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二位?！蹦凶又械壬聿模樏姹葟埿∶骱每床簧?，雙眼透著精明，不如張小明憨厚。他緊接著又說，“我想跟葉煩嫂子說點(diǎn)事?！?/br>
    程夫人眼神示意葉煩，我先回去？

    葉煩點(diǎn)點(diǎn)頭，程夫人便說：“你們聊?！?/br>
    “到這邊吧?！比~煩往旁邊退幾步，以防擋著別人的路。

    男子跟過去就自我介紹。

    葉煩聽到他叫常光榮，又說他父親在哪兒高就，母親在哪個單位等等，葉煩全無印象，估計(jì)文革結(jié)束后各部門大整頓導(dǎo)致缺人，常家從外地調(diào)過來沒幾年，不然同在一個圈子里，常年在京的程夫人不可能不認(rèn)識他。

    葉煩：“既然知道我叫葉煩，還認(rèn)識我，肯定打聽過我的事，對我有所了解？不如有話直說？”

    常光榮眼神一閃，心說真跟傳言一樣直爽：“聽說嫂子又要上學(xué)又要照顧孩子，還要請假去南方拿貨，經(jīng)常忙得分身乏術(shù)？”

    葉煩輕笑：“想幫我分擔(dān)啊？”

    常光榮有點(diǎn)不好意思：“不全是。”

    葉煩：“如果你想入這行，可以跟我一起去。本錢不夠我可以借給你一萬，合作就不必了?！?/br>
    可是常光榮的目的是跟葉煩合作。

    常光榮前些天帶著幾個朋友，還把放暑假的小舅子帶上，到羊城選一堆東西，一半賺錢一半打折賣，所有東西賣完，去掉吃吃喝喝所有費(fèi)用，每人分九塊錢。

    后來無論常光榮怎么利誘，幾人都不為所動。

    常光榮也聽朋友們說過誰誰利用父輩人脈倒騰國有資產(chǎn)弄到多少錢。常光榮心動不敢行動，擔(dān)心被父親一槍斃了。

    常光榮也知道正兒八經(jīng)的生意需要真本事。他不信葉煩可以他不可以。最近盯著葉煩的貨找靈感，然后又去一趟羊城弄一批服飾，依然只賣掉一半，另一半被嫌棄冬天穿不出去。

    常光榮讓他妻子找葉煩的人買衣服，順便問問衣服找誰進(jìn)的。除了跟葉煩去南方的于家村六人，誰也不知道葉煩的東西找誰進(jìn)的。于家村的人肯定不會說實(shí)話，所以他得到的答案是“南方”。

    江南也是南，嶺南也是南，西南也是南。那么多城市常光榮也沒法挨個打聽。他妻子叫他找葉煩問問。

    常光榮認(rèn)為大老爺們向女人低頭丟人?？墒且槐犻_眼看到堆在家里的貨就堵得慌。今兒恰好聽到有人叫“葉煩”，常光榮打量她一番，心說這么樸素一大姐選的服飾咋那么好賣呢。

    難道真是人家眼光獨(dú)到。

    常光榮眼光不行就算了，他妻子生來盤正條順能把葉煩比下去，眼光還不如常光榮。

    常家其他人眼光可能好一點(diǎn)，但是沒人陪他折騰。

    最近嚴(yán)打，雖然是“打黑除惡”，常光榮的父親也擔(dān)心兒子進(jìn)去，就給他下最后通牒，再不找個正兒八經(jīng)的事做就滾回農(nóng)村老家種地。

    生不逢時(shí)的常光榮在農(nóng)村鍛煉三年才被批準(zhǔn)回城，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

    常光榮寬慰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要面子才能賺錢，“您跟我一起也沒用，我眼光不行?！闭f出來頓時(shí)覺著心頭輕松許多。

    葉煩：“我?guī)湍氵x貨?。俊?/br>
    “怎么好意思麻煩嫂子啊?！背９鈽s心里是這樣想的。

    葉煩：“我?guī)湍氵x不是不行，首都市場這么大我吃不下，你不干也有別人。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自己人。”

    常光榮眼睛一亮，不是吧？葉煩這么仗義嗎？

    葉煩：“可是這行我沒打算一直干下去，回頭你還是得想別的辦法?！?/br>
    “為什么不干？不是很賺錢嗎？”

    葉煩突然有個想法。

    同學(xué)都不信國人能搞出自己的電腦，指不定哪天就奔向資本主義懷抱，葉煩不敢跟他們合伙。可是搞電腦涉及許多產(chǎn)業(yè)，研發(fā)、生產(chǎn)、組裝、銷售等等，她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

    如果拉個背景深厚的入伙，同學(xué)一看不止葉煩一個人看好這一行，興許能踏踏實(shí)實(shí)干下去。

    葉煩點(diǎn)頭：“賺錢不是因?yàn)槲衣斆?，而是現(xiàn)在干的人少。今年有你想加入，明年肯定有別人?；仡^這邊一條街上全是賣服飾的，市場飽和，我想薄利多銷都銷不出去?！?/br>
    “聽你的意思想過干別的？”

    葉煩：“那一行能干一輩子。如果成了，三年后就能賺錢，少則一萬多則百萬，一年，凈利潤?！?/br>
    常光榮要被葉煩說的數(shù)字砸暈了。

    葉煩：“二十年后你很有可能名利雙收，是該行業(yè)舉足輕重的人物。”

    常光榮的心抖了一下：“到了你說的那種程度就不是商人了吧？”

    葉煩斟酌片刻：“民族企業(yè)家？”

    “你要去經(jīng)濟(jì)特區(qū)辦廠？”

    葉煩搖頭：“現(xiàn)在首都不允許私人辦廠，不代表以后也不許?！?/br>
    “我能問問你打算干什么嗎？”

    葉煩：“生產(chǎn)電腦?！?/br>
    常光榮明顯感覺自己呼吸停頓一下。

    葉煩見他一臉震驚：“肯定不可能一步到位。我可以先生產(chǎn)小東西，積累了資金再擴(kuò)大?！?/br>
    “難怪你說能干一輩子?！?/br>
    葉煩：“如果你想跟我一起干兩年，回頭可以跟我去拿貨。兩三年后我沒空帶你你也別抱怨?！?/br>
    常光榮：“兩三年后我也該鍛煉出來。”

    葉煩不想潑冷水。以防以后多個仇人，她還是決定先小人后君子：“服飾這個東西不斷在變。今年流行喇叭褲不等于明年還流行。明年等你知道流行什么再去進(jìn)貨就只能賺點(diǎn)小錢。賺點(diǎn)小錢你也挺滿意，那當(dāng)我沒說?！?/br>
    賺點(diǎn)小錢就滿足，常光榮還不找葉煩合伙了呢。

    常光榮想想自己快沒時(shí)間了，決定先跟葉煩干，兩三年后的事兩三年后再說：“那麻煩嫂子帶我一兩年？”

    葉煩：“那周六下午去我家等我。不用帶換洗衣服，帶上洗漱用品，我下了課咱們直接走。”

    “帶多少錢？”

    葉煩：“冬天衣服貴，有錢就帶一萬，沒錢兩千也行。帶上存折，到那邊再取。”

    常光榮決定聽她的，以后遇到不懂的再問也不遲：“嫂子回家？我送你?！?/br>
    葉煩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不遠(yuǎn)處的車，便由他送自己回去。

    常光榮走后，于文桃從院里出來：“誰呀？這么好心送你。”

    “不是白送的?！比~煩隨后把常光榮想跟她合伙的事告訴婆婆。

    于文桃皺眉：“早知道我去了。這些人真會搭順風(fēng)車?！?/br>
    葉煩笑著說：“也不是沒好處?，F(xiàn)在我一家獨(dú)大很打眼，興許已經(jīng)有人準(zhǔn)備給我添堵。常家進(jìn)來，他們一看弄掉我一個是為他人做嫁衣，說不定就收手了。再說，不是常光榮也有別人。跟常家不熟，我可以丁是丁卯是卯。換成耿致曄的朋友，人家會覺著我精明。我?guī)退麄兎炊宦浜?。?/br>
    “聽你這樣說還是這個常光榮吧?！庇谖奶业?。

    葉煩：“如果常光榮覺著跟我合作不錯，我以后想干別的也可以找他。小明憨厚，可以盯著倉庫。魏建設(shè)機(jī)靈，可惜有人給我添堵他無能為力。綜合比較起來還是常光榮合適?！?/br>
    “你想清楚就行。今天喜宴咋樣？”于文桃問，“蔣蘋認(rèn)出你了嗎？”

    葉煩搖頭：“本來要去我們那邊敬酒，程家嫂子說沒人喝酒，新郎說幾句客氣話就去別的桌?！?/br>
    于文桃對新郎一家很好奇：“是二婚嗎？”

    葉煩點(diǎn)頭：“聽同桌的幾個大媽說新郎倆孩子，大的有二寶那么大，小的也不小，夫妻感情不和，分開兩三年了。倆孩子都跟他?！?/br>
    于文桃吸氣：“圖啥啊?！?/br>
    葉煩：“新郎家往來無白丁，新郎比張小明高半頭，臉面一般般，但人家在機(jī)關(guān)單位上班。以后起碼是市局領(lǐng)導(dǎo)。他的社會地位張小明身價(jià)百萬也比不了?！?/br>
    于文桃哼笑一聲：“當(dāng)后娘我比你有發(fā)言權(quán)。”

    “回屋說?！比~煩一看李大媽出來，率先回屋。

    于文桃跟進(jìn)去，邊走邊說：“倆孩子的媽沒了，后娘及格他們就會跟后娘親。親媽還在，后娘再好他們都會覺著不如親媽?！?/br>
    葉煩點(diǎn)頭：“是這樣。遠(yuǎn)了香，近了臭。親媽偶爾看一次給點(diǎn)錢，孩子會覺著媽好。后娘天天伺候他們，他們反而覺著后娘嘮叨煩人?！?/br>
    “你知道??？”于文桃很意外。

    葉煩：“看咱家也知道。耿致曄每次回來大寶和二寶都撲上去喊爸爸。我回來這么久，他倆有喊一聲媽嗎？”

    大寶從廂房露出小腦袋：“mama，我們見到爸爸親是想爸爸。你不要趁機(jī)胡說八道啊。”

    “看看，嫌棄我了吧。”葉煩道。

    大寶氣笑了：“你講點(diǎn)理吧。”

    葉煩問：“在屋里干嘛呢？”

    大寶：“寫春聯(lián)啊。你不賣我們和卉卉姐、犇犇哥、磊磊哥賣?！?/br>
    葉煩提醒他今年可能要便宜點(diǎn)。

    大寶點(diǎn)頭：“小姑幫我們批紅紙的時(shí)候問紙廠，說很多人批紅紙。我們不要賣很多，一人一天賣十副，一天賺兩塊錢就行?！?/br>
    葉煩見他有心理準(zhǔn)備便放心不少：“人家賣多少你賣多少。你壓價(jià)會被打的?！?/br>
    “知道，知道?！贝髮毺郑澳慊亍猰ama，再幫我買一個存錢罐?！?/br>
    葉煩詫異：“又滿了？兒子，光存不用有意思嗎？”

    “我的錢不用用你的啊?！贝髮毜?。

    葉煩白了他一眼，到對面看到二寶房里沒人，估計(jì)小丫頭在大寶屋里。于文桃朝大寶屋里瞥一眼，葉煩確定二寶確實(shí)在他屋里。

    葉煩回屋休息。

    周六下午，葉煩帶七人南下。

    常光榮拿到他的車票震驚：“不去羊城？”

    葉煩：“這個時(shí)候不能去羊城。因?yàn)檫\(yùn)輸不方便，羊城產(chǎn)的衣服供給周邊，而羊城最冷十多度，所以最厚的衣服運(yùn)到首都只能當(dāng)秋裝?！?/br>
    常光榮張口結(jié)舌，想說你不是說衣服來自羊城。忽然想到夏天賣的衣服來自羊城。立冬后的衣服說是南方。

    常光榮心說，我真笨！

    “杭城也沒首都冷吧？”常光榮問。

    于家村一個兄弟道：“比首都?xì)鉁馗?，但是冷。到了那邊你就知道?！?/br>
    到杭城剛下車常光榮不覺著冷，半夜凍醒，常光榮不得不爬起來穿上厚襪子。第二天他無精打采地問葉煩晚上冷不冷。

    葉煩：“這邊濕冷不習(xí)慣吧？還得在這里住一晚?；仡^找個鹽水瓶灌一瓶熱水，晚上被窩里就不冷了?！?/br>
    早飯后，葉煩帶幾人去棉服廠和毛衣廠，約定好送貨時(shí)間，葉煩留常光榮和于家三個兄弟在杭城跟車，她帶三人去甬城看褲子西裝和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