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在愛和你之間
時之序剛坐定,正俯身調(diào)整座椅,身側(cè)忽然一陣動靜。 江燧湊了過來,氣息很近。 “我只是想幫你,”江燧覺察到她的僵硬,指尖從她面前掠過,按了座椅調(diào)節(jié)按鈕。 “按鈕在這?!?/br> 他靠得太近,她能聞到他身上的酒味混著隱隱的洗衣液殘香。 “我知道我現(xiàn)在很臭,不用你說我也親不下去?!?/br> 時之序笑著逗他,“不臭的話你就能隨便親我了?” “哦?”江燧挑了下眉,偏不信邪,“難道不行嗎?” “不行?!彼首鲊烂C地回道,“你得申請、報名、排隊?!?/br> 她說著側(cè)頭看他一眼,原本是想調(diào)侃的,眼神卻剛好撞上他認真的注視。江燧在夜色下更好看了,她有些恍惚,又一次被他勾住了心神。 她清了清嗓子,補上后半句:“然后,等待我的批準(zhǔn)。” “得等到猴年馬月啊,時女士。”江燧用手指揉了揉眉心,無奈地嘆氣。 他手指在膝蓋上輕敲了兩下,忽然又偏過頭來,語氣篤定地說: “不過沒關(guān)系,等待是我的強項。我可以等你一輩子?!?/br> 時之序怔了怔,眼神在他臉上停留幾秒,隨即又笑著罵了一句: “醉鬼!” “我說真的?!?nbsp; 江燧聽罷坐直起來,神情有點認真,“如果不是疫情的話,你會在巴黎見到我?!?/br> 她下意識望向他,眼里浮起一絲無法遮掩的震動。 “可那時候我有男朋友?!?/br> “那你想過和成昶結(jié)婚嗎?” “沒有。”她坦誠道。 江燧胸口發(fā)熱,感覺腦海里炸出絢爛無比的彩色煙花,一簇接一簇,世界像夢一樣輕盈。 “那我就還有機會?!?/br> 他可能真是有些醉了,腦子里翻涌著太多過往的片段和沒能說出口的話,此刻全像決堤的水,一股腦地往外倒。 “我看過你所有的朋友圈、公眾號文章,還有你在豆瓣寫的碎碎念,貼吧的帖子我也翻了……你真的沒有忘記我,時之序?!?/br> 她一愣,腦子里浮現(xiàn)出那封給江燧的離別信,信末那句她猶豫許久才落下的話—— “我會一直記得你。” 可他不是沒有收到那封信嗎? 時之序的心像被什么攥緊了,絞成一團,無法舒展。 她沒準(zhǔn)備好聽這些往事,那總是會把她拽入強烈的情感漩渦之中,混雜著對他的愧疚和長久以來的自我厭棄。 對,她一度很討厭自己。 因為她太像時嵐了。 她們都在自以為是地追求所謂的自我價值時,把疲憊當(dāng)作借口,把別人的真心當(dāng)作可以暫時擱置、甚至踐踏的東西。她以為那是成長的代價,是通往現(xiàn)實的必經(jīng)之路。 “我……”她終于低聲說,聲音有些顫抖,“對不起?!?/br> “不用再道歉了,時之序。”江燧有些心疼,“你已經(jīng)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類了?!?/br> 她被這話又逗笑了。 “最好的人類?”她輕聲重復(fù)。 江燧看著她,眼神溫柔堅定,“嗯,是真的。你有一雙能穿透世界虛偽幻覺的眼睛,能看到最真實、最簡單的東西。偽善的人在你面前都會自慚形穢?!?/br> 時之序真心笑了出來,她很喜歡江燧觀察她的角度。雖然這話過于主觀,但通過一個人評價他人的言辭,她能讀出對方內(nèi)心真正在乎的東西。 江燧是追求真實、簡單和善良的人。 “話說回來,”他繼續(xù)道,語氣有些輕,卻藏著難以掩飾的復(fù)雜情緒,“其實你忘記我也沒關(guān)系,畢竟你和成昶在一起的時候……應(yīng)該是真的忘記我了。你們都同居了,對吧?” 他頓了頓,眼神微微躲閃:“我很嫉妒。他比我聰明,比我優(yōu)秀,比我的家庭更好,比我更像一個正常人?!?/br> 喉結(jié)微微動了動,江燧壓抑著情緒,像是用盡全力控制自己,“我甚至想,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也會選他。” “江燧……”時之序輕聲叫他的名字,她幾乎要承受不住他眼里那種濃得化不開的情緒。她又想逃了,或者想辦法打斷他,讓他別再說下去。 可江燧握著她的手,在掌心緩緩摩挲,眼神濕潤而熾烈,牢牢吸引著她。 江燧把那點酸意壓了回去,笑了一下:“但后來我又想,你不是那種會因為適合就選一個人的人。你一直都不是。更何況,你也沒有那么喜歡成昶?!?/br> 時之序被他說得一頭霧水,盯著他看:“這你怎么知道?” “我看過你豆瓣?!?/br> “我賬號叫什么?”狡兔還三窟呢,她可不止一個賬號。 “角落里的rou桂拿鐵?!?/br> 時之序整個人都震了一下。那是她最隱秘的小號,連最親近的朋友都沒加過。她確實偶爾會在那里寫點不愿意示人的心情,可她從未想過江燧會找到它。 她咬了咬牙,臉上的肌rou一時都僵了:“……你太變態(tài)了,江燧?!?/br> 他卻一點不惱,反而低聲問:“你討厭我嗎?” 時之序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別開了視線。有淚水從她的眼角無聲地滑落,她伸手去擦,卻越擦越亂,根本控制不住。 江燧看見了,輕輕把她的頭扭過來,用拇指在她臉頰上擦去淚水。 “別哭,時之序?!彼吐曊f。 他其實知道,要讓她不哭,最好的辦法就是停止說話。 但他還是要說。 “還完大學(xué)的助學(xué)貸款之后,我就一直在攢錢。本來想著你要是一直在國外,我總得想辦法過去找你,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你也行??赡芪矣悬c倒霉,原以為終于可以去了,可疫情一來,我都快絕望了。南京也封了城,簽證卡住,航班取消……你在世界的另一端,而我一點辦法也沒有?!?/br> 時之序的眼淚又落下一顆,滴在他握著她的手背上。她低聲問: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江燧沉默了一會兒,自嘲般地笑了一下:“因為你不愛我,告訴你對你來說是太大的負擔(dān)?!?/br> 他頓了頓,壓抑著心跳問:“現(xiàn)在你愛我,對嗎?” 她輕輕點了點頭。 風(fēng)從車窗縫隙里吹進來,帶著夜色里潮濕的熱氣,風(fēng)干了眼淚,變成透明的疤痕。 江燧想伸手摟過她的肩膀,但中間隔著汽車中控,動作變得滑稽又別扭。時之序剛想笑,腰卻被什么yingying的東西硌了一下。她低頭一摸,掏出來,在昏黃的燈光下仔細一看:是一個戒指盒子。 她愣了一下,隨即又氣又笑。 “干什么啊江燧,你讓我別來那套,結(jié)果你自己還玩這套?!彼贿呎f著,一邊胡亂抹眼淚。 江燧笑得有些欠欠的,帶著幾分得意:“打開看看?!?/br> 她打開盒子,一枚純銀的戒指靜靜躺在那里,款式粗糙樸素,看起來一點都不昂貴。 但她認得出來,九年前他送過她一模一樣的戒指。那時候他們幼稚而懵懂,愛得用力卻笨拙。 她剛要開口,江燧卻搶先說了: “我知道?!彼私馑?,“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不愿意?!?/br> “但你不用急著拒絕我。慢慢考慮一下吧,時之序。我們都認真一點,好不好?” 他神色誠懇:“我知道我們之間還有很多問題,以后也還會有各種矛盾——” “沒錯,我遲早會被你氣死,和你吵架吵到想揍飛你。” 時之序哭笑著,聲音顫抖,像是終于把心門打開,“你太煩人了,江燧?!?/br> 江燧看著她笑,語氣溫柔得不像話:“是啊,即使我再愛你,我也會和你吵架。” 他頓了頓,慢慢湊近一點,低聲補了一句: “所以你才愛我,時之序。因為我從不糊弄你?!?/br> 她沒有回答,只用力捶了他一下,力道不輕,砸在肩膀上鈍鈍地痛。 江燧沒躲,反而借力握緊她的手。 他們就這樣坐在車里對視著,既沒有擁抱,也沒有接吻,但心的距離前所未有的接近。 車窗外還有一整個潮濕燥熱的嶺瀾夏天。 -- 受不了了這戀愛的酸臭味我這邊先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