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要一道氣流，他們頃刻之間就會分解為毫無意義的零件。

    然而……

    她看見凌子涵動了。

    他的速度迅猛到極致，翻滾加縱躍只花了不到半秒鐘。突進的他一把抓住孔琳琳右臂，順勢將其向后反擰，冰冷堅硬的質(zhì)感同時觸發(fā)了孔琳琳心中消失久已的恐懼。

    “你……”

    剛說了一個字，凌子涵重重一拳砸中孔琳琳后腦，她的上下牙齒不受控制猛然咬合，口腔很快被濕熱感充斥。

    短暫的麻木感很快過去，隨之而來的是劇烈疼痛。

    她咬斷了自己的一截舌頭，嘴唇邊冒出汨汨的鮮血。

    “……你……你是以能這？”無比強烈的執(zhí)著使她不顧一切將頭部朝著身后扭去，用震驚的雙眼怒視凌子涵，含含糊糊地問。

    后者沒有回答，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量，眼睛里釋放出愈發(fā)警惕的森冷目光。

    從荒野來到流云城，凌子涵首次遇到如此強大的對手。

    孔琳琳覺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隨時可能暈過去。她本來就不擅長戰(zhàn)斗，此刻從嘴里伸出的半截舌頭活像一根血rou模糊的香腸，在打斗中碰撞進而變得腫脹的甲狀腺晃悠悠抵在下巴和衣領(lǐng)上。

    “放開我……”她聲嘶力竭發(fā)出尖叫。

    凌子涵絲毫不為所動，他拔出斜插在身后的格斗刀，將冰冷的刀鋒貼近孔琳琳咽喉。

    堅硬的金屬觸感立刻對孔琳琳造成了強烈刺激。她猛然醒悟過來，不顧一切嘶聲慘叫：“不要殺我……不要，不要殺我。”

    凌子涵持刀右手保持固定不變的姿勢，左手毫不留情當(dāng)場擰斷了孔琳琳的胳膊。女性慘叫與痛哭絲毫沒有對他產(chǎn)生應(yīng)有的效果。凌子涵松開手，一把抓住孔琳琳的長發(fā)，手指骨節(jié)牢牢箍住密集的發(fā)根，迫使她不得不將面孔盡可能向后扭曲，在痛苦中保持抬頭仰望自己的角度。

    “你可以不用死?！绷枳雍卣f：“但你要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br>
    孔琳琳瞬間秒懂：“我明白，我明白……我知道你要的是光明之珠，我現(xiàn)在就給你。”

    光明之珠？

    那是什么？

    腦海中的疑問仿佛被注入了高能營養(yǎng)液，不受控制急速蔓延。

    有一點可以確定————孔琳琳已經(jīng)處在生死關(guān)頭，為了活命，幾乎所有人都會將心中最大的秘密曝出，只為了換取一個看似渺茫的生存機會。

    無論孔琳琳口中的光明之珠究竟是什么，對她來說應(yīng)該都很重要。

    楊彥和劉明全想要的大概也是這個。

    凌子涵微微瞇起雙眼，這種習(xí)慣性動作恰到好處掩蓋了他心中的驚訝與不解，在孔琳琳看來恰恰是內(nèi)心貪欲得到口頭滿足，進而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的最顯著跡象。

    “看來你沒有我想象中那么傻。如果……我說的是如果，你擁有與我相同的速度和力量，也許現(xiàn)在被控制住的就不是你，而是我?！绷枳雍瓕⒌都饩従徰刂琢樟盏逆i骨表面劃過，后者可以清楚感受到皮膚下面脆弱血管與神經(jīng)的陣顫。

    孔琳琳大口喘息著，她心中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我可以給你光明之珠。我……我們……是同類?！?/br>
    凌子涵對她話中表露出來的善意絲毫沒有反應(yīng)。他單腿跪著從地上站起，同時加重了手上的力氣，硬生生揪住孔琳琳的頭發(fā)將其揪起。

    “走吧，帶我去拿光明之珠?！?/br>
    他以冷漠且毫無感情的語氣告誡：“伱最好不要騙我，否則我會讓你生不如死?！?/br>
    看似普通無奇的威脅，在孔琳琳心中產(chǎn)生了強烈震蕩。

    她很清楚，這絕不是口頭上隨便說說。

    生物與機械技術(shù)的高度進展，使很多從前只在童話故事里出現(xiàn)的情節(jié)成為可能。

    比如一只擁有人腦的狗，它必須服從主人的命令，讓你吃屎就吃屎，讓你在斗狗場上與強大數(shù)倍的對手撕咬，讓仰面朝天分開四肢以不符合狗的生理習(xí)俗卻符合人類正常視角的方式，在眾目睽睽之下成為同類異性的交配體。

    比如一頭擁有人腦的豬或牛，每天都要被切掉身體的一部分，做成美味可口的食物端上主人餐桌。高效血凝劑和生物技術(shù)使這種傷害的致死率大幅度下降，但修養(yǎng)周期最多只有五天，時間一到，痛苦的切割手術(shù)繼續(xù)，而且這種折磨幾乎永無止境。

    “明白……我明白！”孔琳琳不能點頭，然而她的回答異常清楚。

    ……

    地下室很深。

    黑洞洞的入口就像吃人怪獸張開的猙獰大嘴，透出令人畏懼的血腥。

    凌子涵押著孔琳琳緩步走進，后者摁下墻壁上的開關(guān)，明亮的光線將黑暗環(huán)境中的一切暴露無遺。

    在臺階左側(cè)，也就是位于地下室正中的位置，凌子涵看到一個奇怪的水泥平臺。

    平臺距離地面約為一米，表面呈六邊形。凹陷下去三厘米左右的溝槽連接著堅硬寬闊的邊緣，正中鐫刻著一個醒目的圓形圖案。

    那是一顆光芒四射的太陽。釋放出的光芒以線條為代替，上、下、左、右四條粗線異常清晰，東南、東北、西南、西北四條刻度線段略短，每一個刻度中間各有三條短線，宛如舊時代機械時鐘那般精準(zhǔn)。

    抬起頭，凌子涵看到更加恐怖的場景。

    就在平臺之上，距離地面兩米的天花板上，懸掛著十幾具人類尸體。

    凌子涵睜大雙眼凝神細數(shù)。

    總共有十八具尸體，都是年齡很小的孩子。

    他們渾身赤裸，身上所有的機械零部件已被拆卸，只剩下光禿禿且萎縮皺起的生理組織。

    死者顯然經(jīng)過防腐處理，淺灰色體表雖然皺縮，卻呈現(xiàn)出光滑流暢的線條。男女面面相對，手腳四肢相互糾纏，從體內(nèi)脫出的腸子早已硬化，如繩索般懸掛在對方脖頸上。

    空氣中彌漫著福爾馬林的氣味，同時夾雜著濃烈的酒精味。

    男女成對。

    總數(shù)多達十八個……

    凌子涵猛然想起楊彥之前說過的話。

    “起初是有人報案，說他們家孩子不見了。說到這里我順便給你解釋一下，無論城里還是城外，拐孩子的都挺多。主要是因為孩子的生物器官好賣，比大人值錢。這樣一來，為了自家孩子的安全，有些家長等孩子長到一定年齡，就會給孩子整容，故意把臉做老做舊，看起來顯得成熟。只要外表看起來像成年人，拐子就不會選擇他們作為目標(biāo)?！?/br>
    “這一帶的治安歸我管。孩子失蹤的事情我?guī)е瞬榱艘粋€多月，最后在黑市里找到失蹤者身上的零部件。雖然沒有找到尸體，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基本上可以確定失蹤的孩子已經(jīng)死亡。”

    “我這邊的案子還沒解決，二區(qū)和四區(qū)也鬧出同樣的孩童失蹤案，緊接著又是一區(qū)……林林總總加起來，失蹤的孩子總共多達十八個，剛好九個男的，九個女的?！?/br>
    “人口失蹤這類案子其實還是挺多的。各個年齡段都有，性別方面也不固定。大部分失蹤案查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別說是現(xiàn)在了，就連法律健全的舊時代也不可能達到百分之百的偵破率?！?/br>
    “所有這些案子都有共同點?！?/br>
    “一是失蹤孩子的年齡，全部都是九歲?！?/br>
    “還有一個是失蹤孩子的家庭，都是經(jīng)濟狀況不錯的那種?；旧峡梢运闶且率碂o憂，他們雖然以木薯為主食，但添加面粉、大米之類高檔糧食占一定比例。有些家庭甚至還有奶制品和雞蛋……”

    吃的越好，生物組織就越豐富，越健康。

    懸掛在天花板上的孩童尸體男女配對，相互組合形成一體。其中八個對應(yīng)正下方水泥平臺上八個主要方向粗線頂點，最后一個對應(yīng)平臺正中的太陽。

    一股狂暴的憤怒瞬間貫穿凌子涵全身，被瘋狂奔涌的鮮血沖上大腦。

    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水泥平臺，而是一個祭壇。

    他低下頭，用異常兇狠的木桿盯住保持半跪姿勢的孔琳琳，發(fā)出沙啞的語音：“你是太陽教的人？”

    很多人都知道太陽教，無論城市平民還是荒野流民。

    這是一個舊時代毀滅后才出現(xiàn)的宗教。崇拜光明，信奉光明之神。

    之所以出現(xiàn)這種教派并不奇怪。宗教本來就是人類對現(xiàn)狀極度不滿，同時思維陷入迷茫狀態(tài)下產(chǎn)生。傳說中的真神從未以真身示人，傳下的福音也帶著逼格滿滿的警示“不可直視神”。

    在傳教者的推波助瀾下，瘋子、傻子、狂人、迷茫者紛紛加入這一群體，他們想要的各不相同，利用與被利用的情況很常見。區(qū)別在于有的教派教義溫和，有的充滿了暴力成分。

    “太陽教是指路明燈?！绷枳雍卣f。

    這句話在荒野上傳播很廣，甚至被變成就連小孩子都朗朗上口的歌謠。

    孔琳琳臉上顯露出莫名的喜色，她張口接話：“光明之神普度眾生。”

    凌子涵強忍著殺意，抬手指了一下懸掛在天花板上的孩童干尸，問：“這些人是你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