那先這樣。我已經(jīng)去掉各種成本和該上交的那部分。這次我家這邊的山西大隊最積極，光賣給我們海味的就有二十多家，先從山西大隊開始。”

    葉煩給山西大隊兩沓錢，一沓多，一沓少，她指著多的說：“這是漁民的。少的這是大隊部的。你可以征求全體社員意見，是今天分了，還是等蘇遠(yuǎn)航八月十五回來再分?！?/br>
    山西大隊大隊長不禁問：“我們自己決定啊？”

    葉煩點頭：“順便提醒他們這事不許傳到島外。”

    蓮花大隊大隊長說：“你放心。平時沒人出去。”

    葉煩：“知青？”

    眾人如夢初醒，連忙表示他們會交代下去，并非每個知青都是五好青年，每個被下放到此的知識分子都心甘情愿。

    山西大隊大隊長感嘆：“您想得周到。要讓我們干，最多一錘子買賣?！?/br>
    葉煩：“回去吧。早上我還沒起，你們隊的社員就把我家大門堵了。”

    這事大隊長有所耳聞，笑著把錢塞兜里，到外面看到自家社員，招招手，幾十號人直奔大隊部。大隊長跟大家說明利害關(guān)系，眾人都發(fā)誓無論誰問都說不清楚。

    大隊長先發(fā)賣東西給食品廠的漁民的錢。最后一個漁民拿到錢就問：“大隊長，全村平分還有我們的嗎？”

    大隊長點頭：“都有。今天分還是回頭分？”

    多年來第一次見到天上掉錢，眾人異口同聲——分！

    隊長拿出他這幾天統(tǒng)計的社員名單：“每人幾分錢?。俊?/br>
    漁民立即表示他家八口人，夠八月十五買一斤豬rou。

    大隊長：“都不嫌少那就分！”

    話音落下，從外面進來一人：“大隊長，我的呢？”

    大隊長下意識說：“還沒分?！?/br>
    來人指著自己：“不是，我，我?guī)褪称窂S干活的錢。”

    大隊長無語：“葉會計還能卷錢跑？各大隊的錢還沒分好。大隊找咱們租船的錢還沒給?！?/br>
    等著拿錢的社員問：“現(xiàn)在分的不包括租船的錢？”

    大隊長：“船是集體的，租船錢歸大隊部，留著以后修船加油應(yīng)急?！?/br>
    上過學(xué)的社員忍不住問：“加一起的話賺得蠻多的?！?/br>
    大隊長點頭：“很多。葉會計的包這么鼓，就是報紙我也不敢塞這么多?！?/br>
    社員等急了：“大隊長，趕緊的。我家還欠著學(xué)校錢呢。”

    山西大隊分好，蓮花大隊隊長也到大隊部。

    葉煩把最后一個大隊長送走，叫蘇遠(yuǎn)航進來，“把大家的工錢和租船錢租車錢分了?！?/br>
    蘇遠(yuǎn)航：“船不是免費嗎？”

    葉煩：“送貨那次不要錢，這些天你們來來回回坐那么多次船都不給人錢，以后誰還特意在碼頭等你們？”

    蘇遠(yuǎn)航想起昨天到碼頭天都快黑了還有漁船。蘇遠(yuǎn)航上了船才知道這幾天都有人在碼頭等他們，頓時很是羞愧：“我這就發(fā)下去?！?/br>
    葉煩：“沒你的?！?/br>
    蘇遠(yuǎn)航點頭：“我知道。我們工資歸上面發(fā)?！?/br>
    葉煩：“錢發(fā)下去跟他們說下午過來打包。包裝紙還有吧？”

    蘇遠(yuǎn)航點頭：“紙箱快沒了?！?/br>
    葉煩：“用木箱。這次回來大概得空車，正好拉木箱。”

    蘇遠(yuǎn)航拿著錢出去又退回來：“海店和西城主任要二十箱罐頭。”

    葉煩：“各二十箱？”

    蘇遠(yuǎn)航點頭：“我們到首都第二天中午在供銷社吃的。主任花錢開了兩瓶罐頭，一個蘋果，一個山楂，真不咋地。這話是主任自己說的?！?/br>
    葉煩記得有黃桃罐頭：“黃桃呢？”

    蘇遠(yuǎn)航：“也有黃桃罐頭，八毛一瓶。這邊罐頭搭咱們的車運過去可以便宜兩毛錢?！?/br>
    葉煩：“告訴主任賣七毛。否則明年需要租車費，成本上去，再漲價就不好賣了。等一下，沒跟主任說租車費吧？”

    蘇遠(yuǎn)航忘了。

    葉煩：“別提這事。想好我們給他們多少錢一瓶了嗎？”

    蘇遠(yuǎn)航問“罐頭？出廠價加運費？”

    葉煩無奈地?fù)u了搖頭：“你白做工？加上你去首都來回路費。主任要說太貴了，就把回來路費去掉。等等，你沒跟主任說零賣多少錢一瓶吧？”

    蘇遠(yuǎn)航：“沒想到他們第一次就要罐頭，一時忘了出廠價，說咱們這邊五六毛一瓶?！?/br>
    葉煩：“那就五毛五一瓶給他。他去掉運費，賣七毛還能凈賺一毛?！?/br>
    五毛五能買一斤偏瘦的豬rou。蘇遠(yuǎn)航嫌貴，可至今為止聽她的都沒錯：“我一會去罐頭廠?；貋硗砹司徒羞\城和多福大哥幫您收貨？”

    葉煩分不清海味好賴，必須有個當(dāng)?shù)厝藥兔?。蘇運城年輕力氣大，可以往倉庫搬，蘇多福以前有個大船，什么海鮮都懂，用他倆很合適。

    葉煩點點頭就把門鎖上找二寶回家。

    看攤的職工笑著打招呼：“葉會計，下班了？”

    葉煩：“錢都分下去了?！?/br>
    職工又問：“聽說過兩天還有？”

    葉煩：“明天還有一趟。再晚的話過了八月十五就沒人要了。我家二寶呢？”

    職工朝里面喊：“二寶，你媽找你?！?/br>
    “mama，我在這里?！?/br>
    葉煩只聞其聲未見其人，不得不循聲找過去。二寶個不知道怕的蹲在裝海螺的盆邊玩螺。葉煩看著螺一會兒露頭一會兒縮進去就瘆得慌：“二寶，怕不怕？”

    二寶抱起一個螺：“不怕。mama，給你玩?！?/br>
    葉煩不敢接：“吃的，不能玩。餓不餓？”

    賣螺的職工說她渴了，蘇運城去主任辦公室?guī)投毜顾?。葉煩朝主任辦公室看去，蘇運城正好端著搪瓷缸子出來。葉煩拉起閨女：“小小年紀(jì)學(xué)會使喚人了?！?/br>
    蘇運城到跟前解釋：“不是。二寶要去，我叫她在這里等著。”

    二寶點頭：“mama，擦擦?！?/br>
    葉煩掏出二寶的手帕給她擦擦。二寶氣得跺腳：“臟啦！”

    葉煩：“臟了再洗。帶著不用你帶手帕干嘛。自己喝！”

    二寶氣得鼓著小臉接過搪瓷缸子：“就自己喝?！?/br>
    葉煩問蘇運城怎么回去。蘇運城說他走回去。他走山路習(xí)慣了，到家最多半小時。

    葉煩：“下午跟蘇遠(yuǎn)航一起過來。明天出貨?！?/br>
    蘇運城嚇結(jié)巴：“明，明天——”

    葉煩笑道：“你放心，不到天黑就能湊夠一車?！?/br>
    蘇運城想說怎么什么事到你嘴里都特簡單。礙于葉煩是會計，又確確實實幫了他們，蘇運城不好當(dāng)眾質(zhì)疑她：“遠(yuǎn)航哥知道嗎？”

    葉煩點點頭，抱著二寶回家。

    午飯后，蘇運城到蘇遠(yuǎn)航家拿到這幾天的工資才知道蘇遠(yuǎn)航并不知道明天出貨。

    蘇遠(yuǎn)航顧不上喝水，接過妻子遞來的水壺就騎車載著蘇運城拼命往食品廠趕，簡直爭分奪秒。

    到食品廠門口，哥倆嚇得差點從車上摔下來——菜市場大門都被各種干海產(chǎn)堵死了。

    漁民們一看見蘇遠(yuǎn)航就喊：“來了，來了?！?/br>
    蘇運城嚇得不會走：“怎，怎么這么多人？”

    蘇多福小聲說：“都來賣東西?！?/br>
    蘇遠(yuǎn)航詫異：“你家還有？”

    蘇多福有，留著過節(jié)的。這次陪他叔來的。他叔聽了蘇遠(yuǎn)航父親的話，蘇遠(yuǎn)航去大隊部收貨那天他決定先觀望。聽說蘇多福和蘇運城工資加海貨一次就賺十幾塊錢，蘇多福他叔別提多后悔。

    蘇多福朝他叔那邊看一下。蘇遠(yuǎn)航低聲罵：“老東西！不是不賣給我？”

    蘇多福擔(dān)心他叔聽見：“進去吧。我和運城幫你稱?！?/br>
    蘇遠(yuǎn)航發(fā)現(xiàn)跟食品廠合作的臨時工都來了，叫這些人在一旁等著分裝。

    常言道：一回生，兩回熟。

    蘇遠(yuǎn)航和蘇多福以及蘇運城都知道一車廂裝多少，大概差不多了就喊停。等了大半天的漁民不樂意。葉煩來得晚，見里面人多就沒進去，正好聽到漁民抱怨。

    葉煩：“只有一節(jié)車廂。裝不下叫蘇多福和蘇運城幫你們背去首都？”

    漁民被懟，臉色不好：“可是，我們才知道——”

    葉煩搖頭：“不可能才知道。昨天蘇遠(yuǎn)航到我家天都黑了，今天一早都知道他回來了。沒到晌午你們就拿到錢，怎么可能才知道。大隊長發(fā)錢的時候沒說下午收貨？”

    蘇多福叔叔家離食品廠八里，能趕在蘇遠(yuǎn)航之前到食品廠，怎么可能有人才知道。

    葉煩：“你們不如說等半天了?！?/br>
    漁民立即說：“我們就是等半天了?！?/br>
    葉煩：“別人沒吃晌午飯就來了?！?/br>
    漁民張張嘴：“哪能這樣。要是下次他們一早來排隊——”

    葉煩道：“沒下次。下次去大隊部收。收誰的不收誰的由大隊長決定。大隊長偏向自家人，明年選舉不選他。還有，我們不止要海鮮，還要好的橘子和筍干。在這里干耗著，不如上山看看今年橘子甜不甜?！币姳娙四樕煤芏啵氨狈?jīng)]橘子，有多少我們收多少?！?/br>
    擅長擺弄果樹的漁民問：“還跟現(xiàn)在一樣收？”

    葉煩問：“橘子林是個人的？”

    橘子林跟地一樣是集體的，大家干活拿工分換橘子和糧食。想到這點，眾人又很失望。

    葉煩：“北方冬天橘子貴，就是集體平分也可能比賣海鮮多。”

    漁民們忽然想到一箱海帶沒有半箱橘子重。葉煩可能真沒騙他們。

    葉煩見有人露出愉悅的表情：“回去吧。都擋在這里沒法做事。明天出不了貨，回頭都分不到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