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再遇到相熟的人嗎?
蟬鳴突然詭異地停滯了半拍,男生走來的動作像是被按了慢放鍵。黑色耳線垂落在肩頭,隨著他走動的弧度劃出優(yōu)美的拋物線。 秋安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驚覺自己竟屏住了呼吸。 午后的陽光穿透香樟枝葉,在男生棱角分明的輪廓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線,細碎的光斑跳躍在他高挺的鼻梁與微抿的薄唇間,那雙琥珀色瞳孔此刻正映著她凌亂的碎發(fā)與微紅的臉頰。 宿管阿姨站在上方,竹編蒲扇指著秋安腳邊的行李箱:“這女娃搬了快半小時,才挪上來兩個箱子!你幫著送到 502 去,這會兒沒查房,準你上去!” 男生彎腰拎起最下方最大的銀色行李箱,金屬拉桿在他掌心幾乎看不出形變。他回頭挑眉時,耳機線還垂在肩頭晃蕩,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他下頜投下細碎的光斑。 震撼住秋安的不是男生的俊朗面容,是與現(xiàn)實世界那個凌寒幾乎一樣的臉。 ‘那個男生的臉跟凌寒一模一樣!’秋安心想?!峭粋€人嗎?應該不可能吧?’ 一回頭見秋安還楞在原地,男生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還愣著?”尾音像勾人的絲線,纏得秋安后知后覺地紅了眼眶。 “那是不是代表自己會在這個世界遇上很多相熟的人?!鼻锇驳蛧撝?/br> 目無焦距看著對方黑棕色的頭發(fā),陷入思緒里,宿管阿姨的催促聲突然變得遙遠模糊,秋安只能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男生見秋安楞在原地,也沒說什么,只是勾唇一笑,像是把她當做花癡一般。走上前另一只手彎腰拎起秋安手上的行李箱,手臂肌rou線條緊繃,袖口遮住的區(qū)域露出半截冷白的手腕,與曬得發(fā)紅的手背形成鮮明對比。 秋安后知后覺回過神來,看著男生嘴角那一抹不屑笑,心中有些莫名,他這是看不起誰呢? 樓梯間彌漫著悶熱的氣息,混合著晾曬的洗衣粉清香。 凌寒的腳步像踩在節(jié)拍器上,銀色行李箱與臺階碰撞出清脆的 “咚、咚” 聲,轉(zhuǎn)眼就消失在樓梯轉(zhuǎn)角。 秋安望著他被汗水浸透的白色 T 恤背影,咬咬牙抱起剩下的箱子,碎花裙擺掃過沾滿灰塵的扶手,在寂靜的樓道里揚起細小的塵埃。 當她扶著膝蓋大口喘氣時,后頸的汗珠正順著脊椎往下滑。抬眼間,卻見凌寒逆著光從上方走來,琥珀色瞳孔平靜的像湖水。 不等秋安開口,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已經(jīng)扣住行李箱拉桿,金屬摩擦聲驚飛了墻角的蜘蛛。 “謝謝你呀,請問你叫什么名字?” 秋安小跑著跟上,帆布鞋踏在水泥臺階上發(fā)出急促的聲響。 男生始終目視前方,秋安鍥而不舍地追問: “畢竟你幫了我這個大忙,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要搬多久呢,有時間我請你喝奶茶吧?” 話音未落,對方突然頓住腳步,喉結(jié)滾動著吐出兩個字:“凌寒?!?/br> “我是秋安,秋天的秋,平安的安?!?nbsp; 她笑容燦爛地伸出手,指尖還帶著搬運行李留下的紅痕。 凌寒垂眸看著那只沾滿汗?jié)n的手,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最終只是指尖輕輕一觸,便像被燙到般迅速收回。 “額...”一聲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穿水藍色睡裙的女生僵在原地,“抱歉打擾了,我一會兒再下去?!闭f著就往回走。 凌寒卻像是被觸動了什么開關(guān),叁步并作兩步?jīng)_上樓梯。行李箱與地面碰撞的聲音由近及遠,最后消失在樓梯盡頭。 待把箱子放到門口后,凌寒轉(zhuǎn)身離去,像極了做好事不求回報。 “謝謝你了凌寒?!鼻锇蚕蛑У谋秤昂叭?。 秋安望著緊閉的 502 房門,抬手敲了敲。 門開的瞬間,水藍色裙擺再次映入眼簾。 “你好啊,原來你是 502 的?!?nbsp; 林穗露出甜美的笑,主動幫著挪行李, “我叫林穗,麥穗的穗。” “剛剛那是?” 林穗指著樓梯方向,眼尾的亮片在日光燈下閃爍。 秋安倚著門框輕笑,發(fā)絲還黏在汗?jié)竦哪橆a上:“不過是宿管阿姨當街‘抓’來的熱心人。” 她聳聳肩,想起凌寒轉(zhuǎn)身時干脆利落的背影,“冰塊成精,高冷得很?!?/br> 陽光斜斜切過白色窗臺,在水泥地面投下菱形光斑。 林穗斜倚在鐵皮書桌旁,指尖輕輕叩著桌沿,發(fā)梢的珍珠發(fā)卡在日光下流轉(zhuǎn)著細碎的光。 她偷瞄著秋安整理行李的側(cè)影,臉色微紅,揉弄起蓬松的卷發(fā),“可是蠻帥的呀...” “你說什么?” 秋安正把碎花床單抖開,被單揚起的灰塵在光柱里飛舞。她直起身時,看見林穗耳尖紅得像熟透的草莓,水藍色睡裙的腰帶被絞成了麻花結(jié)。 “啊... 我、我下去買洗衣液呢!” 林穗突然拔高聲音,睫毛像受驚的蝶翼顫動著,“等會兒帶你逛校園好不好?” 秋安望著眼前這個姑娘,微卷的劉海下,那雙眼像是清晨沾滿露水的葡萄,眸光流轉(zhuǎn)間帶著未經(jīng)世事的澄澈。 她說話時臉頰鼓起兩團軟嫩的弧度,恰似剛出爐的松軟面包,蓬松又帶著甜香,不經(jīng)意間就勾起旁人唇角的笑意 。 她迭衣服的手頓了頓,指尖觸到被陽光曬暖的棉布,忽然覺得鼻尖縈繞的霉味都淡了些。 “好呀,那我先收拾一下?!?nbsp; 秋安彎腰打開行李箱,茉莉香的氣息撲面而來。 林穗立刻像只雀躍的小雀湊過來,拖鞋在地面蹭出沙沙的響, “你都不知道我是第一個來的!我家在嶺南嘛,坐了八個小時火車,結(jié)果宿管阿姨晚上才上班...” 她掰著指甲數(shù)算,發(fā)尾的珍珠發(fā)卡隨著動作輕輕搖晃,“那天下午我一個人在宿舍,風扇轉(zhuǎn)起來全是熱風,差點把我烤成廣東燒臘啦!” 秋安被逗得輕笑出聲,抖開的 T 恤上印著歪歪扭扭的向日葵。她看著林穗手舞足蹈的樣子,忽然想起老家屋檐下掛著的風鈴,都是些沒心沒肺的清脆響動,卻能把日子敲打得明亮起來。 “就是不知道其他舍友好不好相處...” 林穗忽然攥住秋安的手腕,指尖的溫度帶著少女特有的暖意, “我初中住過校,隔壁床的女生總把襪子晾在我枕頭邊...遇到不好說話的舍友很累。” 她越說越小聲,最后拽著秋安的手晃了晃, “我們一起祈禱吧!” “希望我們都能愉快的度過這四年時光!” 陽光正好落在她們交握的手背上。秋安看著林穗緊閉的眼睛和虔誠的神情,忽然發(fā)現(xiàn)她睫毛上還沾著細小的金粉,在光影里像落了層碎鉆。 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變得溫柔,透過紗窗篩進來,與兩個姑娘輕細的祈禱聲纏在一起,在盛滿陽光的宿舍里,織成了第一縷關(guān)于友誼的經(jīng)緯。