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致曄道：“買一些書都去學(xué)習(xí)室看書，就沒人因為扯閑篇說岔了大打出手。”

    耿致曄沒糊弄上面派來的人，部隊有兩間學(xué)習(xí)室，一間放書，一間放乒乓球。島上買不到乒乓球桌，去市里買又太貴，耿致曄請生產(chǎn)隊木匠做六個簡易款。

    葉煩：“他們也沒想到？”

    耿致曄點頭：“說看到這些設(shè)施不知道的還以為到了陸軍和空軍王牌部隊?！?/br>
    葉煩想笑：“忘了自己也是海軍的人？”

    “沒忘?！惫⒅聲险f，“說的時候忍不住苦笑。不過老廖不太高興，說我不該這么顯擺。他懂個錘子！老子在這里辛苦五年，臨走了不讓上面知道，留給別人找機會顯擺出去？”

    葉煩點頭：“就算這些事都是你的主意，沒有他們從旁協(xié)助，你也干不成。上面能想到你，也能想到他們。上面讓你吃rou，還能不讓他們喝湯？”

    耿致曄點頭：“該露富的時候裝窮，他們以后只能喝涼水！”

    “參謀長和牛團長怎么說？”

    耿致曄：“他們有點擔(dān)心那幾人不是沖換防來的。不過不是也沒什么，守島官民待遇都一樣，唯獨減了我們的，他們沒法跟首都解釋。再說了，他們一直羨慕空軍的待遇，絞盡腦汁要錢還要不到，怎么可能主動消減?！?/br>
    葉煩不由得想到她爸她哥，平時不能喝酒，可逢年過節(jié)一瓶沒少。葉家存酒過幾年賣了都能養(yǎng)大靚靚。

    耿致曄在島上幾年，葉煩就沒見過他往家里拿酒。

    論級別耿致曄沒有比她哥低多少啊。

    —

    夫妻倆做好各種準(zhǔn)備，都沒想到公歷五月中上面又來一撥人。

    從家屬區(qū)往駐防區(qū)最近，那些人就從菜市場后面渡口下船。雖然都著便衣，可脊梁骨太直，一看就是部隊出來的，漁民不敢自來熟，看著他們越過家屬區(qū)。

    漁民偷偷打量他們的時候同時他們也不動聲色的打量周圍情況。

    來的這行人有七個，其中兩個六年前來過，家屬區(qū)沒怎么變，就是花多了。那兩人其中一個調(diào)侃：“耿團長不愧是首都來的，比我們會生活啊。”

    越過家屬區(qū)，到去山西大隊和駐地的路口。他們停留片刻，想聽聽島民對駐防官兵印象，往四周一看，先看到一個很大的墓碑。墓碑上有個紅色五星，一行人不由得靠近，到跟前才發(fā)現(xiàn)以前的土堆換豪宅。

    先前調(diào)侃耿致曄的同志想收回剛才的話。

    菜地和豬圈可以作假，烈士林園可沒法作假，就這個大墓碑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一行人覺著不用明察暗訪，可是來都來了，總要進去看看。

    豬圈和菜地里沒有哨兵，因為不需要，生產(chǎn)隊的人不但不會偷豬偷菜，家里的菜太多，好的留著吃，不好的自己留一半，剩下一半扔部隊豬圈里喂豬。

    十點左右，不是摘菜做飯的時候，也沒到喂豬的時候，周圍一個人沒有，一行人順利過去，發(fā)現(xiàn)大肥豬少了三頭，心說原來上次派人過來吃的豬rou真不是耿致曄特意叫炊事班殺的。

    一行人非常滿意。

    進入防區(qū)，除了道路平整以外，跟以前沒什么區(qū)別。

    耿致曄在海邊訓(xùn)練，參謀長帶人在海上飄著，辦公室只有牛團長和廖政委。廖政委寫材料，牛團長喝著茶吞云吐霧跟兵油子似的。

    一行人到門口看到這一幕不禁眉頭微蹙，為首的人很是不滿地咳嗽一聲，牛團長翻身起來，廖政委反而慢半拍。

    幾人沒注意到這點細(xì)微差別，因為牛團長的做派不由得懷疑整支隊伍素質(zhì)不高，他們表明身份后命令牛團長叫所有人集合。

    牛團長先偷偷叫人找耿致曄，然后令人吹集合哨。

    在宿舍的軍官們火速到訓(xùn)練場。單看一個不顯，幾百個人到一處，明顯比這七人高和壯。牛團長入列后，七人注意到他手臂上的肌rou目光呆了一瞬，原來他不是好吃懶做的兵油子。

    七人當(dāng)中有個三十來歲的教官，他提出跟牛團長切磋切磋。

    牛團長之前擔(dān)心上面見他們吃的好消減開支，上個月還跟以前一樣一分不少，牛團長就覺著耿致曄做對了。

    以前下半年來人抽檢，現(xiàn)在五月還沒過完，七人肯定不是沖軍需來的。要是考察他們，那這個時候就不能謙虛。

    牛團長幾下就把比他小近十歲的同志干趴下。

    七人的臉綠了——不愧姓牛，一身牛勁，虧得他們以為他是個投機取巧不干正事的兵油子。

    既然這么不給面子，就別怪他們不客氣。地主家都沒余糧的年代這些人也饞，各處看一遍，就問廖政委今天殺不殺豬。

    廖政委想說可以，耿致曄趕過來搶先道：“中午來不及了?！?/br>
    一行人要是沒看到廖政委都點頭了，一定會說算了。耿致曄這么雞賊，七人當(dāng)中為首的就說：“那就下午殺晚上做?！?/br>
    非吃不可嗎？耿致曄在心里嘀咕一句，“晚上太晚了，我多找?guī)讉€人去炊事班幫忙，也許兩點前能做好?！?/br>
    第73章 葉煩估分

    為首的老同志道：“那就安排吧。”

    耿致曄的呼吸停頓片刻——最后一頭大肥豬殺了, 這個月下旬拿什么解饞啊。耿致曄滿心無奈地敬個禮，帶著警衛(wèi)員離開。老同志給被牛團長干趴下的教官使個眼色, 對方跑步追上耿致曄，說他去幫幫忙。

    還不信他？耿致曄暗暗翻個白眼，讓炊事班抽幾個人把豬弄過來。老班長立刻叫人大火燒開水。

    不到一點豬rou就燉上。

    火大燉的快，一點半就上桌。七人當(dāng)中為首的老同志說：“也沒到兩點啊?！?/br>
    耿致曄真想說，有的吃還堵不住你的嘴，“豬小rou嫩熟得快?！?/br>
    老同志笑著點頭，心說長得濃眉大眼，沒想到一肚子花花腸子。不是他們親眼看過那頭黑豬至少一年, 真信了他的鬼話。

    不怪耿致曄來島上整整六年，他們今年才發(fā)現(xiàn)這里吃的好。

    耿致曄以前就是這么糊弄總部派來的人吧。

    老同志不滿歸不滿, 卻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眼光不錯，之前開會討論, 他第一個就想到耿致曄。

    飽餐過后, 老同志單獨問耿致曄對未來有沒有什么想法。耿致曄這個時候又乖了, 說他服從命令聽指揮。

    老同志當(dāng)他廢話, “聽說你愛人也在島上？”

    “您認(rèn)識我岳父？”耿致曄問。

    老同志搖頭：“不認(rèn)識?？赡荛_會的時候見過?！闭f到空軍又忍不住羨慕, “人家比我們好啊?！?/br>
    耿致曄知道他沒指望自己回答。

    果然過了一會, 老同志又說：“以前不知道你愛人在島上。前幾年有人上告你愛人投機倒把，信寄到我們辦公室我才知道橫山島臥虎藏龍。”停頓一下又問，“你調(diào)走了, 你愛人怎么打算？”

    耿致曄不知道他想問什么，不過也不怕, 要動葉煩也得問問他老丈人同不同意, “她和倆孩子回京?！?/br>
    “回供銷社？”

    耿致曄不意外他知道葉煩以前在供銷社上班，田小鳳那封舉報信里不說葉煩有供銷社的關(guān)系才怪, “她打算考大學(xué)。她六六年準(zhǔn)備高考那年高考停了?！?/br>
    老同志有點失望，可是一想到部隊最缺高學(xué)歷人才：“考大學(xué)好！技多不壓身?！?/br>
    耿致曄說：“是挺好的。”

    老同志看耿致曄，耿致曄看老同志，老同志不說，耿致曄也不問。最后還是為他而來的老同志沉不住氣，罵一句臟話，說：“上面決定派你去國防大學(xué)進修?！?/br>
    耿致曄愣了一瞬，不敢置信地問：“國防大學(xué)？”

    “不是國防科技大，是位于首都的國防大學(xué)。”老同志已經(jīng)把話說到這份上，也無所謂多說一句：“為期兩年。兩年后具體去哪兒看你表現(xiàn)?！?/br>
    耿致曄不禁問：“我一個人？”

    來之前老同志打算這個島上的官兵該轉(zhuǎn)業(yè)轉(zhuǎn)業(yè)該退伍退伍?？墒秋埱翱吹揭粋€個壯的跟牛犢似的，老同志有了別的想法。

    好比那個牛團長，按年齡該轉(zhuǎn)業(yè)?？墒亲约簬淼娜硕几刹贿^他，這么回老家可惜了。

    牛團長現(xiàn)在的身體肯定是在島上養(yǎng)的，島上養(yǎng)的不就是部隊養(yǎng)的嗎。他要是到公安系統(tǒng)兄弟單位——很多公安以前都是軍人，也就算了，哪能便宜事業(yè)單位。再說了，到國企當(dāng)個保衛(wèi)科科長簡直大材小用。

    “其他人另有安排?！?/br>
    耿致曄不放心，又問：“除了我都轉(zhuǎn)業(yè)？”

    “看他們自己意愿?！?/br>
    沒把話說死，就是有機會留在部隊。

    據(jù)耿致曄所知，參謀長和牛副團長不想轉(zhuǎn)業(yè)，前者喜歡部隊氛圍，后者認(rèn)為部隊比老家好。廖政委應(yīng)該在哪兒都行。耿致曄不擔(dān)心他，也不想擔(dān)心他，他最近幾年干的事，耿致曄可以理解，但也很失望。

    耿致曄問：“我何時出發(fā)？”

    “交接好就去首都報到，什么時候開課聽學(xué)校安排。”

    耿致曄：“新團長什么時候過來？”

    其實這事還沒下正式文件——總部派來的人把橫山島駐防官兵夸的整個東部沿海絕無僅有，總部不信，偏偏他們又發(fā)誓絕無半點謊言，老同志決定親自走一趟——耿致曄去進修的材料先緩一緩。

    “六七月份，不耽誤你去學(xué)校報到。你兒子女兒放暑假再搬也無妨?！?/br>
    耿致曄不禁問：“您知道我有一對兒女？”

    老同志心說我連你丈人家?guī)卓谌硕贾?，就是那位叫田小鳳的女同志寫舉報信告訴我的。

    “聽島民說的?！惫⒅聲蠒趴诖泣S，老同志也會扯謊，“他六月底過來。你去首都之前要精簡一下隊伍。”

    這幾年裁軍整編都沒橫山島什么事，耿致曄有心理準(zhǔn)備，該輪到橫山島了。耿致曄道：“我親自找他們談?wù)??！?/br>
    果斷有擔(dān)當(dāng)！老同志滿意地頷首：“走吧。”

    耿致曄：“我開車送您？”

    老同志擺擺手：“不用。我到別處看看。”目光投向烈士林園方向。

    耿致曄算算老同志的年齡，那里安葬的極有可能是他戰(zhàn)友。即便不是，也許有過幾面之緣。知道自己不方便過去，耿致曄就帶著政委、參謀長和牛副團長送到警衛(wèi)亭。

    以前老同志沒在這邊當(dāng)過兵，但聽?wèi)?zhàn)友說過這邊的海軍，個個都是不畏犧牲的好兒郎。

    老同志沒想到列士墳離駐防部隊那么近，而且清明過去許久，他來之前也沒想起來祭拜故人，所以沒帶花圈沒帶鞭炮紙錢。

    可是他跟那些英靈素不相識，貿(mào)然過去很失禮，發(fā)現(xiàn)路邊有很多各色花卉就彎下腰摘一把，感覺拿得出手，就帶六人過去。

    快到跟前七人嚇一跳，因為聽到“嗡嗡”鬼哭的聲音。老同志膽子大，往四周看看，烈士碑不遠(yuǎn)處樹底下一排蜂箱，幾人長舒一口氣，繼續(xù)往前。

    到跟前幾人才發(fā)現(xiàn)大碑旁邊還有個小碑，不過小碑是木頭刻的，看起來要成朽木了。老同志心說難怪耿致曄立新碑。

    不換成石頭，朽木吹散，要不了幾年島上的人就該忘記這些英靈。

    老同志把花放木碑前，同身后六人立正敬禮。

    幾人繞著烈士墳轉(zhuǎn)一圈，前后左右修的很好，并非一面面子工程，對耿致曄愈發(fā)滿意——沒耽誤訓(xùn)練巡防，還有時間養(yǎng)豬種菜幫助鄉(xiāng)民以及修烈士墳。

    一行人又在墓碑前停留片刻便原路回去。走出烈士墳又嚇一跳，因為迎面跑來幾只羊，警衛(wèi)員差點拔槍，還是老同志眼尖拽住他的手，看到一個老鄉(xiāng)跟在羊后面過來。

    老同志笑著迎上去，“老同志，放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